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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破

    陸晗蕊這日親自下小廚房做了茶餅,找個借口便往壽陽宮去了,她就是想見公主了。

壽陽宮附近有個小園子,偶爾會有妃嬪前往賞花或者閑逛,大多去的都是為了碰見貴妃,好在貴妃跟前混個熟臉。

今時不同往日,貴妃落魄,便無人前去偶遇了。

孫貴妃身子虛弱,性情也變得消極,無人叨擾正好,得空就命嬤嬤抱著公主一道去園子里曬曬太陽。

陸晗蕊去了壽陽宮,小太監(jiān)說是貴妃在旁邊的園子里,她便未著人前去通報,帶著琴柔就往園子去了。

園子不大,但格外雅致幽深,進到園子里,往前走了幾步,就瞧見貴妃身邊的嬤嬤和宮女們正坐在石凳上說話,一見槿嬪來了,忙起身相迎。

陸晗蕊笑了笑,讓眾人免禮,見嬤嬤懷中抱著公主,便走上去逗弄。

公主喜歡槿嬪,見她來了,烏黑溜圓的眼珠也放了光,咿咿呀呀地朝她伸出手,

陸晗蕊順勢接過,抱在懷里掂了掂:“這半個月又沉了不少?!?/br>
嬤嬤們也陪著笑,壽陽宮的宮人以往是看不起槿嬪的,但如今誰不曉得她是皇上的心頭好,便無人敢怠慢。

琴柔將食盒奉上,陸晗蕊四下看了看:“貴妃娘娘呢?”

“娘娘說要自己走走,不讓奴才們跟著?!?/br>
曾經(jīng)花團錦簇眾星捧月的貴妃竟說不讓人跟著,聽著就落魄,她可把貴妃當成自己的靠山來扶持,若是她不知進取,反倒叫陸晗蕊頭疼。

趁著她獨自在園子中,陸晗蕊便將公主遞給嬤嬤看顧著,又從琴柔手中取過食盒,對宮女說道:

“我親自做了茶餅特意送來給貴妃嘗嘗,你們在此地守著,有人過來須即時通報。”

眾人應下,陸晗蕊便小心地往里去了,繞過層疊的花架,又順著鵝卵石小路七繞八拐,終于是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陸晗蕊收住腳步,屏息凝神地探過身子去看,花木扶疏間,一雙男女相對而坐,卻默默無言。

男子只看得到側影,骨骼清秀,鼻梁挺拔,穿著一身官服亦清俊瀟灑。

貴妃微微垂著眼,若不是一身貴妃的嚴妝,誰看見了不嘆一聲“天作之合”呢。

陸晗蕊并沒上前去打擾,而是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小心查看四周,以免叫誰暗暗瞧了去。

一刻鐘的功夫后,上官奧便起身要告辭,陸晗蕊聽見孫貴妃問他:“你還會……回京嗎?”

“若無必要,不再回了?!?/br>
上官奧輕聲說著,似乎是怕語氣太重,傷了貴妃的心。

陸晗蕊緩緩地舒了口氣,不會回就好,能走就趕快走吧。

“你又哭什么?”

上官奧原本是要走的,見孫月容默默地垂淚,心里也跟著難受起來,不由抬手,想了想,還是硬生生收回。

孫月容擦了擦淚,不覺自己已然失態(tài),紅著眼說道:“真羨慕你,西境一定很好吧……”

上官奧看著她,說道:“天寒地凍,飛沙走石,一點都不好。”

孫月容突然哭出聲來:“紫禁城又何嘗不是呢?”

上官奧知道她話里的意思,狠心轉身,極力保持著克制:“月容,保重。”

說完,不再留戀,大步往園子的另一頭走了,孫月容往前追了幾步,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出這個園子。

她只得停在原地,一直看著他的身影直至消失,就像從未來過一樣。????

掌摑

“上官奧話已至此,貴妃娘娘還有什么放不下的?”

