飲痛

    三月陽春，風(fēng)和天朗，他與幾個(gè)朋友去京郊踏青，下午回程時(shí)，遇到了輕車簡從的大皇子。這個(gè)時(shí)候，回的人多，去的人少。段璋下車，身邊只有一個(gè)護(hù)衛(wèi)，非常低調(diào)，并不起眼。但是落在認(rèn)識大皇子的人眼中，就很醒目了。

    都說大殿下和王妃燕爾新婚，琴瑟和調(diào)沒想到今日踏春，竟是獨(dú)自出行嗎？有人說。

    時(shí)雨，另一人嗤嗤笑著，拍拍他的肩，上天厚待你啊，看你整日郁郁寡歡，這不給你安排快活事來了？

    這是沒有親歷那事，只聽過滿天亂飛的傳聞的人，故敢這么和他調(diào)笑。那時(shí)候赴宴，在場，羅太衛(wèi)來時(shí)瑟瑟跪伏的孟合就笑不出來了。

    崔涉江！怎能亂開皇子的玩笑？當(dāng)心

    真稀奇，你孟成和什么時(shí)候成了知道當(dāng)心的人了？

    大約就是這點(diǎn)爭吵拖慢了他們的腳步。本來只是嘴欠瞎開玩笑，沒人真想沾上大殿下

    段璋看過來了，而且沒有裝作沒看到，直直地看著他們，看著他。天地在那一刻都靜了。

    他走過去前，孟合拉了他一下，沒拉住。

    見過大殿下。

    時(shí)雨，好巧。段璋說，若知能遇上你，我就早點(diǎn)出門了。錯過與你同游的機(jī)會，好遺憾啊。

    殿下任何時(shí)候想與霖同游，霖都不會推卻。

    段璋笑起來：魏時(shí)雨，你我的情分，這種作態(tài)的話就不能少說點(diǎn)嗎？我想與你同游，你固然不能推卻，可也不想啊你快回去吧，你那群朋友丟下你跑了，你再多耽擱會，就追不上他們了。

    上午和他們一道，本就沒有盡興。若是殿下覺得獨(dú)游孤寂，想要邀我一起霖是心甘情愿，樂意奉陪的。

    他說完，見段璋笑容漸漸隱沒下去，心中一澀，以為自己是平添了段璋心中煩悶，正要請罪告辭，卻聽到段璋說：阿霖，你真好。那便陪我同游吧。

    ＊

    段璋出游，顯然并無意欣賞春色，選路專選沒人走的小路，往僻靜的地方去。人少的地方之所以人少自有道理要么難走，要么沒什么景色可看。

    今日本來是要和王妃一道出游，段璋首先提起的話題是，沒想到早晨王妃突發(fā)不適，到下午也沒有好轉(zhuǎn)，本王只好自己出來了。

    霖想也是，他說，回去一定說給朋友們知道，不叫他們誤會。

    嗯，謝謝你。

    他們不知不覺走到了絕路上，路的盡頭是斷崖，沒有巉巖千尺的雄危，只是足夠摔死人，往四周眺望，也沒有什么攀著崖壁奮力生長的青松，只有光禿禿的孤巖。段璋卻覺得這里很好看，決定就在這里坐下來，叫隨行的侍衛(wèi)拿出酒來，他要賞著這里的景色小酌。

    把侍衛(wèi)支到遠(yuǎn)處守衛(wèi)后，段璋便提起了舊事：那年與你作別，我說我不會從此看不起你，是假的。我心里想的是你們豫章魏氏，不愧是代代出公卿的大世家，真會破局應(yīng)變前一刻，皇后殿下在百官前與我為難，后一刻，你就滑溜溜地從我這里脫身了。

    那時(shí)候，霖沒有主見。他說，殿下看不起我，是應(yīng)該的。

    你很有主見。段璋說，你后來每次見到我，還像以前那樣對我盡心盡力，從不對我有疏遠(yuǎn)之意，全不顧你家里對你的期望；我卻顧著旁人對我的期望，因?yàn)槟愕拿暎瑢δ闶柽h(yuǎn)了。段璋笑一聲，最終發(fā)現(xiàn)，始終愿意與我同游的，一直是你。

    段璋向他舉杯，接著飲盡杯中物。他看著段璋倒酒的樣子，想問，不敢問。最后還是問了：

    殿下現(xiàn)在，過得不順意嗎？

    沒什么順不順意。我只是越來越發(fā)覺你說的對天命不可知，與其謀慮將來，不如安享此刻，喝桂酒，看丹霞，賞春色，多么快樂啊！

    殿下若是不快樂，不必強(qiáng)顏歡樂，他說，那樣，就會更不快樂這是，霖的經(jīng)驗(yàn)之談。

    阿霖，可真是沒白過這幾年，尋歡都尋出經(jīng)驗(yàn)之談了。段璋笑道。接著不再掩飾他的落寞，郁郁地又喝了一杯酒后，坦白道：經(jīng)云嘗貴后賤，病從內(nèi)生。我雖自認(rèn)胸襟開闊，不至于生什么病，可也不是什么堪其憂還不改其樂的人而且這個(gè)還不是最難熬的，最難熬的是他們倆一個(gè)不死心地折騰我，一個(gè)不放心地試探我。

