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買的，那家水族館早他媽倒閉了?！蹦阏f。

“我去其他地方找?！彼е悴凰墒?，“肯定有一樣的。你別生氣?！?/br>
“你知道那是什么樣的？”你皺了皺眉。

李禾頓了一下，不確定地開口：“它一掉下來就碎了，我收拾的時候好像摸到了它的頭，圓圓的，前面還有扁的凸起……是鴨子嗎？”

“水族館賣鴨子？”你差點(diǎn)笑出來。

絕了，鴨子，真是鴨子那事情不就簡單多了嗎，他可以直接把自己賠給你。你腹誹。

大概是聽你的語氣輕快了些，他放松了一點(diǎn)，抬頭辯解道：“鴨子也會游泳……”

“是海豚啦，我爺爺送的?！蹦阏f。你吸了吸鼻子，提到爺爺，你又開始覺得委屈了，“他去世了?！?/br>
“對不起。”李禾再次向你道歉，“都是我的錯?！?/br>
“對，都是你的錯。”你說。

“嗯，對不起?！彼f。你沒再開口，空氣安靜了一小會兒，他抬手小心翼翼地?fù)崦愕谋常幌乱幌碌?，像安撫炸毛的貓，你嗅到他身上傳來淡淡的香氣，是你的沐浴露的香味，令人安心。慢慢的，你覺得好多了。

“我不知道海豚長什么樣，你能跟我講講嗎？”他輕聲說道。

你因?yàn)樗f他不知道海豚長什么樣這句話而心里發(fā)澀，卻不想表現(xiàn)出來，嘴里一通胡亂描述：“就彎彎一條，背上有鰭，凸嘴巴……干嗎，你真要去買啊？”

“是我弄碎的，我當(dāng)然要賠給你。”李禾說。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很堅(jiān)定，你感覺到說話引起的微小震動從他的胸膛傳來，這才發(fā)覺自己還待在他懷里，雖說家里開了空調(diào)，兩個人黏黏糊糊地貼在一起也沒什么不舒服的，但這地方是玄關(guān)，門半開著，路過的鄰居一眼就能看見你和他抱在一起，你手里還拎著垃圾袋。這場景肯定非常像狗血八點(diǎn)檔。還是廉價制作那種。

“行吧，那我跟你一起去，我來挑，你付錢?！蹦闩呐乃氖直郏八墒炙墒??！?/br>
“好。”他鄭重其事地點(diǎn)頭，唇角抿出個梨渦來，漂亮的黑眼睛閃著亮光，好像叫他付錢是件特別值得高興的事一樣。

可他依然攬著你不放手，你輕輕推了一下他：“再不放手就路費(fèi)也你出?！?/br>
“好，我出。”李禾不僅不松開，還抱得更緊了，簡直像要把你給嵌進(jìn)他身體里一樣，他低聲向你保證，“我一定賠給你?！?/br>
“知道了……你真的可以松手了，我要去丟垃圾了，這東西放在家里不安全?！蹦銦o奈地對他說。

他這才不情不愿地撤了手，卻依然拉著你的手腕：“我們一起去?！?/br>
“好?！蹦阌淇斓鼗卮?，“然后去公園散步吧？感覺會比小區(qū)里涼快。”

他點(diǎn)點(diǎn)頭。

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你把水晶海豚殘存的頭收了起來，你覺得自己也是有點(diǎn)傻，居然把易碎品放在那么高的架子上，哪怕不是被李禾打碎，也遲早有一天會被你不小心給碰下來。

