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蹤(38)羅生門
突然爆發(fā)的非典令所有人惶惶不安,宋敏一開始在電視上看報道時,覺得這件事離自己非常遙遠。直到樓里出了一個疑似病例,樓道被封鎖,所有住戶都要被送進市中心醫(yī)院接受留院觀察。宋敏心驚膽戰(zhàn)地摸了摸手肘處的針眼,隨后趁人不注意,溜得遠遠的。那些穿著厚重防護服、戴著防護面罩的醫(yī)生在宋敏眼里,就像當年那些將她送進強戒所的警察,令人心生懼意。她游蕩在蕭瑟冷清的大街上,才發(fā)現(xiàn)出門的市民大部分都戴上了口罩,路過幾家超市時,門口張貼了許多供應(yīng)白醋的廣告板。她還看到有人在藥店買了一大袋的柴胡與板藍根,某個小學門口甚至出現(xiàn)了封條,刺鼻的消毒水味濃重地彌漫在附近。宋敏這才意識到,這場災(zāi)難比想象中要嚴重得多。她驚恐地逃回發(fā)廊,老板娘卻將她轟了出去,因為老板娘打算歇業(yè)幾天,回老家安生呆一段時間再回來。宋敏不知不覺就流浪到了當初偶遇小云的那個城西橋洞,這個白日賣yin場所只堪堪留下大堆煙頭、保險套,還有不知道是哪個女人被扒落的內(nèi)衣內(nèi)褲。宋敏獨自占據(jù)著這個橋洞,肚子餓了就去附近的小商鋪買小糕點吃,毒癮犯了就用包里的針頭給自己注射零星劑量。夜行火車的鳴笛聲總是讓她睡不著覺,等火車駛過,那寂靜無聲的黑夜又成了可怕的深淵。錢快不夠了,海洛因也快沒了,她絕望地靠在濕冷的青磚上凍得不停跺腳。初冬的寒氣砭人肌骨,加上餓得神志恍惚,宋敏一下子暈倒在橋洞里。是什么東西呢?天上飄來一朵烏云,她盯著自己,而后突的下起雨來,雨滴砸落在眼瞼上、臉上,再順著臉頰滑進口中。咸澀濕潤,像加了鹽的玉露,難喝啊,真難喝!有人在拍打她的臉,涼浸浸的手拂過她的耳朵。遙遠的天邊漸漸傳來熟悉的聲音,似乎隔著一層布料,模糊不清。那個人在喊什么?敏姐,敏姐……是在喚她嗎?為何聲音這般顫抖、柔腸百轉(zhuǎn)?宋敏似乎醒了過來,又好似依舊沉浸在夢中。朦朦朧朧地只瞧見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少女褪下白色口罩,晶瑩沉重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珠串兒一般砸落到她鼻頭,砸得她一陣鼻酸。在看到小云破涕為笑后,宋敏突然像孩子般“哇”得一聲大哭。她一下子將小云緊緊抱住,口中喃喃囈語:“小云哇……小云啊……”一回到家,宋敏就聞到一股強烈的白醋味,看到蝶躺在床上捂著小鼻子皺眉哼哼。小云告訴她,那個疑似病例只是感冒發(fā)燒,并沒有感染非典。宋敏松了一口氣,因疲倦不堪,一下子倒在沙發(fā)上,nongnong睡意不可抗拒地襲來,她進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2003年初的g市依然被恐怖的非典籠罩著,宋敏工作的發(fā)廊關(guān)了門,小云工作的小飯店也關(guān)門歇業(yè),之前存的錢本就緊巴巴的,小云連豬rou都不舍得買,更別提此時某些蔬菜還在漲價,叫她好生發(fā)愁。不過,最讓小云難過的,還是宋敏戒不掉的毒癮。這段時間的供貨源也少了很多,宋敏每每毒癮發(fā)作,就像被綁在十字架上炙烤的折翼天使。全身似有毒蟲攀爬而過,心口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啃食她一樣難受。毒癮發(fā)作一回不得紓解,她就像是在鬼門關(guān)走一遭,這種感覺比生孩子還難以忍受。