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地問：“小叔，你不睡嗎？”

他垂眸注視著我，“乖，你先睡吧?！?/br>
手指磨挲著我的臉頰，聲音輕柔，“我看著你睡著之后再睡。”

我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卻什么也沒說，只是聽話地閉上眼睛。

卻不敢再睡了，即使我回來了，即使我真的已經(jīng)回到了他身邊，那些噩夢卻仍舊如影隨形地糾纏著我，讓我不得好過。

我不知道會不會一直這樣，心里有太多的害怕，太多的擔(dān)憂，和太多的不確定。

我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也是這樣，我最不想的，就是他為我擔(dān)心，可我，卻沒辦法瞞得過他。

耳邊聽到的，是他輕微的呼吸聲，發(fā)間有手指的溫暖觸感緩慢游弋。

以及，很久很久之后，頭頂依稀傳來的一聲輕嘆。

第31章救贖（3）

清晨，天還尚未完全亮，窗外是微微的幽藍色。

坐在餐桌前，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攪拌著骨瓷碗中的粥，在原本安靜的氛圍下，發(fā)出的碰撞聲聽起來讓人很是心煩意燥。

早餐是我最喜歡的三明治和燕麥粥，卻仍不能提起我的胃口，吃了不到一半便放下了。

小叔也停了下來，“再多吃點?！?/br>
我搖搖頭，“已經(jīng)飽了。”

他眉心微蹙，沒再說什么。

回到房間，像往常很多時候一樣坐在落地窗前。

A市今年的冬天很溫暖，到如今也沒有下過一場雪。

看著外間因起了薄霧而不甚清晰的景象，不由得輕嘆一口氣。

正愣神間，腦袋被溫暖的手掌揉了揉，“發(fā)什么呆呢？去換件衣服，一會兒帶你出去。”

我抬頭問：“去哪？”

小叔沒有回答，而是問我，“你想去哪？”

我低下頭，小聲說：“我哪都不想去。”

他屈膝坐了下來，與我平視，“總待在家里不悶嗎？出去透透氣，嗯？”

我抿唇不語，忽而又想起他自我回來之后就一直在家里陪著我，于是問，“小叔，你不用去上班嗎？”

“沒事的。”

“可……”

他一眼就看出我的顧慮，柔聲說：“不去人多的地方，好嗎？”

我望進他深邃的黑眸，心底有什么東西在慢慢軟化。

終是輕輕點了下頭，“好。”

注意到他沒有穿西裝，心想應(yīng)該不會去什么正式的場合，于是便穿了一套比較休閑的服裝。

結(jié)果也確實如此，他帶我來的地方是南郊的一個高爾夫球場。

工作人員將我們領(lǐng)到指定的位置，接著便退到了一旁。

我握著球桿有些不知所措，一步步挪到小叔身邊，“我不會打呀?！?/br>
“我教你?！?/br>
他放慢動作，給我示范著打了一桿，白色的球穩(wěn)穩(wěn)滑行，準確落入洞中。

我吃驚地張了張口，“哇，你都可以去打比賽了?！?/br>
“湊巧而已?！彼牧讼挛业募绨?，“換你?！?/br>
我“哦”了聲，回憶著他的樣子兩手握著球桿頂端，揚起，然后對著果嶺旗的方向揮桿，結(jié)果揮出的球卻偏離了好遠。

“你的姿勢不對?！彼叩轿疑砗螅瑑墒治兆∥业?，糾正著我的握桿和站姿。

學(xué)會了正確的姿勢之后，便開始練習(xí)起來，可球卻一直跟我作對，不是打空就是打偏。

草坪上雜亂地散布著被我打偏的白色小球，我的額上已經(jīng)出了一層細汗，耐心也被磨光了，坐在草地上生悶氣。

頭頂罩下一片陰影，我悶悶地說：“太難了，學(xué)不會?！?/br>
小叔遞給我一疊紙巾，笑道：“哪有人能這么快就學(xué)會的？再說，本來就是帶你來玩的，學(xué)不會也沒事?！?/br>
我接過，擦了下額際的汗。其實我明白他并不是真的要讓我學(xué)打高爾夫，只是，想讓我散散心罷了。

托著腮看了下四周，偌大的球場，并沒有其他來打球的人，只有零散的幾個工作人員。

應(yīng)該是小叔安排的吧，本來我并不知道這家球場屬于沈氏，但是在門口的時候，看到了沈氏的標志。

反正也無事可做，歇了一會兒后，便又拾起球桿練了起來。

可大概是我與高爾夫真的不對盤，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個星期過去了，也只是誤打誤撞進了兩三個球。

于是后來就變成了，每天只是走個過場似的揮上幾桿，大多數(shù)的時間，則用來坐在草坪上發(fā)呆。

這里十分空曠和清幽，草坪碧綠連綿一望無際，遠處是層疊的山巒和樹木。這樣的環(huán)境，可以稍微緩解心中的焦躁。

我知道他想治好我，可我的病情卻一點也沒有好轉(zhuǎn)。

太陽快要落山了，泛著一圈迷離的光暈，周圍的晚霞被浸染上一層胭脂色的紅。

肩膀處輕輕覆上一只手，“在看什么？”

我視線未移，聲音很輕，不知是在回答還是自言自語，“夕陽好美啊?！?/br>
他沒有說話，而是低身坐在我身旁，順著我的視線，沉默地看向火燒似的天邊。

時間似乎變得很慢很慢，仿佛是靜止了。

感知到它再次流逝，是他輕聲說：“該回去了?！?/br>
我緩慢地眨了下眼，看到睫毛沾上了夕陽的顏色，“嗯?！?/br>
回家的路上，小叔在半路將車停在路邊。

我疑惑地問：“怎么了。”

他解下安全帶，“我去買點東西，你在車上等著我?！?/br>
我看著他進了一家香薰店，回來的時候拿著一個手提袋。

好奇地打開去看，里面是一個精致的香薰爐和一瓶薰衣草精油。

“買這些東西做什么呀？”

他摸了摸我的發(fā)，用著像平時一樣自然的語氣說：“聽說對睡眠有幫助?！?/br>
我拿著香薰爐的手僵了下。

他顯然注意到了，低頭吻了吻我的眼角，柔聲說：“乖，別想太多，只是試一試，不想試也沒有關(guān)系。”

我心里明知不會有什么作用，可不想他失望，于是故作無所謂地笑了笑，“嗯，那就試試吧，說不定真的有效果呢。”

他稍微放下心來，輕撫了下我的臉頰，然后繼續(xù)開車。

盛著清水的皿中滴了幾滴精油，底層蠟燭薰燃著，隨著煙霧溢出絲絲縷縷的香氣。

小叔將床頭的臺燈關(guān)上，親了下我的額頭，“睡吧?！?/br>
許是薰衣草的功效，躺在床上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驚呼著醒來，周圍是沉沉黑暗，床上只有我一個人。

意識模模糊糊，在那一刻，我以為自己還在B市，而我回來的這段時間只不過根本是一個夢。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fā)抖，眼前黑漆地什么都看不見，耳朵也開始嗡鳴。

就像被拋進了冰冷的深海，蝕骨的寒意拖拽著我越沉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