而且破吸塵器也不行，線那么長，機(jī)身還很笨重，你自己用的時候稍不留神也會被絆倒，于是你換了個充電手持式的吸塵器，果然再也沒發(fā)生過這種事。

你并不真的特別想要賠償，但他態(tài)度特別堅(jiān)決，你們便常常周末一起去找。說是去找海豚，其實(shí)就是到處去逛海洋館動物園商場……

哦，他還堅(jiān)持要給你報(bào)銷開車的油費(fèi)，即使“路費(fèi)也你出”這句是你隨口的玩笑話。

做這些事時，他看起來心情很好。

“我覺得根本就沒有一樣的，要不你干脆賠我個鴨子得了……反正你也覺得那是鴨子?！蹦氵呎f邊把鞋放回鞋柜里，嗯，跟他同居這么久，奇跡般讓你養(yǎng)成了不亂丟鞋子的好習(xí)慣，要知道在這之前你的鞋柜基本就是個擺設(shè)，鞋子都是直接堆在門口的。

“不行，我弄碎的是海豚?！崩詈陶J(rèn)真地?fù)u頭，“我們再去其他地方找，肯定會有的?！?/br>
“要是一直找不到呢？”你問。

“那就一直找，如果你累了，我就自己去找，我一定要賠給你?！彼哪槼愕姆较?，沒有焦距的雙瞳像過分清透的黑曜石，亮得讓你失語。

這話太像某種長久的承諾，你盯了他片刻，他無知無覺任你打量，神情平和卻堅(jiān)持，你因此半晌找不回自己的聲音，最后只能訥訥地應(yīng)了聲“好”。

你看著他，忽然覺得這房子對他來說太小了，他不該就這樣被囚在百來平米的空間里，整日只能圍著你打轉(zhuǎn)，這對他來說不公平。

你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有這種想法，他現(xiàn)在是你包養(yǎng)的男妓，你為此付了錢，這不應(yīng)該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膯幔?/br>
但這想法就是這樣切切實(shí)實(shí)地出現(xiàn)了，它揮之不去，像一盞不滅的明燈在長夜亮起，迷霧一天天在光下散去，你終于豁然開朗，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自己的內(nèi)心——你不想讓他再回到過去的生活（那根本不配叫生活，僅僅是活著而已），你要幫他擺脫這一切。

可他能做些什么呢？這想法開始整日整日地困擾你，李禾好幾次問你怎么了，你都不知道怎么開口。

你該怎么說呢，“別再當(dāng)鴨子了”“從良吧”——那他之后要去做什么呢？你的存款已經(jīng)花了一大半，你問過了，他和老板的合約還沒到期，突然解約是要給老板賠一筆高額的違約費(fèi)的，然后你還得一個人負(fù)擔(dān)起兩個人的生活……你不認(rèn)可有情飲水飽，更重要的是，你不覺得他會心無旁騖開開心心地被你養(yǎng)著。

你高考做數(shù)學(xué)題都沒思考這么認(rèn)真。

這天你下班比較早，落日金紅的余暉一層層涂抹在天際，你走進(jìn)小區(qū)，大老遠(yuǎn)地看見一個人正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身邊圍了一群野貓。

你估計(jì)那人就是李禾，他一直有拿吃剩的米飯加水去喂貓的習(xí)慣，但你真的沒想到，這場景是這么的……聲勢浩大？

黑貓趴在他膝頭懶散地?fù)u晃尾巴，骨節(jié)流暢的手指滑過長椅上白貓的脊背，熟練的幾下揉弄便使它翻過身去露出肚皮，還有幾只野貓圍著他的小腿打轉(zhuǎn)，躍躍欲試地準(zhǔn)備跳上他的大腿，被那只黑貓伸爪拍開了。

最夸張的是，你還看見了樓下小姑娘養(yǎng)的英國短毛貓，這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溜了出來，居然混在野貓中睜著圓圓的黃眼睛一聲聲撒嬌，試圖分一點(diǎn)他的寵愛。李禾彎著眼睛笑，循著聲音俯身去挨個摸它們的頭。

這個人其實(shí)是貓薄荷成精吧……你不想打擾他，悄悄往后退了幾步。

你靠著路燈看他逗貓玩，柔和的淺紅色光線照在他們身上，李禾只是坐在那里，就好看得像一幅油畫。

你抓著手機(jī)，一個想法猛地亮起，你吸了一口氣，在心里飛快地琢磨了一會兒，可行，你覺得可行。原本堪堪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