陸晗蕊提著食盒從樹木后緩緩而出,走到兩人剛剛對坐的石桌前落座。

孫貴妃驚了一驚,慌忙轉身,見是陸晗蕊,臉色更加慘白,畢竟陸晗蕊曾要她毀了他們少時的定情信物。

孫貴妃如今見她,就跟看見早些年剛進宮時的教引嬤嬤似的。

陸晗蕊懂她心里的想法,如果孫月容還是之前的繁花似錦的孫貴妃,如何還能惦記著這個青梅竹馬?只不過是人一落魄,自然而然地就懷念起曾經(jīng)。

就像詩人懷古傷今,一種寂寥的情愫罷了。

人生在世,總要有些寄托,如此方可在落魄惆悵之時度過。

可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更不可能天真地想回到過去。

果然,孫貴妃走到她對面坐下,說了一句話:“我不想做貴妃了,我已經(jīng)受夠了這座紫禁城?!?/br>
“一時落魄而已,貴妃不要說胡話,”陸晗蕊輕聲勸慰著,“貴妃還有公主呢?!?/br>
孫貴妃冷笑了兩聲:“我想生兒子,孫家也盼著我生兒子,我有孕前,父親曾托心腹給我?guī)г?,說若是生不了兒子,他們便會將我的表妹送入宮中……孫氏要想在宮中站穩(wěn)腳跟,必須有個皇子,不要說太后厭棄公主,就連我心里也是討厭的。”

這話從孫貴妃口中說出來,陸晗蕊面上雖然沒什么波瀾,但心里竟后怕起來。

女子入了宮,便都漸漸瘋魔了么?

陸晗蕊想了想,繼續(xù)說道:“孩子不會只有一個,你得重新站起來,就算是為了你自己。”

孫貴妃看向陸晗蕊,歪著頭笑了笑,目光冷冰冰的:“現(xiàn)在誰不知道皇上心中只有槿嬪,都多久沒進后宮了?!?/br>
陸晗蕊不再說話,打開食盒,取出一碟茶餅,岔開話題:“我親自做的,一道嘗嘗?!?/br>
“難怪皇上喜歡你,怪會伺候人的。”

孫貴妃剛剛惜別青梅竹馬,又被陸晗蕊撞見,她明明偷看了許久,卻什么話也不說,

孫貴妃郁結在心,說起話來也是夾槍帶棒陰陽怪氣。

陸晗蕊也不客氣:“貴妃不愿意吃便不要吃了,上官奧與貴妃宮中初見分明是有人刻意引導,貴妃非但不小心謹慎,反而又與他私會,如今上官奧決意不再返京,貴妃又拿身邊的人刻薄起來,真是叫人難辦。”

孫貴妃被她這般無情地揭穿,臉登時就燒紅起來,氣得嘴巴發(fā)抖,一直“你你你”,卻半天說不出句話來。

陸晗蕊留下點心,起身便走。

出了園子,便帶著琴柔往朝榮宮回了,好巧不巧,在宮道上遇見了兩三個經(jīng)過的貴人,其中為首的便是紀貴人。

一眾人看向槿嬪,臉上寫滿了戲謔。

要是陸晗蕊沒聽錯,她們剛剛說的是——貴妃借槿嬪侍寢重得皇上青睞。

陸晗蕊是嬪位,紀文墨一行人是在她之下的貴人,可她們瞧她,眼中毫無敬意,也沒有打算請安的意思。

陸晗蕊微微揚著下巴走上前去,二話不說,揚起手臂,直直朝著紀文墨就甩去了一個巴掌。

這個巴掌的力道大的很,文墨沒想到竟有人敢在后宮打人,一時沒防備,被打得撲倒在地上。

其他貴人嚇得臉色慘白,忙將她扶起來。

“你完了你完了……祖宗規(guī)矩,就連皇后也不能打宮妃……”紀文墨捂著腫起來的臉頰,沖著陸晗蕊喊道。

陸晗蕊因貴妃的事正在氣頭上,活該紀文墨撞上來,

她一把捉住紀文墨的手腕,作勢就要拖走:“好啊,我們就去找太后和皇后評評理,我打你,是因為你在后宮中亂嚼舌根,隨意置喙皇上和貴妃,你說皇上因為我的侍寢善待貴妃,話里話外是將皇上當成恩客?還是把皇上的妃嬪當成妓女?”