    我聽說，二殿下不久就會被立為儲君。事情很快就會了結(jié)了，殿下。

    段璋把玩著手里的空杯。

    是，我知道，段璋說，只是很難熬。雖然這么多年都熬過來了。可是很難熬。也許是因?yàn)槊靼拙涂煊肋h(yuǎn)結(jié)束了吧，所以才覺得比從前更難熬。

    他看著自己的酒杯。

    我知道這種感覺。他說。

    是啊，段璋說，我知道你懂我，真好。我還能找到懂我的人一起喝酒，真好。

    他一愣。

    殿下，那時(shí)候霖說您該娶鄭惠姬是說錯了嗎？

    段璋說：不是你的錯，阿霖。

    ＊

    這不是他的錯，這確實(shí)不是他的錯。但他很難對自己說，這不是他的錯。

    段璋時(shí)不時(shí)來拜訪他，他難以推拒。他不止難以推拒，他不出門，怕段璋來的時(shí)候撲空。段璋不叫人通報(bào)，是悄悄來的。他常年住在一處外宅里，大皇子現(xiàn)在身邊帶的人非常少，來了也不顯眼。其實(shí)他們沒有做什么說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段璋找他喝酒、射覆、投壺、對詩。本該是輪不上他來陪段璋做這些的，就算從前簇?fù)碓诖蠡首由磉叺娜硕家驗(yàn)榇蠡首幼龀龅哪莻€(gè)決定離去了，段璋也已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該缺知心知意陪伴他的人。

    成國公的女兒鄭誼和大殿下夫妻不睦，這件事遲早會傳開，現(xiàn)在還沒有傳開，畢竟他們新婚不過月余，連孩子都沒有。

    段璋來他這里會和他說些話，從不提鄭惠姬。這樣也好。雖然鄭誼才是一切癥結(jié)所在，雖然只要段璋和鄭誼好起來了，段璋就不會再來了，但他并不想聽到段璋提鄭誼，并不想知道段璋到底和鄭誼有什么矛盾并不想知道怎么加重這重矛盾。就這樣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給段璋一個(gè)能去的地方，做一個(gè)讓段璋感覺開心一點(diǎn)的人，就挺好的了。他想段璋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所以段璋不會和他多說什么。

    直到那天，夜里，段璋來到他這里。

    你還沒睡？太好了，我來找你喝酒。

    段璋一面進(jìn)來，一面吩咐他隨行的侍從：總是讓魏公子請我酒，不好。你，去，買點(diǎn)好酒回來。

    那侍從回道：殿下，這個(gè)時(shí)辰，酒肆都打烊了

    那就去偷，去搶！段璋突然發(fā)起火來，帶人去把他們大門砸開，告訴他們大昭的大皇子現(xiàn)在找他們要好酒喝快給我滾過去買！

    那侍從見狀，嚇到了，立刻跪下：殿下息怒，奴這就去

    他也有些嚇到了。等那人走后，段璋臉上又掛起了笑。

    王妃調(diào)教出的人，就是這么不中用。段璋說。說完不待主人接引，直接往室內(nèi)走。他跟上去。

    殿下

    鄭惠姬嫌我惡心，段璋說，因?yàn)樗X得我上過你。我上過你嗎？

    他看著段璋抬腳把室內(nèi)的案幾踢翻，聽見段璋說：我沒上過你！

    殿下，息怒。我去給殿下拿酒來。

    他這里下人少，許多事都得親力親為。他回來時(shí)，看到段璋端正地坐在重新擺好的案幾后。

    適才是我失態(tài)，讓你見笑了。段璋說。他把酒放在桌案上時(shí)，聽見段璋又說：對不起。

    他慢慢跪坐下來。

    嗯。他說。他為段璋斟酒。

    ＊

    這是段璋第一次喝這么多。大皇子醉起來和他夢里一點(diǎn)都不一樣段璋開始說很多話，很多他不醉的時(shí)候咽回去，壓在心里的話。段璋罵皇帝，罵皇后，連他自己的母親也罵；罵老師，罵同窗這時(shí)候段璋連忙補(bǔ)充一句，不包括你在內(nèi)，阿霖，你真好，只有你是好的；罵百官，罵百姓；罵所有接近他又離開他的人，所有期待他又對他失望的人；罵天，罵地，罵祖宗。