也許是覺得自己的生命燭火正以加快的速度消融,蕭條的白色恐怖令她只覺墮入世界末日。于是,她趁某個小云不在家的下午,又偷跑出去買了幾克毒品,出門前還瞪大了眼睛湊在蝶面前威嚇她。蝶迅速縮到角落里,害怕地眨著眼睛,宋敏才“哼”了一聲,帶門而出。蝶看到宋阿姨還對她展露出調(diào)皮活潑的笑靨,這個笑容在蝶小小的腦袋里卻深藏了許久。她覺得宋阿姨笑起來明明很好看,只是笑得很無力、很蒼白。宋敏帶回了海洛因,也帶回了病毒。她成了這棟樓里第一個感染非典的病例。結(jié)果便是她在臨近春節(jié)的某個深夜發(fā)起了高燒。原本睡得酣暢踏實的小云似乎在夢里聽到了一個女人拍打胸口的哽咽聲,夢境的殘片尚未完全消逝,小云便悠悠轉(zhuǎn)醒。外頭正下著濕冷的中雨,將本就死氣沉沉的冬夜襯托得更加凄涼蕭瑟。她疑惑地穿上拖鞋,循聲走到衛(wèi)生間,一打開門就發(fā)現(xiàn)宋敏正蹲在馬桶前嘔吐著又濕又黃的穢物,臉上密布細汗,臉頰好似被燒過一般紅,而干裂的雙唇卻蒼白不已。她心里咯噔一下,驚恐地跑過去探了探額頭,立刻收回了手,頓時反射性地后退,卻被淚眼汪汪的宋敏死死拉住衣角。虛弱的宋敏絕望地痛哭著:“小云……我頭好疼,快裂開了……我都起不來了……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嗎……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啊小云……”「我突然在臨死前想到了陳慶南,也許此刻的他變得蒼老了,懷里正抱著別的女人。孽緣,孽緣,我卻甘之如飴,這會兒仍然犯賤般地懷戀過去的懵懂歲月,我要跟閻王告狀,讓他趕緊收了你這個管不住jiba的貨。小云,小云,真苦啊,風中有朵雨做的云,云啊天天哭泣,這是你第幾次為我哭泣啦?我跟你,又算什么呢?我找不到答案……」***g市市民對這段時間救護車的警示燈與警報器十分敏感,今年的春節(jié)本就沒了過年的氛圍,深夜的救護車在他們耳朵里更像是索命奪魂的可怕妖怪。宋敏被隔離了起來,小云和蝶也被當作重點觀察對象隔離了。醫(yī)生嚴肅地給她們量體溫、檢查心率等,可是好動的蝶扭著小身子抗拒。她不想要那根冰冰涼涼的玻璃棒擱在腋下,好難受的!扭動期間,蝶的兩個眼皮突然狂跳起來,她覺得心沒來由變得好慌呀,瞬間捂住雙眼,她誰也不想看!小云以為她哭了,拍著背安撫著蝶,并誘哄她乖乖量體溫。那天夜里,奇怪的夢境出現(xiàn)在蝶的腦海中。她記得她好像看到了一只紅色的蝴蝶飛到母親身邊,紅蝴蝶流著紅淚水,播撒著熠熠生輝的紅粉。青絲般的軟發(fā)傾瀉而下,掠過母親哀怨的面頰。周圍盛開著燦爛如血的美人蕉,紛紛揚揚的蘆葦花像宋阿姨狂風弱柳般搖擺的腰肢。紅蝴蝶憂傷濕潤的眼眸宛如沾了水的香灰,死氣沉沉的。她身上的黑色斑點卻發(fā)出奇怪的腐臭之味,與美人蕉的清香形成強烈對比。蝶在夢里捂緊了鼻子,卻不懂為何母親的神情也這般悲傷。母親被紅蝴蝶的烏發(fā)擋住,她們在說什么悄悄話呢,靠得這么近,她也要聽!可是,等她撲到母親身邊時,紅蝴蝶幻化成了紅色光暈,美艷孤傲地如青煙一般裊裊升起。紅蝴蝶飛走啦!空氣中傳來熟悉的曲調(diào),那好像是宋阿姨經(jīng)常放的歌,蝶記得很清楚,因為里頭有mama的名字??扇缃駞s像安魂曲,空靈凄美。云為什么是雨做的?云怎么會有心,心里怎么全是雨呢?一滴一滴全是你,你又是誰呢?她還小,她什么也不懂。蝶醒來時,悵然若失地舉著小拳頭,mama不在身邊了,她去哪兒了?她坐起身,正準備大聲呼喚mama。好在mama跟她有心靈感應(yīng)呀,她還惦念著mama呢,mama就回來了。紅紅的杏眼兒含著一汪清泉,水靈水靈的,mama纖柔的雙手攏了攏她的衣服,將她納入懷中。