紀文墨哪有這樣的意思,一把掙開:“你不要胡說八道,我們沒有說那樣的話。”

“是是是,紀貴人沒說……槿嬪您聽岔了!”

問罪

“槿嬪娘娘大人大量饒過紀貴人吧!”

同行的貴人們唯恐惹火燒身,一邊求情一邊把剛才的戲謔全都推到紀貴人身上。

心里都暗暗地驚嘆,這個槿嬪不得了,平日里不與其他妃嬪來往,偶爾聚在一處也是沉默安分,不惹人注意,

沒想到真給她惹急了,二話不說就沖上來打人。

咬人的狗不叫,這話真真是有道理的。

紀文墨倍感羞辱又不能還嘴,哪里顧及得上其他貴人的推諉,只得捂住紅腫的臉頰不說話,

此時此刻,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要早日晉升,狠狠地踩在陸晗蕊這個賤人的頭上!

陸晗蕊手腕微轉,輕輕放在腹前,脊背挺直,雙目不怒自威,在貴人們的臉上輕輕掃過。

貴人們頓時如芒刺在背,沒想到一個區(qū)區(qū)的槿嬪會有這樣的氣勢,年紀和她們差不多大又是宮里的奴籍出身,莫不是吃了金丹成仙了?

陸晗蕊無意給自己樹敵,這些貴人人微言輕,不足掛齒,今日的僭越都是仗著紀文墨。

她緩緩向前走了兩步,眾人往后不由地退了幾步。

紀文墨腫著臉頰,有些含混不清地,說著:“你、你還想做什么?”

陸晗蕊牽起嘴角,冷冷地笑了笑,搖搖頭:“紀貴人真是該打,口口聲聲你你你的,如此不知禮數(shù),在乾清宮當差的年歲都當?shù)焦飞砩先チ???/br>
紀文墨差點一口氣就提不上來,打她就罷了,還當眾訓誡起她來了,

忍了忍,只得不情愿地朝她行了禮:“嬪妾知錯,槿嬪娘娘恕罪?!?/br>
陸晗蕊慢悠悠地嗯了一聲,這才轉身,由琴柔伺候著回朝榮宮。

直到見不到她的身影,眾人才重重地舒了口氣,紀文墨哼了一聲,氣急敗壞地往慈寧宮去了。

陸晗蕊回到朝榮宮,才坐下歇了一會兒,就見全才小跑著進來,朝她作揖后,直接上前來,小聲道:“吳用公公說皇上往壽陽宮去了,臉色不是很好……”

皇上去壽陽宮探望貴妃本是好事,可這吳用讓全才來報。就有些詭異了。

她心中隱隱不安,不由想到園子里孫貴妃與上官奧的私會。

“娘娘,怎么了?”琴柔不明所以,伸手扶住她,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掌一片冰冷,還出了汗。

陸晗蕊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斂起眼眸,平靜地讓全才帶路。

心事重重到了壽陽宮,皇上的御輦停在宮門外,重重侍衛(wèi)和宮人在外把守。

吳公公也候在門前,眼中難掩焦急,見槿嬪來了,忙揮了揮拂塵迎上來行禮:“娘娘,您可算是來了!”

陸晗蕊見吳公公的神色,心下早已明白了七八分,不待他開口,就問他:“皇上今天去了旁邊的園子了?”

吳公公小聲地哎喲了一聲,又嘆了句“造孽哦”。

“誰引你們過去的?”