    罵岳父一家，他們看不起他把儲位拱手讓出，遺憾要把鄭誼嫁給他。

    段璋不罵鄭誼。段璋說起鄭誼。段璋一邊向他道歉，一邊與他說起惠姬說惠姬那么美麗，那么不俗，她寫的每一句詩他都熟記于心；說鄭惠姬在新婚之夜就對他很冷淡，但他錯當(dāng)成新娘的羞澀，結(jié)果日子越過越知道，鄭惠姬可不僅是對他沒有喜歡。

    段璋說，今天晚上，他們睡下后，鄭惠姬又起來，吐了。段璋問她怎么了，鄭惠姬回答說他碰她，她覺得真惡心??！

    他握緊了段璋的手。他怒不可遏，他心痛難當(dāng)。他的皓月，他的華星，被別人當(dāng)做泥垢踐踏。而就算段璋被她這樣折辱，大皇子仍舊沒有罵她，仍舊說但是鄭惠姬是個(gè)好王妃，什么都很好。

    可她不愿意讓殿下快樂，他說，她不好。

    是啊，段璋說，幸好我還有你，阿霖。

    段璋對他笑。

    他的心念動了。不該動。他沒喝那么多，沒醉到那個(gè)地步。他也不想被陛下再打一頓，這次會打到?jīng)]命。

    但是他向段璋探身，吻了段璋。段璋愣了一下，往后一躲，啊了一聲。如果是以前，這就足夠讓他退卻了。但這一次，他沒有。

    殿下殿下不快樂，霖希望殿下快樂霖可以

    阿霖，段璋打斷他說，那次是我不對，你不要再自輕自賤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

    段璋趕出去的那個(gè)侍從提著酒回來了。

    這是王府珍藏的流霞酒，侍從說，王妃娘娘說：謝謝您照顧殿下，殿下明日還有要務(wù)，不能在您這宿夜，被人瞧見了，有損殿下清譽(yù)。

    我正要送殿下回府。他說。

    侍從聽出他的意思，立刻說：不勞煩魏公子了

    他不待侍從說完便轉(zhuǎn)過身回內(nèi)室，扛起爛醉的段璋。

    魏公子，請把殿下交給奴

    滾開！

    魏公子魏公子！

    他抱著段璋坐在馬車?yán)?，?yán)厲地問他們：還要耽擱到什么時(shí)候？

    ＊

    他從前見到鄭誼都是在正式場合，女眷要畫很濃的妝，看起來都差不多?，F(xiàn)在見到她梳起一個(gè)簡單的發(fā)髻，不飾釵環(huán)，不涂脂粉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這樣年輕。

    殿下縱酒失態(tài)，讓魏公子見笑了。她站在臺階上垂著眼睛看著他，周圍站著許多個(gè)秉燭的侍女，還望魏公子不要張揚(yáng)出去，妾感激不盡。

    霖有些話想對您說，不知可否請您屏退一些下人，聽霖細(xì)談。

    她冷笑一聲。

    寧昌伯的魏小郎，真是如傳聞中一樣放肆無禮你算什么東西，有什么要務(wù)要事，配叫我與你夜談？

    霖看不慣殿下自咽冤苦，他說，殿下從未對您說謊殿下年前在不鼓樓，做戲自污而已，有名無實(shí)。

    妾讀書，知道這樣一個(gè)道理如果一個(gè)女子名節(jié)有失，她若想不被輕賤，方法只有一個(gè)：從此更加謹(jǐn)言慎行。而不是繼續(xù)和那個(gè)讓她失了名節(jié)的人來往。

    殿下心中寂苦，與霖來往不過是排解憂思我們做了什么，您想必不是不知道。至于之前的事，霖愿指天立誓，我與大殿下從來沒有

    你們從來沒有？魏時(shí)雨，中京都上下都知你狂悖你來和我指天立誓？你當(dāng)你是什么一言九鼎的人物，你說什么，我就該信什么？

    好，霖不值得您信，但您總該信陛下吧？陛下饒我不死

    陛下饒你不死，是陛下仁德！不該是讓你拿著陛下的仁德，四處招搖誆騙！丟臉丟到陛下面前，不知羞恥，反以為榮，真不愧是丑名揚(yáng)揚(yáng)放浪形骸的魏二十五

    我雖放浪，從不因自己個(gè)人的好惡去隨便折辱別人你又以為自己算什么東西？竟敢仗著他對你愛戀，把你放在心上，百般折辱他你自覺與他不同道，不和調(diào)你為什么不在出嫁前告訴他？大殿下如玉君子，愿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豈會非逼你嫁給他

    自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書六禮，問命告祖怎能是我愿與不愿，喜與不喜，如兒戲決定你放蕩慣了，不遵道統(tǒng)，不敬禮教，休把別人都當(dāng)與你一樣

