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五)
破繭(五)
五年前,南城發(fā)生了一件案子,在半年的時間里,有多起剛死亡的尸體器官被盜,因為過了很久才來報案,追查起來有一定的難度,再加上兇手的反偵查力很強,這案子就一直懸著。 直到有一天,警局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女孩,她說話的聲音很急切,一直強調(diào)快去殯儀館。于是,警方這邊沒有耽擱,在女孩說的殯儀館的路上,他們截獲了兩具尸體。 他們兩個的死亡時間比起其他發(fā)現(xiàn)的尸體來說,不算太長,而且,器官的摘除手術(shù)剛做,所以留下了不少線索,急忙送往火葬,應該是著急毀滅證據(jù)。 其中一個是40歲的男人,名叫何文,他是本地人,但從小離家去外地做生意,現(xiàn)在是一個中小型企業(yè)家,醫(y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寫的死因是心梗。醫(yī)院這邊的人說,他沒有家人,妻子在幾年前就死了,最后是聯(lián)系到一個遠房的侄子,他給了醫(yī)院錢,直接送到殯儀館的。 和他一起的另一具尸體,是一個14歲的女孩的,名叫蘇玥,她是何文剛領(lǐng)養(yǎng)的女兒。跟何文不同的是,蘇玥的尸體被處理過,但是還是能看到留在身體的一些傷,并且解剖后發(fā)現(xiàn),她死前被性/侵過。 醫(yī)院這邊的人說,這孩子是之前送到一個私人醫(yī)院搶救,那邊醫(yī)院的人打電話來找何文時,何文已經(jīng)死了,所以就連同那女孩一起送到殯儀館。 等他們把何文和蘇玥的尸體運到警局法醫(yī)室時,發(fā)現(xiàn)何文不見的器官是腎臟,蘇玥不見的器官眼角膜,和電話里那女孩說的信息一模一樣。 重查舊案,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但是還是能查到很多信息,比如何文的條件是完全不符合辦理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的。可是,他卻有一整套的合法的收養(yǎng)證明材料,而且當時他們排查后,發(fā)現(xiàn)辦理手續(xù)的人,要么離職,要么就已經(jīng)被查處。 更重要的一點,蘇玥比何文死亡的時間要早,她的手腳有很明顯的捆綁痕跡,尤其脖子處最為明顯,最后報告顯示她是死于性窒息,生前被虐/待過。 陸衎又讓李凡重新排查當時桃桃社區(qū)留下的圖庫,他們把當時網(wǎng)站所有的數(shù)據(jù)拷下來,最后找到了蘇玥的照片,照片發(fā)布的時間就在何文辦理完收養(yǎng)手續(xù)前一周。 而蘇玥的照片上同樣有一串編號:21306182W。 在這之前,何文有一大筆的資金轉(zhuǎn)出,是一個國外賬戶,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不到人。 蘇玥七歲父母雙亡,死于車禍,之后她就被一個遠房親戚把送到一個私人的福利院,她從小是在那里長大。 福利院一開始是一個叫武勇的人開的,但是他五年前就死了,中間又轉(zhuǎn)給了一個叫趙麗的女人,三年前它又在聞黎的名下。同時,還有一個巧合的是,在李景灝父母死亡后,被送到的福利院也是這家,而周婷的阿姨,就是這家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在五年前去世。 當所有這些看似沒有聯(lián)系的東西聯(lián)系在一起的時候,就不能稱之為巧合了。 陸衎合上卷宗資料,他捏了捏太陽xue,睜眼看著電腦屏幕上的資料,上面顯示著蘇玥當時被送到搶救的醫(yī)院,是梁易堃的醫(yī)院。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們也是在后來才發(fā)現(xiàn)打電話報警的女孩,就是岑歆??墒悄翘旌?,她再也沒有打過電話,當時那個號碼,也是一個臨時辦的電話卡。 等他們好不容易再次聯(lián)系到岑歆的那天,就是他們救她出來的那天。那天,梁嘉和岑棲死了,梁易堃受傷,岑歆失去記憶,他們沒有證據(jù),梁易堃只認他強/jian/幼/女,被判了五年。 他們不是沒有懷疑梁易堃,也不是沒有去找證據(jù),可他把一切都抹得一干二凈,而當時岑歆的精神狀態(tài)十分不好,指證的那天,她無法開口,這件事,就成了懸案,也成了岑歆心底深處最重最無法原諒自己的傷。 如今,他們幾乎可以確定,梁易堃不僅僅涉及到人口販賣,他們還對其中一部分人員進行暗殺,違法摘除器官,放在黑市上賣,而之前突然消失的網(wǎng)站其中的一個板塊,就是當時交易的一個渠道。 可是,他們就差證據(jù)。 隨著一點點重新排查線索,事情開始明晰,蘇玥是岑歆的同學,林木說,在蘇玥失蹤前的一段時間,經(jīng)??吹剿齻冏咴谝黄?。他重新去看五年前失蹤的那部分人,有幾個都和岑歆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 岑歆 梁易堃到底叫她做了什么? 她一直不愿意不敢想起來的記憶,到底又是什么? 