陸晗蕊突然問吳用,吳用一愣,撓了撓腦袋,下意識地搖搖頭:“沒、沒誰啊……就是路過……”

陸晗蕊輕輕吸了口氣,微帶寒意的冷氣扎得喉管有些疼,她抿了抿唇:“有的?!?/br>
那處園子僻靜,皇上大路不走,怎么突然挑那么偏的路走呢,還偏偏撞見了上官奧和貴妃。

“皇上之前在何處?”

“乾清宮啊……”吳用說著,恍然道,“寧妃來過?!?/br>
救兵

寧妃……又是寧妃。

陸晗蕊暗暗思忖著,如果寧妃只是單純厭惡孫貴妃,便直接捅破她與上官奧的私情便罷,

貴妃那處還藏有二人少年時的定情物,寧妃不是不曉得。

如此大費周章,又是引二人見面,又是引皇上前去“偶遇”。

看來寧妃恨的人,不止孫貴妃一個。

侍衛(wèi)們按皇上的旨意把守壽陽宮,一般人等不得入內(nèi),可吳公公拂塵一揮,還是給槿嬪娘娘讓了一條道出來。

琴柔低聲嘖嘖嘆道:“吳公公真是有面子?!?/br>
“哪是看奴才的面子,看的是槿嬪娘娘。”

吳用說著,便先小跑進正殿內(nèi),向皇上稟報,

畢靈淵正在殿內(nèi)品著茶,聽槿嬪來了,眉頭不由微微一蹙,斜睨了吳用一眼:“你派人去請的?”

吳用忙搖搖頭:“奴才哪有這樣的膽子,皇上明鑒??!”

畢靈淵冷哼了一聲,雖然沒想到她會過來,但既然來了,也不能讓她在殿外候著,抬腳輕踹吳用:“讓她進來?!?/br>
孫貴妃臉色煞白地坐在扶手椅上,剛剛吳用進來前,皇上就提及了上官奧。

她還未回答,早已是汗如雨下,要不是陸晗蕊突然過來,暫時打破了近乎窒息的氣氛,她可能真的要當場暈過去。

等了好一會兒陸晗蕊才姍姍來遲,殿里的宮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以為槿嬪在借皇上的恩寵拿喬。

沒想到她卻是抱著公主進來的。

公主原本在午睡,突然被擾了清凈,小臉一皺便哇哇大哭了起來,

陸晗蕊抱著哄了好一會兒,公主好歹才哭歇了,委屈巴巴地靠在陸晗蕊胸口上。

陸晗蕊抱著公主緩緩上前,完全無視殿里的壓抑,依次朝著畢靈淵和孫貴妃規(guī)矩地行禮,然后在一旁坐下,專心地攏了攏公主的小披風。

畢靈淵放下手中的茶,瞥了她一眼,隨口問道:“怎么突然過來了?”

陸晗蕊抿嘴一樂:“嬪妾得空了就來壽陽宮探望公主,皇上公務繁忙日理萬機,才是來得突然呢?!?/br>
這話說的僭越了,但要看出自誰的口,

宮人們眼睜睜地槿嬪打趣皇上,而皇上竟沒有任何不滿,就跟民間尋常夫妻說話似的。

真是稀奇。

畢靈淵目光定定地看了含笑的陸晗蕊好一會兒,她一派閑適自然,伸手蹭蹭公主軟乎乎的小臉,又對著他說道:“皇上您看,公主和你長得可是很像呢?!?/br>
琴柔在一旁聽著,不由垂下頭,

槿嬪娘娘在太后跟前說公主像太后,在皇上跟前說公主像皇上,膽子也未免太大了……那張尚未長開的臉可真看不出來像誰。

畢靈淵聽著陸晗蕊說話,莫名覺得受用,雖然他說過對孩子沒什么情分,可當真看見了,又聽她說長得像自己,心里毫無波瀾那是假的。

他看了看她懷中玉雪粉白的一團,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微微側過身子,伸出手:“抱過來給朕瞧瞧?!?/br>
皇上一笑,孫貴妃的心好歹是松了一松,她暗暗地朝陸晗蕊點點頭,算是謝過。

