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最后一封信

    彼此確認(rèn)心意后，相處模式其實根本沒改變。艾希禮還是那個艾希禮，塞萊斯提亞也還是那個塞萊斯提亞。習(xí)慣是種可怕的東西，具體表現(xiàn)為他們總能把本可以往甜蜜曖昧發(fā)展的氣氛扭轉(zhuǎn)成攻防戰(zhàn)，光是誰先喜歡誰就斷斷續(xù)續(xù)爭論到晚上。

    他們自己覺得一切如常，來賓宿舍里的首席法師們卻持不同意見：

    嘖。

    我瞎了。

    我做錯了什么，要在勞累一天后被這種畫面狠狠傷害？！

    諸如此類。

    艾希禮掃了一眼哀嚎的金發(fā)圓臉，哪種畫面？維吉爾，別像個看到成年人牽手就大喊大叫的小鬼，你想加入可以過來，反正我左邊的位置還是空的。

    誰要牽你的手，滾?。。?！

    -

    這夜又該入夢。因為不在熟悉的地方，睡前準(zhǔn)備多花了點時間，艾希禮抱著塞萊斯提亞躺好時已經(jīng)接近后半夜。心意相通后就連普通的相擁和對視都讓心臟靜不下來，兩人只能久違地分開一些再嘗試入睡。

    墜入黑沉前，她聽到艾希禮的聲音從床那頭傳來：放心睡吧，我在夢里等你。

    真的進到夢里，卻有另一些東西在等。塞萊斯提亞看向不遠處虛影化的艾希禮，又看看身邊被夢境變得和那個虛影一模一樣的艾希禮，半晌擠出一句話：這是你畢業(yè)那天？

    艾希禮神色復(fù)雜地點頭。

    他們在學(xué)院大圖書館，一排廢棄的書架后。周圍有腳步聲和紙張翻動聲，卻沒看到半個人影，大概是夢境還不能完成這樣復(fù)雜的場景重現(xiàn)。

    不遠處的艾希禮看起來像從畢業(yè)典禮上中途溜出，一路匆忙趕來，制服斗篷上掛的幾條綬帶亂糟糟地纏在一起，正和管理員交涉。

    抱歉，我似乎不小心把一張草稿紙夾進早上還回來的書里了，請問可以讓我找一下嗎？對，就是那本

    他直到在學(xué)院的最后一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丟三落四？

    塞萊斯提亞忍不住發(fā)笑，但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接下來十幾秒，她目睹艾希禮接過書，在管理員的視線死角迅速將一張紙夾進書里，熟練地捏了幾個手勢，最后假裝從里面拿出他忘記的草稿紙，把書遞回去并禮貌道謝。

    他根本不是不小心夾進去，而是不小心沒有夾進去，還特意跑回來一趟還在學(xué)院的書上放變形術(shù)，就為了藏他的草稿紙！

    你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是故意的？

    艾希禮心虛地移開視線，我不是說過嗎，你看了我多久，我就看了你多久。

    知道艾希禮對她的注視有所察覺也不過是最近的事，塞萊斯提亞哪里想得到，完成一半的草稿紙，從頭至尾都不是一場單向的對話。

    他們那時候見都沒見過幾面，它無關(guān)情愛，只是頭腦與頭腦的隔空通信在她拼命向艾希禮靠近時，他也在向她伸出手。

    可是她最后沒能借到那本書。

    畢業(yè)日還書的人實在太多了，管理員要面對的幾乎是一整座書山。塞萊斯提亞沉默地看著年邁的管理員手肘一動，幾本書掉進桌縫，再找不到半點蹤跡。這一切在艾希禮轉(zhuǎn)身的同時發(fā)生，他余光看到有書掉了下去，卻只來得及指指桌子提醒那位管理員，隨后便急匆匆地趕回他該在的地方。

    不出片刻，剛結(jié)束實踐任務(wù)、風(fēng)塵仆仆趕回來的塞萊斯提亞站在書山前，從管理員手中拿到了另一本。

    請問這個還有其他抄本嗎？全館只收藏了兩冊，但是另一冊好像找不到了？啊，沒關(guān)系，我借這本就好。

    少女斗篷上全是風(fēng)刃割出的痕跡，過膝制服裙裙擺被劃開一條口子，她卻沒空在意他人的眼光，一路跑著過來，可惜最后只能失望而歸。

    艾希禮嘆氣，原來是這樣。

    兩個人的記憶連在一起，多年前的未解之謎頓時一清二楚。塞萊斯提亞既然看到，就很難不好奇：后來我又去找過，那本書一直沒出現(xiàn)，不知道現(xiàn)在有沒有被從桌縫里掏出來。你寫了什么題？

    沒有題，艾希禮迎上她的視線，有些難為情，我寫了一封信。

    她驚訝地睜大眼睛，等待他的后文。

    時間太久我記不清了，也許可能大概問了你想不想見一面，我手里的資料和筆記你拿去說不定會有用，好像還問你畢業(yè)之后什么打算，有沒有考慮奧夏托斯

    艾希禮越說到后面，聲音就越小。塞萊斯提亞心中的酸澀仿佛煮開一鍋濃湯，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你說見面，你該不會真的去哪里等我了？我放了你鴿子？

    艾希禮搖頭，失約的人是我。那天回去，我母親已經(jīng)

    她忍不住攥他斗篷下擺。艾希禮索性張開手臂把她摟進來，輕輕拍著她的背，我什么都不能思考，完全忘記這件事，再想起來也晚了。

    她抱緊他的腰，我不知道有這回事，不算你失約。

    你說不算，那就不算。

    如果我那天再堅持一下，找到那本書

    艾希禮嗯了很長一聲，推算她所說的這種可能性，最后被自己推出的結(jié)果逗笑：我們大概會成為摯友搭檔，但是說不定很早就因為理念不合而決裂，只等幾十年后去對方墓前吐一口唾沫。

    我不要，塞萊斯提亞哼道，還不如一直跟你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