陸衎不知道為什么,當越來越靠近真相的時候,他總覺得,無形中有一只手,緊緊的掐著自己的心臟,好像再走一點,它就會掐得更緊一些,他開始,竟然第一次心生害怕。 日子一天天過,每天他們都仿佛在和時間賽跑,陸衎知道岑歆去看了醫(yī)生,知道她快要想起全部的記憶,也知道她必定會隱瞞自己,所以,他必須要趕在她行動之前,趕在梁易堃出來前 岑歆想用自己的方式報仇,而他想用自己的辦法來拯救 這一天,陸衎和祁亦言在辦公室正說著五年前的解剖報告,他收到一條消息。 他看完后,冷峻嚴肅的臉上,露出笑容,他大步走到電腦前,嘴里嘟囔了一句這次總算來得及了。 祁亦言面上依舊冷冷淡淡的,卻聽到這話的時候,抬了下眼鏡,目光隨著他的身影,停留在他身上。 但是沒多會,他就收回目光,看著手里蘇玥的報告,眸光冷如冰霜。 陸衎正打印資料,辦公室里只聽得見打印機工作的聲音,桌子上的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陸衎手上忙著,就按了擴音鍵,祁亦言聽見林木說,安煜能開口說話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有話想對陸衎說。 陸衎抽出打印好的材料,把他們弄整齊,裝進一個牛皮袋子里,又從書桌那里,拿出一個U盤放進去,一邊連忙交代說:我馬上過來醫(yī)院,你聯(lián)系下李璇。然后從現(xiàn)開始,你好好待在安煜身邊,盡量不要讓他接觸到手機。 林木這段時間改變了很多,做起事情來,沉穩(wěn)不少,他沒有問原因,只說好。 陸衎收起電話,拿了車鑰匙,匆忙出去,對祁亦言說:阿言,我先去趟醫(yī)院,安煜能說話了,對了,我剛拿給你的五年前涉及到案子的解剖報告,你先看著,回來我再跟你說。 祁亦言只是冷冷的應了一聲,陸衎打量似的盯著他,欲言又止,但是很快他手機又響起來,他最后看了祁亦言一眼,匆忙往外走。 祁亦言跟著出來,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走了幾步,他停在走廊那,看著陸衎離開的背影,目光深沉。 祁亦言回到辦公室,把報告攤開放在桌子上,手機點開了照相的功能,卻久久沒有動作,直到手機黑了屏。 隨后,他重新點亮手機,打開聊天界面,編輯文字發(fā)送給岑歆。 安燃能開口了,陸衎已經(jīng)去醫(yī)院,那個人應該要出現(xiàn)了,你想起來了嗎? 岑歆收到訊息時正在培訓,教室里播放著尸體解剖的教學視頻。這些課程其實就是走個過程,沒有她讀書時學得深入和專業(yè),所以給他們看的不是很血腥的,只是些皮毛??墒?,她看著那滿屏的皮rou和血,總是想到記憶中那個房間發(fā)生的事,甚至總感覺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開始不習慣,會本能的反胃,但是久了,就不怕了,只剩下滿腔的恨意。 手機振動,仿佛一根救命的鈴聲,她恍惚中清醒過來,與此同時,陸衎也發(fā)來一條微信: 安煜能開口說話,聞黎所有的犯罪證據(jù),全部都查清楚了,我想先告訴安煜,這樣,他應該就不會再害怕了。 岑歆,我很高興,這次總算是來得及了。 還有,我很想你。 岑歆眸光一下子變得柔軟,她久久的看著他那句話,甚至舍不得眨眼,就好像只要她一不留神,就會消失一樣。一直到了下課,她長按他的話,一一點擊了收藏。 最近陸衎每次打電話來,岑歆都會錄音,然后把它全部都移到一個文件夾里,他微信上的文字,語音,都點了收藏。每次去治療前后,她都會先看一遍他說的話,聽一次他的聲音,好像這樣她就會有滿滿的力量。 記憶再灰暗血腥,她都可以找到她的光,找到回到現(xiàn)實的路。程醫(yī)生說的對,她相信陸衎,可是她不相信自己。所以,她用陸衎做藥,救命的藥。 課程結(jié)束,岑歆打通了祁亦言電話,在祁亦言開口前,她說:我想起來了,你說的那個人,是楊景輝。 她在記憶世界中看清楊景輝面容的那天,竟然不覺得意外,好像冥冥之中,到了該知道的時候一樣。 但是唯一奇怪是他和她們之間毫無聯(lián)系,為什么會是他?他說過是梁易堃的朋友,那他為什么要幫她們逃離出來?他要那一份資料的目的又是什么?以及,他和季奇山有什么樣的關(guān)系? 這一連串的疑問,她始終沒有找到答案,現(xiàn)在就剩關(guān)于她母親的部分還有些模糊,一直的記不起。 祁亦言隔了一會沒有聲音,岑歆聽著他極輕的呼吸聲,沒有說話。過了一會,祁亦言開口道:現(xiàn)在的楊景輝,不是真正的楊景輝,楊景輝早就死了。 岑歆聽完,愣怔住了。 那他是誰? 我不知道。 祁亦言隔了一會,又說:但是,可能醫(yī)院那孩子知道,我必須去醫(yī)院一趟。 他好像知道陸衎說的來得及是什么了。 隨后,祁亦言掛了電話,拍了桌子上的報告給岑歆發(fā)送了過去,然后匆匆出門。 岑歆邊走邊看,卻在看到何文的報告時,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像條件反射一樣,本能的反應,讓她跑到衛(wèi)生間吐了出來。 她抓著洗手臺,看著鏡子里,身后不再有人,可是她卻感受著同樣的恨。 恨嗎?恨才不會害怕,恨才不會心軟,恨才能握緊刀 恨嗎? 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