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開苞，姆媽

趕我走，不要回去了?！?/br>
“那你有甚麼打算呢？”馮梔聽得憂心忡忡，滿臉急色。

月梅默了半晌，忽然從袖里取出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二老爺?shù)?。?/br>
馮梔接過掃了幾眼，神情有些莫名：“哪個二老爺？”

“你的二老爺?！痹旅酚盅a充一句：“是常燕衡給我、他的名片?！?/br>
若是阿梔不介意，她想去找他，若是阿梔很介意，她......

馮梔抿抿唇：“這不是二老爺?shù)?！是個叫翁云緒的名片，在地政司任司長秘書?！?/br>
月梅怔怔好一會兒，她的眼底掠過萬千情緒，訝異、不信、猜測、動搖，瞬間歸于黯淡。

從馮梔手里搶過名片，怎麼可能呢，明明是....明明......根本沒有甚麼明明.....

這些黑油漂亮的龍飛鳳舞，原以為只是不認(rèn)的字，卻原來連人也不認(rèn)得。

翁云緒是誰呢，又是個甚麼模樣，她腦里只有常燕衡，哦，還有個方面烏須的曹廳長，其他眾干皆成模糊難辨的背景

板。

“我要去找苑芳，看評彈班子里能否收留我?！痹旅吠蝗徽酒饋?，包袱挎上肩膀要走了。

馮梔出手?jǐn)r阻，定定望進她的眼睛：“你老實說，這名片和常燕衡有甚關(guān)系？是他要你去找這個人？找他又做甚麼？”

月梅搖頭笑了笑：“你多心的很，和常燕衡沒關(guān)系，不過......”她又道：“常燕衡也不是甚麼好人，昨晚我在大世界見到

他，左擁右抱著倌人喝酒玩樂，還有個小金寶專請他吃點心，也是個風(fēng)流紈绔子！你要他的錢可以，可別把心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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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貳章坦心意（加更）

一縷春風(fēng)吹亂馮梔鬢前柔軟的碎發(fā)，她往耳根后捋了捋，淡淡道：“你完全弄錯了，我們這樣貧苦的女孩子，是沒有心

的，定要說有甚麼心，只有野心、虛榮心、向往自由的心?！?/br>
月梅睜大眼睛望著她，關(guān)心地問：“你姆媽又給氣受了麼？”

馮梔搖頭：“她也是可憐人，你不知她從前有多漂亮，年紀(jì)很輕成了寡婦，被逼嫁給小叔，只得逃出來，帶我四處幫傭討

生活。我很害怕重復(fù)她的命運......”她頓了頓：“所以，沒有常二爺，也會有李二爺，張二爺，只要給我錢完成學(xué)業(yè)，我都

可以的。”

“阿梔...”月梅勸慰她：“等你畢業(yè)就好了?！?/br>
“是?。　瘪T梔眼里還含著蒼涼，卻微笑，她想想，從袖里掏出個折疊的手帕，揭開是一沓整齊錢票，一起遞給月

梅：“你拿去用罷，總能救一陣子急?！?/br>
月梅喜出望外，接過小心地收好：“你身上揣這麼多錢，可要提防三只手，近來這樣的人是越來越多?！?/br>
馮梔沒有說話，忽然聽到從學(xué)校方向傳來鐘聲，這才告辭，月梅認(rèn)真道：“這些錢我會還你的?！?/br>
“不忙還，我現(xiàn)并不缺用。”她招招手走了，近教室前先去水槽洗飯盒，恰遇見教鋼琴的薛小姐和另兩個先生也在，恭敬

地稱呼一聲，薛小姐她們眼都未斜，只敷衍地點點首，又繼續(xù)自顧說話。

薛小姐問：“你們能買到的電影票麼？高價票也行的?！币粋€先生道：“早五日前大光明門口就放著售罄

牌，票販子手里也空了?！绷韨€先生問：“不就是場電影麼！怎地如此火爆？”薛小姐撇她一眼：“因為這部男主角是金焰。

喛，都說他和常家二爺分外的像?！?/br>
“常毓貞的二哥麼！”前個先生面露恍然：“你這般說倒真是....像極了?！?/br>
另個先生也笑起來：“怪道票子緊俏，原來都指著看常家二爺去?！?/br>
“唉喲，還有課，不說了?！毖π〗惆扬埡兴λ?，一道水痕濺上灰白的墻，沒人在意，她更是習(xí)慣了，走在廊前，忽聽身

