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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這高山流水似的人兒會這樣蹲在地上,仔細地幫她處理腳上的污穢和傷口。因為什么呢?深究起來不免平添古怪。總不能是愛慕了她。她擠了擠胸口,抬起眼睛從對面的鏡子里著迷似的看著兩個人的模樣。是當年那點掉的痣換過的生辰真把她的相面改了,還是她已經(jīng)是足夠成熟,具有性吸引的魅力了?這種自我欣賞的琢磨更像是自作多情。心口像是煨了一過guntang的奶油濃湯,甜,濃,但又燙得人發(fā)疼。這感覺比她的長久存著的癡纏和不甘要危險。騶虞想讓自己的心跳和感動停下來,不停地用否定來刺激著自己,但是那腔子里跳動的東西不肯被授意也不肯停下來。示弱好用那就一直示弱下去,騶虞定下了這個基調(diào),又喏囁著咬著自己的指尖說:“明天凌晨,我就回劇組了?!?/br>果然,甘霖手上幫她按藥的動作頓了一下,那些刺鼻氣味的暗色粉末就天女散花散了一地,甘霖沉默幾秒后接著取藥幫她包了扎帶。這繃帶打得很完美,貼合著她腳背的弧度,像是殘破的藝術品。做好了這一切,他才起身看著她問了一句旁的:“助理什么時候到?”潮濕(1V1H)一地婆娑一地婆娑助理當然是不可能到的。方才甘霖看到藥店幫她下去買那些東西的時候,她在車上根本就沒給余雙雙打電話過去。更有甚者,余雙雙給她發(fā)了不少消息和未接來電,她回都不回,之前去甘霖家的路上就已經(jīng)把手機關了。現(xiàn)在面對甘霖的質(zhì)問,她小幅度地撇了撇嘴角,只好把手機重新開機。屏幕剛亮,電話等不及就已經(jīng)切進來。接通,原來是余雙雙把狀告到了喬姐那兒。喬姐全名喬書雅,以前是U&G大娛樂公司帶偶像團體出身的老牌經(jīng)紀人,簽約騶虞那年她和公司內(nèi)部高層不和,本來要升遷到營銷總監(jiān)的位置專門處理些危機公關,結果人事斗爭敗落后被流放到旗下江城的宏美娛樂做一把手。說是平調(diào),其實宏美當時不過簽約了幾個武行替身,真正的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喬姐有意將宏美發(fā)展成專職演員經(jīng)紀公司,所以初期也就用一批非常壓榨的十年長約合同,簽了幾個連影視學院都沒上過的草根給自己賣命。其中騶虞算一個,那年的清純meimei韓熙也算一個,都是她壓中的寶貝。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圈子里新鮮的韭菜一茬接著一茬。除了騶虞和韓熙,當年跟他們一起入行的那幾個姑娘早就息影的息影,嫁人的嫁人?,F(xiàn)在的宏美娛樂,也不再刻意挖掘什么純天然的素人,挑的員工也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科班出身。最好還是沒畢業(yè),就在網(wǎng)上小有點兒名氣特色的。所以騶虞這號脾氣臭的戲中油子,喬姐平常也不是很喜歡和她直接聯(lián)絡接觸。能躲就躲,反正再過兩年,他們的合約一到期,騶虞還能不能翻起水花,都是她自己個兒的造化。可是這次不同了,和張導合作的這部雖然不是什么大制作,但是投資方和劇組都在興致勃勃地想要一沖電影節(jié)的作品。業(yè)界都在把目光投向不成氣候的宏美娛樂,這些年喬姐一直都鉚著一股勁兒準備來個翻身仗??沙肆髁炕ㄆ?,她手上真沒什么好牌。這次她必須要抓住這次沖擊電影節(jié)的機會。如今因為騶虞,這目標出了叉子,她就不可能坐視不管。電話里頭的話不是很好聽,多數(shù)是罵的: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你有什么資本跟張導叫板。騶虞如今是塊滾刀rou,當初剛入行時險些被潛規(guī)則就沒掉過一滴眼淚,現(xiàn)如今臉皮更厚,那種沒用的法子就更不可能再用。她晃動著腳尖由她罵,等她發(fā)泄夠了才冷笑著問:“不滿意你可以現(xiàn)在就和我解約,賠償款給到了就行,以為我真在乎什么爛影后的名頭呢?不用拿什么貓導狗導壓我,我只認錢,這次光片酬你們就扣了大半,連合同的百分之十都沒給足我,想讓我好好配合,拿錢出來?!?/br>這些話是激將的氣話,甘霖聽著刺耳,所以從她接電話起,就走出了浴室規(guī)避著,靜靜地立在玄關的一窄能伸縮的紅色麻將燈下。房間是平穩(wěn)的。這光卻不知道為什么,像波浪一般在搖搖晃晃,照得一地婆娑讓人眼前發(fā)暈。連甘霖微微闔上的薄薄眼皮都是一片蕩漾的血色。他心里有股不知名的鈍痛,指尖微微地蜷縮著,好像從剛才抱住騶虞起,這澎湃的感覺就沒肯停歇過。忽然一把抽了身旁卡槽里的房卡。房間里終于落得一片漆黑寧靜,光沒了,他扔了房卡在熱水壺旁邊,也知道最好平靜的辦法就是扯開旁邊那道發(fā)霉的木門,直接離開這個讓他難受又不知道怎么難受的地方。里面的騶虞也驟然靜了,她屏息豎耳,等待電話里的喬姐單方面給她下達了死命令,掛了電話,玄關的門還沒曾開啟。心里惴惴不安,赤腳走出來,騶虞看到昏暗中甘霖的影子,才呼出一口氣。原來他還沒走。快捷酒店的隔音是真的不好,她還沒開口,樓道里很快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醉漢跌跌撞撞來到她門口,使勁兒扯著把手撞了幾下,才謾罵著又去找下一個門。騶虞后背起了一身薄汗,并不是害怕這里的治安狀況,也不是因為腳傷包好的傷口,而是想著自己剛才的話有多不中聽,是否觸到了對方的逆鱗。“也不是那個意思……錢當然是好……助理,助理和司機明天才來?!本狡葋淼煤芸欤@些年騶虞肆意慣了,也從來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她,愛財重欲,狐貍精什么樣她就什么樣。但是這些天她總會時不時,在甘霖面前失去拿捏人設的分寸。怕什么呢?不知道,也許是還存著一種希望對方能欣賞自己,愛上自己的無妄。幸好甘霖沒露出什么厭惡的情緒,一片黑暗中,他冷清清地抬起胳膊,重新把房卡插進了取電槽。扔了一雙拖鞋過來給她,他疲憊地捏著自己的眉心,這狀況更像是對自己惱怒,惱怒被她牽著鼻子一步步地走。行到遠處那張單人床邊,坐下后才淡聲說:“等你助理過來。”“回劇組盡量不要落單?!?/br>潮濕(1V1H)隨她說下去隨她說下去房間是標準的商務間,雙床的,不是因為開房時甘霖就想留宿對騶虞干點兒什么,而是爛酒店里只剩下這種最普通的房型。騶虞洗了澡還是裹著浴巾出來,不過這次她沒再賣弄身材,有些好事總不能一晚上重蹈覆轍數(shù)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