陸晗蕊小心地捧著公主上前,公主尚在襁褓,被這么轉手晃來晃去,已經(jīng)開始有大哭的跡象。

果真,畢靈淵一接過,公主便扯著嗓子嚎了起來,粉白的小臉漲得通紅,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在表達不滿。

孫貴妃才放松一會兒,見公主如此哭嚎,手心又是一陣冷汗。

媚主

孫貴妃怕皇上嫌棄公主哭鬧,轉而把怒意牽連到公主身上。

畢靈淵有些別扭地抱著公主,感覺怪異,很是生疏,加之孩子哭得厲害,他微微皺了皺眉,卻并沒有把孩子放下的打算。

嬤嬤們瞧著皇上嚴肅的神色,也不敢輕易上前。

陸晗蕊站在他旁邊,伸手輕輕地拍著襁褓,湊上去小聲地哄著,

畢靈淵見孩子的哭鬧漸漸緩了下來,亦無師自通地輕晃著身子,讓她像是在搖籃里一樣。

“皇上晃輕一些,又不是蕩秋千?!?/br>
陸晗蕊不滿地責備了一聲,聲音不高不低,但近旁的人也聽得出是埋怨了。

宮人們后脖一涼,屏息凝神,卻聽皇上認真地接話:“這樣可以嗎?”

悄悄抬眼一瞅,皇上依舊嚴肅地抱著孩子,槿嬪怎么教,皇上就怎么學,絲毫不在意還有旁人在場。

眾人心中連連驚嘆,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兩人哄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公主好歹是哭歇了,卻也不想睡了,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上方的父皇,看著看著,還伸手去拽他的衣服。

手里捧著的生命太過弱小,小到似乎只是稍用力就會傷到她,

畢靈淵便任她亂抓亂咬,兀自抱著坐下。

這一坐下,抬頭看到面色蒼白的孫貴妃,才驀然想起他此次是來興師問罪的。

孩子再怎么小,也不能當著她的面問罪于生母。

畢靈淵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神兵天降”的陸晗蕊,她可倒好,無事人一般飲著茶,

見他的眼神放在她身上,還回了一個沒心沒肺的笑。

“皇上您仔細看看,公主的眼睛是不是和您很像?”

陸晗蕊放下茶盞,殷勤地說著。

畢靈淵垂眼看了看,公主還沒長開,什么也瞧不出來,

唯有一雙眼睛漂亮得跟琉璃珠子似的,細細一看,還真和自己有些像。

畢靈淵越看越像,公主也撲閃著眼睛,好奇地和他對望。

望著望著,就見公主的臉又慢慢漲紅了,眼睛里突然就盈滿了淚水,毫無預兆嗚哇嗚哇地哭了起來。

畢靈淵正束手無策,突覺手掌一熱。

陸晗蕊眼尖,忙放下手中的茶盞,捂著嘴輕聲喊道:“尿褲子了?!?/br>
宮人們紛紛抬頭看去,孫貴妃也嚇得趕快站起了身,卻根本不敢上前。

陸晗蕊倒是想也沒多想就走了上去,從畢靈淵手中將孩子接過,再垂眼一看,畢靈淵手上和常服上都蹭了尿漬,公主更是難受得大哭。

嬤嬤這才趕快上前伺候著,從槿嬪手中接過,三四個人一起帶著公主去偏殿更換衣裳和襁褓了。

孫貴妃也上前對皇上說道:“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吧?!?/br>
眼睛卻不敢與他對視。

畢靈淵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冷聲道:“不必了?!?/br>
說著轉身勾住陸晗蕊的手:“你隨朕來。”

壽陽宮的宮人以為皇上此番前來是為了貴妃,正暗自慶幸復寵指日可待,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槿嬪,只能眼睜睜看著皇上牽著槿嬪,由宮人引著前去更衣了。

