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砂糖橘
五十五 砂糖橘
外面的雨又一次落了下來。 時予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從緊緊相擁的兩個人身上移開眼:十分鐘后車來接你們,警察到時候也會來。 江越強(qiáng)迫自己從溫暖中留戀抽身,他看了一眼裴言哭紅的鼻尖,輕輕地在上面落下一個吻,然后移開眼,把裴言交給時予:帶她走。 裴言抓住他的手,目光懇切:你也要跟我一起 放心。他笑了笑:警察來了我總要給個交代,我會沒事的,等我回來。 他目光對上時予平靜的視線,對他點(diǎn)頭,時予也點(diǎn)頭回應(yīng),拉著裴言的手出去了。 他長舒口氣,轉(zhuǎn)身看向癱坐在地上一臉頹意的江淮年。 恭喜你,你不用死了。 江淮年沒說話,漆黑的瞳孔里映著平靜,他緩緩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還是不像我,太容易心軟,太容易仁慈了。 一直被他緊握的拐杖接口處被他旋鈕開,里面掉出一個微型手槍。 江淮年握住了槍,漆黑的槍管對準(zhǔn)他,臉上笑容放大:永遠(yuǎn)不要因?yàn)榕诵能?,這是我給你上的最后一課。 江越瞳孔迅速收縮了一下。 槍聲響起。 裴言的心臟疼痛了一下,她回過頭,看向剛剛走出的房門,迅速掉頭飛奔回去。 房間里,江越倒在血泊里,視線逐漸渙散中,他看見江淮年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阿婉沒有了你留下的一切都沒有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上前,主動撿起地上散落的那支注射器,卻是對準(zhǔn)了自己。 針管上面還沾著江越剛剛流出來的,溫?zé)岬孽r血。 不是噩夢,是美夢。江淮年笑著閉上了眼:只要有你在的夢境,就是美夢。 裴言推開門,眼淚倏地落下來,江越胸前血淋淋的槍口正不斷往外冒著鮮血,一地的血跡太觸目驚心,她手腳發(fā)軟,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過去,捂住了他胸口的傷口。 怎么會這樣眼淚模糊了她眼里江越逐漸蒼白虛弱的面容,你明明答應(yīng)過我 江越想抬手給她擦淚,卻沒什么力氣。 不要哭不值得為我掉眼淚。 明明已經(jīng)死死按住傷口,卻還是有不斷往外冒的鮮血,時予皺著眉,用力加壓,讓血液流得更緩慢一點(diǎn),減少失血。 不要說話,節(jié)省體力。 江越看了眼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又贏了。 裴言已經(jīng)快要哭到斷氣:你又要丟下我,你總是這樣,留我一個人。 你怎么會是一個人他眨了眨眼:沒有我,也會有別人陪你。 可是沒有你她連完整的話語都說得有些困難,她臉貼上他冰涼的臉頰,你要是這次又騙我,以后,以后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溫?zé)岬难蹨I不斷從熱脹的眼眶流出,江越看著她,難過地想,我也多想和你再有以后。 可是這本來就是他偷來的人生,能夠再遇到她,再次見面,已經(jīng)是命運(yùn)垂憐,向他在深淵中投來一根蛛絲了。 血打濕了胸膛,有點(diǎn)冷,卻沒有多少痛感,或許是已經(jīng)麻木。 你當(dāng)時痛嗎。江越手用力地抬起來,終于得以碰觸到她的臉頰,他問出了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 裴言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是那個夜晚的遇襲,還是那場車禍。 可是這一切對她此刻而言,都不值得再提。她搖搖頭,眼淚跟著往下掉,砸落到他臉龐。 不痛她哽咽著說,我一點(diǎn)都不痛。 是嗎。江越的手越來越冰冷,失血過多讓他吐字的聲音逐漸微弱起來。 可是,我很痛。他為了感同身受結(jié)束自己生命時捅向自己的那十九刀,每一刀,都因?yàn)橄氲剿慈牍撬琛?/br> 沒關(guān)系,這輩子你不會再遇到那些了。江越疲憊地閉上眼。 裴言,就像你上輩子一樣,痛快地忘掉我吧。 * 本月最大社會新聞江氏集團(tuán)總裁注射精神藥物過量,囚禁虐待親子數(shù)日后,更欲殘忍將其槍殺。 醫(yī)院樓下想來采訪的媒體日日不絕,總想找個辦法混進(jìn)來,但宋家和時家同時動了關(guān)系,才讓住在頂樓VIP病房里的人得以清靜。 一個月過去了,江越還沒清醒,那顆子彈偏了一寸并沒有打到心臟,只是失血過多,但造成他昏迷的最主要原因還是來自于那些藥物對于精神的影響使得大腦神經(jīng)紊亂,才遲遲不肯醒來。 確認(rèn)了他沒有生命危險后,裴言便沒有沒日沒夜守著他了,他剛住院那幾天裴言總是對著他哭,哭得太多了,眼睛又干又疼,最后是被宋柏岸和時予強(qiáng)行扛回家按在床上剛剛睡了一覺。 裴言平靜地回去上學(xué),放學(xué),然后來看江越,在病床前握著他的手說:你要是再不醒來,就要睡到明年了,別人跨年出去玩,你跨年從今年睡到明年,真懶啊。 元旦節(jié)放假前,學(xué)校辦了場元旦晚會,給學(xué)生們發(fā)了小零食和一些水果,大家看完節(jié)目演出,高高興興回家過節(jié)。 學(xué)校還發(fā)了砂糖橘,吃起來涼涼甜甜的,裴言留了一顆,塞江越手里:別指望我給你剝,要吃你自己剝。 他還是閉著眼,一動不動,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依然很好看,是漂亮的睡美人。 裴公主低頭親上了睡美人,試圖吻醒他。 童話都是騙人的。 裴言并沒有很難過,她只是嘆了口氣,起身出去接宋柏岸的電話。 嗯,等會就回家,不用來接我。我知道的,明天會好好在家和你們一起跨年。 她推門進(jìn)去,卻停下了腳步。 病床上,江越正坐起身眼神茫然地剝著她給的那顆橘子,見她進(jìn)來,把手里剝好的橘子遞向她: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