嗯,還是mama的懷抱最溫暖最舒服啦!蝶突然聽到母親顫抖的呼吸聲,她坐在母親腿上扭啊扭,額上卻被砸了幾滴帶著溫度的水珠。蝶抹了抹額頭,她不解,難道屋內(nèi)也會下雨嗎?疑惑之際,蝶聽見母親的歌聲如安魂曲一般幽幽響起,似有似無的,仿佛這冰冷如霜的房間里的那些雪白床單。「乘風乘月乘憂去,曇花流水云是你。??總在深夜里,化作夢潮音,拍呀拍我的孤寂。??乘風乘月乘憂去,火花星光霧是你。??昨天跟你去,明天也跟去,留啊留我在這里?!?/br>蝶憨憨地笑了,她覺得mama唱歌真好聽呀,是唱給我聽的嗎?=========宋敏和小云的戲份就到此結(jié)束啦,后面又要把陳慶南拉出來遛一遛了。萍蹤(39)相似品“截至今日,北京新增病例90例,醫(yī)務(wù)人員20例,治愈出院1例,死亡5例,新增疑似病例180例……”陳慶南打了一個哈欠,最近所里的電視機放的全是有關(guān)“非典”的新聞報道。這是個啥玩意兒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當他從c市強戒所出來到s市沒多久,他復(fù)吸了,最后還倒霉地被人舉報了,才出來沒幾個月又進了s市的強戒所,說出來一定笑死人。不過,他這次好似因禍得福。他從其他戒毒人員的口中得知,如今這外面不太平,突如其來的天災(zāi)就如同瘟疫一般肆虐著大片土地,鬧得人心惶惶。怪不得他看到近日所里也總有人在撒消毒水。可是轟動一時的天災(zāi)對他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什么時候能出去。陳慶南又過起了這種掰著手指頭算日子的生活,他心想,下次出去,一定不能再碰那玩意兒了。三年后的陳慶南早就把當年的誓言拋之腦后,和毒友玩群P、輪jian冰妹,欺負那些初來乍到的小姑娘。更有單純性感的小洋妞主動上鉤喝兌了春藥的伏特加,最后愣是被一幫長相各異的男人強行jian污,伏在他們腿間,不亦樂乎地吃著黃種男人的jiba。后來,認識的一個叫阿丹的小姐因注射海洛因過量暴斃而死,引起了警方注意。警方將與阿丹有過聯(lián)系的人通通帶進警局盤問,還在陳慶南租屋的煤氣罐后面搜到了幾小克海洛因。陳慶南就這樣第二次踏入s市強戒所的大門。因為在戒毒期間表現(xiàn)良好,陳慶南提前了幾個月出來,那時北京奧運會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格格不入地隱匿在人們殘留的狂歡中,在社會底層茍延殘喘地生活。所有強戒所期間的壯志雄心在心癮面前終究不堪一擊,復(fù)吸僅僅需要他人三言兩語的慫恿便能使他再一次沉淪。生活繼續(xù)重蹈覆轍。***觀音路上有許多商住兩用的樓房,各色小吃店、雜貨鋪應(yīng)有盡有,鱗次櫛比地點綴著這條古舊的道路。77號的楊姐面館打烊時分,老板娘楊毓芬扭著她風sao的腰肢,卷簾門外貼上了一張招工告示。她涂滿了紅丹蔻的鋒利指甲頤指氣使地指著正在彎腰掃地的乖女兒紓敏,讓她干這干那。身為江南女子,楊毓芬本應(yīng)該cao著一副吳儂軟語,但她嗓音尖細,語氣不善。她平翹舌音不分地用方言說道:“紓敏啊,mama搓摸將起咧,儂好好叫等了屋里向,曉得伐(紓敏啊,mama打麻將去了,你好好待在家,知道嗎)?”紓敏是一個本地大專生,周末回家?guī)湍赣H看店。紓敏知道楊毓芬喜歡打麻將,她默不吭聲地冷眼目送母親離開后,倏地將掃帚重重扔在地上。卷簾門還未完全拉上,此時紓敏聽見外面?zhèn)鱽硪粋€男人的低呼聲。她循聲望去,男人的黑色工裝褲隱約透出瘦削小腿的輪廓。他在方才楊毓芬貼招工告示的地方左右踱步,綠色解放鞋昭示著男人猶豫不決的心情。