這可是在壽陽宮啊,槿嬪媚上也得看看地方吧。

皇上及其隨行的宮人一走,孫貴妃身旁的宮女終于急了,扶著她坐下:“貴妃娘娘,您可不能這么慣著槿嬪?。 ?/br>
棋子

整個壽陽宮只有孫貴妃自己知道,槿嬪過來是救她來的。

她依舊蒼白著臉,輕輕揮了揮手,一句話也不說,

坐了一會兒,她突然回過神來,連忙叫身邊的宮女金雀去茜紗櫥,將案幾小屜里的物件取出,去園子里隨意找處偏僻的地方藏起來。

金雀隨著貴妃一道入宮,自然是曉得上官長史的。

可那都是年少時候的情分了,后來貴妃入宮,上官大人也主動請行前往西疆為長史,自那之后二人從未有過交集。

金雀知道貴妃在茜紗櫥放了許多從府里帶來的物件,聊以慰藉思家之苦。

卻沒想到貴妃藏得最深的物件竟然是上官長史給她親手雕的玉偶,底盤還落了款。

金雀拿到這個玉雕,定眼一看,冷汗唰的就下來了。

怪不得貴妃見到皇上一點都歡喜不起來,如今上官長史回京述職,之前還進過宮,這個玉偶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

那貴妃……可真就完蛋了。

金雀顫抖著手忙將玉偶包裹起來,轉身,卻聽見紗櫥外傳來了不小的動靜,

似乎外頭又有人進來了,正朝這邊走來。

“這些日子沒來探望貴妃娘娘,您不會怪臣妾吧?”

寧妃笑著同貴妃說話。

孫貴妃攔住寧妃:“本宮乏了,寧妃你且先回去吧。”

寧妃笑得春風和煦:“臣妾原本同皇上一道探討棋局,只因為臣妾多嘴娘娘這里有套前朝的蓮花紋白玉棋子,皇上便說什么也要來看看,臣妾心癢癢,也想再親自看看古董棋子呢,便擅作主張過來了?!?/br>
孫貴妃一聽是為了棋子而來,松了一口氣,但金雀還在茜紗櫥內(nèi),斷斷不可能讓寧妃進去。

她勉強笑了笑,伸手拉住寧妃,倒比往日還要親近:“只是一副棋子罷了,本宮讓奴才取來便是,不勞煩寧妃了?!?/br>
寧妃朝著茜紗櫥內(nèi)看了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那就有勞金雀了。”

金雀懷里藏著玉偶,寧妃又來得突然,她一時心虛,便躲在了紗帳后,

寧妃這么一句“有勞金雀”說出來,她登時嚇得膝蓋都軟了。

莫說金雀,孫貴妃也覺得今日的寧妃有些不同尋常,比以往要更光彩奪目,躊躇滿志,倒比她更要像個貴妃。

既然貴妃都發(fā)話了,金雀不敢怠慢,從柜里翻出了那套府里帶來的蓮花紋白玉棋子,小心翼翼地送到前殿去了。

壽陽宮的寢殿中備有兩套皇帝的常服,以作不時之需。

本來該宮女伺候的活,陸晗蕊屏退眾人,擰干帕子,上前給他擦手。

畢靈淵坐在榻上,沉著臉,眼珠子就跟長在陸晗蕊身上似的,隨著她的動作轉來轉去。

她倒也不心虛,認真地擦手更衣,從始至終一言未發(fā)。

等了大半天,還是得由他自己開口,悶悶地問道:“你就沒有什么要對朕說的?”

陸晗蕊正在給他系腰佩,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有啊……以后對著公主多笑笑,孩子都被你嚇尿了。”

畢靈淵見她顧左右而言他,心里更是氣惱,哪里笑得出來,伸手捏住她的臉,不輕不重地擰了擰:“你再接著裝,你明明知道朕問的是什么?”

陸晗蕊也不躲,哼唧了一聲,起身倒在他懷里,伸手攬住他的腰。

又在賣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