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瘪T梔有些躊躇，倒也不是不信任郝春，這章子攸關(guān)工廠營生，既然由她保管，豈好隨便托付旁人，再看一眼精神抖擻的妮妮，也不便去打擾周母，自穿戴齊整，用羊毛毯子裹嚴實她，圍上圍巾，抱在懷里笑道：“好在離的不遠，還是由我走一趟罷！”郝春新來工廠不久，也不愿攬這麻煩事，聽她這般說，自然求之不得。

周希圣讓孫經(jīng)理陪著客戶閑聊，自己則到辦公房門前張望，這是一筆大生意耽擱不得，正暗暗焦急，忽見馮梔抱著妮妮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近，怔了怔連忙迎前接過小丫頭，朝她身后看了看，蹙眉不高興地問：“郝春人呢？我讓她問你要鑰匙，你怎親自跑來了？”

馮梔邊上樓，邊看著他笑說：“你勿要錯怪，是我讓她先回去，那樣的年輕小姐，黑燈瞎火被指使著到處亂跑，你不擔心，我還擔心呢！”

“我為何要擔心她？”周希圣淡道：“你就不是年輕小姐了？”才十九歲....其實他想說，我很擔心你，又怕嚇著她。

馮梔搖頭，笑而不語，她哪里還是甚麼年輕小姐！

走進辦公室，打開寫字臺最下面抽屜，取出章子和鮮紅的印泥，孫經(jīng)理和個陌生的男子拿著合約，嘀咕著走到她面前來，另幾洋人依舊坐著喝咖啡。

孫經(jīng)理見周希圣抱著孩子，朝馮梔直表歉意：“真是麻煩了你，還把孩子帶過來，這大冷天的?！?/br>
馮梔道沒關(guān)系，接過合約，把章子摁滿印泥，垂頸仔細蓋起來。

那陌生男子低問孫經(jīng)理，這位小姐貴姓？孫經(jīng)理笑道：“秦霓小姐，女職員里最能耐的，英語也流利?！瘪T梔在這里用的是假名字。

馮梔蓋好章子，又把合約從頭至尾翻了一遍，確實再無錯處，欲要遞還孫經(jīng)理，忽覺有道灼灼的目光、自始就在她身上打轉(zhuǎn)，抬起頭望去，是那位男客戶，大剌剌盯著她，她并不認識這個人。

周希圣也察覺到了，面色微沉，從她手上取過合約給到孫經(jīng)理手中，開口說：“我?guī)丶胰?。?/br>
孫經(jīng)理忙道：“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你們先走，陸先生他們我來送?！?/br>
周希圣把妮妮重新背在背上，馮梔跟在他后面下樓出了門，一股子凜冽的夜風打著卷拂面而過，因是從暖和的房內(nèi)出來，反顯得格外的寒冷。

晚上氣溫低，日間稀泥伶仃的路面復(fù)又堅硬成型，踩著倒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兩人都沒說話，呼出的熱氣化成一縷白煙，凍成矮墻上的冰棱子。

妮妮先還啊呀輕語兩聲，后就再沒聲響，馮梔踮起腳尖伸手揭開圍巾，已經(jīng)頭枕在周希圣的肩膀上睡著了，把圍巾重新掖好，她笑道：“小孩子說困著就困著，沒半句商量！”周希圣覺得她這話倒很孩子氣，不由也笑了。

馮梔仰頸看向天邊數(shù)顆閃爍的寒星，她忽然說：“一直沒有跟你說過感謝呢！”

感謝他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無條件地伸出援手拉住了她。

周希圣沒有吭聲，卻摸了摸她的頭，她身子微僵，卻沒有拒絕。

他也很快地收回手，把妮妮往上托了托，心底泛起愉悅，想起一句很俗的話，冬天就要過去，春天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