紓敏又將可憐的掃帚撿起來,白色連衣裙擺不小心蹋到油膩的地上了。她心疼地攏起裙口,卻見一個長相兇狠的中年男人也蹲了下來往面館里面打量。二人四目相對。陳慶南嘴里叼著一根煙,兩片干燥的嘴唇在煙霧后面微微蠕動著。他好奇地打量白裙女生,夾著煙嘴,笑問:“小meimei,你該不會是老板娘吧?”紓敏看見中年男人青色的胡茬剃得歪歪扭扭,渾濁的雙眼里滿是不懷好意的笑容。她撇過頭,繼續(xù)收拾著店里的東西。陳慶南看到她白裙后方隱約露出的內(nèi)褲輪廓,勤快的手腳一看便知道在家里不受寵愛。“我媽打麻將去了。”她頭也不回。“那我明天再來瞅瞅?!?/br>陳慶南在這家面館里當起了端菜員。他發(fā)現(xiàn)風sao的楊毓芬平時喜歡開男人的玩笑,也受這附近男人的喜愛,這點可以從她家的面難吃但是男性顧客多這件事情上看出來。楊毓芬作為一個風sao的熟婦,雖已徐娘半老,但風韻猶存。她嫵媚的桃花眼、雪白的肌膚、妖艷的紅唇、高聳的雙乳以及豐腴的屁股,還有輕浮的談吐,無一不讓男人折服。即使她已四十多歲,跟他差不多年紀,也絲毫抵擋不了她的魅力。陳慶南常??匆娪徐t腆的男高中生被楊毓芬稍微捏了捏臉蛋,就滿臉通紅地夾緊了雙腿,瑟縮在一起。像個王八似的,努力做出津津有味嘬面的姿態(tài)。也有老色狼瞇著yin邪的眼睛盯著她不住抖動的rufang看,楊毓芬似乎對此并不介意,反而浪笑著嗔怪老色狼。他的出現(xiàn)也讓這些食客對他和楊毓芬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了懷疑,陳慶南很冤枉,即使他有正常男人的欲望,但他確實是來找工作的。說到這,楊毓芬其實并不是一個寡婦,她有丈夫,叫宋德昌,是一個膽小怕事、傳統(tǒng)古板的中學語文老師。整日不見蹤影,喜歡呆在學校辦公室看書、批作業(yè)。陳慶南猜測,楊毓芬年輕時一定極為漂亮,一下子虜獲了宋德昌的心。于是宋德昌不顧家人反對,愣是娶了這個一見鐘情的美貌女子。婚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被楊毓芬給壓得死死的,連她紅杏出墻,他也管不了。比如此時,面館打烊了,楊毓芬拉下卷簾門,就叉著腰走到他身邊,有意無意地跟他調(diào)情。纖纖玉手搭在他大腿上摸了幾下,陳慶南眼睛閃爍,大手罩上她的玉手撫摸勾挑。楊毓芬挺著一對鼓脹的奶子蹭著他的胳膊,沒一會兒屁股就坐上了他的jiba,隔著褲子摩挲起來。陳慶南倒不是不想zuoai,只是不愿意浪費保險套。再加上,這時候,周五早早回家的紓敏從樓上“乒乒乓乓”地跑下來,看到如兩只湯勺般疊坐在一起的二人,手里的兩把雨傘頓時滑落到樓梯上。陳慶南看到女生的身體不住地哆嗦,拳頭緊握。尷尬的氣氛持續(xù)了幾秒,少女一把抓起雨傘,拉起卷簾門。外頭的暴雨瞬間裹著大風灌進面館。“你干嘛去!”楊毓芬從他身上跳下來,“宋紓敏!儂回來!個戇逼小寧(傻逼小孩),冊那!”陳慶南猛地轉(zhuǎn)頭向外望去。“我給你男人送傘去!”她竄進雨中,腳下濺起一朵朵骯臟美麗的泥水花。“宋紓敏?”“咋啦?她文青老爹起的名兒,什么富裕安寧、聰敏靈慧,就知道欺負我這個沒文化的人?!?/br>陳慶南怔怔地注視著白裙少女撐著大紅傘,在雨中漸漸隱沒成一個黑點。摸著下頷,默默回味了幾秒少女的名字。他忽的自嘲一笑,低聲呢喃:“宋紓敏?”==========后面就是渣爹和紓敏的糾纏了,反正挺狗血的吧。我也知道自己還要提升文筆,emmm直接棄文沒關(guān)系的啦終于快把這篇文文寫完惹,我居然也能寫出一個完整的長篇故事了,哈哈,我有進步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