    你若要這樣和我說話好！他踏上臺階，一步步向她走去，自來女子卑弱，敬順事夫，不出惡言，不語惡聲鄭惠姬，你遵道統(tǒng)，敬禮教了嗎？

    夫?yàn)槠蘧V，夫若不賢

    你身為人妻，竟膽敢毀謗丈夫不賢？你身為人臣之女，居然敢不敬人君之子？

    他站在與她平視的位置。她后退一步，瞪大眼睛，胸膛起伏，怒到極點(diǎn)，厲聲道：

    就算是我的父親，母親就算是皇帝，皇后任誰來了，都別想讓我喜歡上他你們這幫扒屎的玩意

    啪

    鄭誼捂著自己的臉，懵了；他盯著自己的手，也很意外。他想，這樣的侮辱他聽多了，不該這樣沖動了。但是他看著王妃，聽著王妃那些侍女驚慌的叫喊，心里又生出一種扭曲的快樂來。

    不應(yīng)該的事，做起來總是這么痛快。

    你竟敢打我！鄭誼尖叫道，我是端王的正妃，成國公的嫡女，青陽公主的孫女，伏波將軍的胞妹你這個(gè)求著男人上你的賤狗！你竟敢

    他在沖過來的侍衛(wèi)抓住他的手前，打了第二下。

    ＊

    牢門打開的聲音讓他從淺眠中驚醒。他睜開眼睛，地牢里火光明滅，他看不清那人的臉，可這步履，他知道。昨夜，王妃下令把他關(guān)進(jìn)王府的私牢，等大殿下酒醒了，親自來處置他。

    見過大殿下。

    段璋身后跟著的人給段璋遞上了一根鞭子，接著便退出去。

    他對段璋說：她配不上您。她心里怨恨，不敢怨父兄，不敢怨陛下，仗著您寬容她，只敢怨您。

    段璋試了一下鞭子。

    他對段璋說：她先輕侮我的。

    魏時(shí)雨，段璋說，我從來都舍不得打她。

    他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悲傷、嫉妒、怨恨，多般苦楚涌上心頭。

    你從來不舍得他重復(fù)著，你卻從來都舍得我

    段璋沒有回答他，只是鞭子的長嘯穿透空氣。他抬起手臂，鞭子便落到了他的手臂上。段璋打了他三鞭，是真用了氣力，將他衣袖撕破。

    王妃不想讓此事鬧大，愿意大度地原諒你，段璋說，但你輕侮本王王妃，本王做不到大度魏時(shí)雨，我與你從此斷義，各奔東西，各自

    剛剛升起的怨懟頓時(shí)被恐懼取代。

    殿下，不要，殿下，霖知錯了他膝行著過去抱住段璋的腿，殿下息怒，霖有罪，霖請罪，霖請殿下責(zé)罰請王妃責(zé)罰殿下請息怒，殿下

    魏霖，段璋說，我和她想的是一樣的，我覺得你這樣很下賤，很難看，很惡心，很臟。

    他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來，喘不過氣來。眼淚淌下來。但他還是沒有放開段璋。

    段璋繼續(xù)說：她不相信我和她一樣，你不相信我和你不一樣。

    殿下，不是的，他哭泣著，我沒有，殿下他的憤恨突然從心底爆發(fā)出來，不管不顧地喊道：他們都只要你做得好，做到最好，做到完美無缺他們?nèi)疾贿^問你的意愿！不在乎你的心情！可我把你放在心上，我愿意看到你過得好，過得快活！殿下，你是我的大殿下，你怎么用我都可以，我都愿意，不要

    他被踹開。鞭子落下來。他的衣服被抽爛了，接著鞭子切進(jìn)皮rou里。他抱著自己，蜷縮著，在地上痛哭。

    段璋停了鞭子后，冷冷地對他說：魏時(shí)雨，別讓本王再見到你。以后，我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

    他被趕出端王府的時(shí)候，正巧下雨，街上沒什么人。王妃還派人給他一頂斗笠。他沒接。

    他走回家，一路淋雨，當(dāng)天晚上便發(fā)起燒。燒退了后，又咳了許久。后來終于把咳止住了，卻開始覺得咽中總有什么堵著，下不去，有時(shí)候夜間從夢中驚醒，覺得自己堵得喘不來氣。他父親樂得看他拘在家里靜養(yǎng)，不能出門，然而母親最終不忍，悄悄延請了一位名醫(yī)為他診治，結(jié)論是：心病，有藥緩解，但要根治，還得解開心結(jié)。

    他問這位醫(yī)生，最近皇長子端王有什么傳聞沒有？對方說，不知道端王殿下的近況，太子殿下的傳聞倒是有很多，公子感興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