后喊：“薛小姐。”

她作風(fēng)洋派，不慣學(xué)生喊先生。

回頭看是馮梔，穿件青藍(lán)發(fā)白的布旗袍，已經(jīng)洗得表面泛起絨光，卻愈發(fā)映襯發(fā)的烏黑、膚的雪白，小嘴一抹紅。

似乎有些意外她還在這里，沉著臉問：“有事？”

馮梔遞給她的電影票，薛小姐接過，神情有些吃驚：“你從哪里得的？”又遲疑：“倒不好拿呢。”

“府里老爺隨手賞的。”馮梔鎮(zhèn)定道：“方才聽薛小姐說很想看，我卻對這些沒興趣，每趟看都睡著了，實在浪費?！?/br>
薛小姐聽得嗤笑一聲，把飯盒挾在胳膊肘，她今天穿條鵝黃嵌銀線西洋褲，有口袋，作勢去掏：“我把錢給你?！?/br>
“不用?！瘪T梔擺手：“也不是花錢得的，怎好意思收你錢，被旁人曉得要瞧不起?！甭牭糜质且魂囩婍?，她微俯腰作

個禮：“得上課去呢，再見?！?/br>
薛小姐喊住她：“我聽你彈過鋼琴，指法生疏，以后琴房空閑沒課，你想要練習(xí)就來罷?！?/br>
馮梔連忙道過謝，輒身時，噙起了嘴角。

第拾叁章失約人

白日里還有太陽，至黃昏時涼風(fēng)緊起，刮蹭出零星雨沫，四處飛散。

離電影開映不多時，門前有幾個孩童，手里拿著玫瑰花，戀戀不肯離去。

常燕衡下了汽車，未打傘，只把帽子戴上，司機搖下車窗，恭敬道：“這附近停滿了，我開到大世界去?！?/br>
常燕衡頜首，快步朝大光明電影院去，這是座美式建筑，大幅的廣告牌高豎，用濃墨重彩畫著一對擁抱的男女。

墻面貼的是黑色大理石，雞油黃鉻合金框條嵌大片玻璃做門，映出一位俄羅斯女郎高大豐滿的身影，見得人來，連忙

熱情地拉開侍迎。

孩童圍簇上來，爭先恐后地嚷嚷：“先生，買束花罷！”

那女郎接過他手中的票，遞上一瓶桔子汁。

常燕衡擺手，走進大堂環(huán)顧四圍，噴泉飛濺著大朵水花，除俄羅斯女郎，除個抱著孩子走動的太太，大體是空蕩蕩的，

沒有人在等他。

他繼續(xù)朝放映廳走，廳內(nèi)暗下來，大幕布開始晃動黑白人影，幾盞花狀壁燈幽幽透出昏橙，他借著星光踩上階梯走到五

排，位子在中央，一陣欠身縮腿地窸窣響，夾雜著輕微不滿聲。

薛小姐默睇右側(cè)空位，心底不由感慨，想進的進不來，得進的卻不來，正如她悲催的愛情人生。

忽便見過來一人，縱是脊背壓低，依舊顯得高大清梧，幕布里影片恰至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全場也跟著明亮了許

多，她悄瞄那人近至空座腳步微頓，頭微垂，圓帽遮住額頭和眼睛，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嘴唇，薛小姐有女性天

生的敏感，能察覺他透過帽檐在打量她，目光濯濯，這是個很有魅力的成熟男士，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不自覺的抬手撫了撫

鬢角，就聽那人嗓音低沉入耳：“借過一下?！?/br>
他不坐下麼，薛小姐愣了愣，本能的并腿后縮，讓出空隙來，那人頭也不回徑自走了。

原來是個走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