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易落(四)
花易落(四)
我皺著眉,有些微微的不可置信,這么多人也不好當場發(fā)作,努力平復心緒。 這么多年,香囊絡子換了又換,唯余那塊羊脂玉,可如今落在贈玉人眼里,竟成我小題大做了 遂不再言語退到人群外靜靜站著,耳邊是一陣陣的喝彩,我死死地盯著場上,只愿安陵的運氣能好一些。 娘娘不必擔心,這塊羊脂玉輸不了。身邊站了一人,側目看去,是季春見。 不待我回答,安陵冷笑:季大人有何高見? 季春見翻了個白眼不愿回答,安陵不爽,揪著他袖子,嘴里一句接一句地威脅。 我冷靜地差不多了,只見斜躺在地上負隅頑抗的脧猊,靈光乍現(xiàn)。 眾人憋著氣等著脧猊失去抵抗死在白虎的利刃下,突然圍獵場上不知從哪里竄出一只野豬,嚎叫著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 廝打在一起的兩只猛獸暫時停止了纏斗,只見白虎大掌一松,脧猊搖著頭翻身站起,朝野豬殺去。 野豬機警跑動起來,兩只粗長的獠牙泛著寒光,白虎站在原地觀看片刻,隨后也迎上前去圍堵起野豬來了。 最后果真如季春見說的一樣,脧猊未敗,白虎亦勝不成。 吃飽喝足后的兩只野獸被馴獸奴分別牽引回籠,秋風襲來,白紙被卷起一角,堆地琳瑯滿目地桌子上,張矩挑起那枚羊脂玉。 真是出人意料,看來今日晚宴無人可以加餐了。說著話張矩向我走來,慢條斯理地系回我的腰間,好了,你們這些賭注全部充公,今日便到這兒吧。 大臣將軍們苦著臉離去,季春見身形未動,一邊打掉想要去夠玳瑁簪的那只手,一邊小聲吩咐司隸屬的人:好好記下壓注脧猊的有哪些人,晚間整理成冊,回宮后呈給陛下。 我沉默著整理被風吹亂的發(fā),身上披上一件大衫,散發(fā)著瑞腦香:這里風大,你和安陵先回去更衣吧。 安陵揉著被打紅的腕子,并肩和我向外走,看樣子還在不甘心自己敗地這么不明不白,我笑了,攏了攏罩衣:方才那個司隸屬的,我看到他放了野豬進來。 話音剛落,安陵垮下臉來,氣急敗壞想去討要說法沒走幾步,低著眼轉回身:我好像知道理由了。 到底是宮里長大的公主,單純但不天真,白虎是我朝至崇之物,脧猊既是外邦貢品,到底非我族類,所以無論哪方勝,都是敗。 想到這幾天祖父被召見地勤,我隱約有察覺,河西走廊又有動亂,甚至繳獲了一堆書信,大抵今日這一出,是做戲也是試探。 回到崇光閣,青蘭在殿內候著了。 描眉點靨間,青蘭拿起一根金釵湊近我的耳畔:娘娘,奴去打聽了...... 其他宮婢去取宮裝,我抬頭看向青蘭。 家族式微后,她家中只有男丁流放河西郡,而且羋姑娘八歲那年就被送入與陛下同一夫子門下,哪來勞什子手帕交。 遲疑一會兒,看我神色如常繼續(xù):奴在太醫(yī)院還打聽到,那幾個太醫(yī)令出宮是去了怡紅快綠,據說,還碰見了羋姑娘與一女郎住在后院...... 宮婢取了青綠宮裝來,恭敬站在一邊。 指尖微顫,青蘭機敏用力扶住我的手臂支撐著我站起:娘娘...... 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張開雙臂,沉默著任人侍弄。 前往紫宮的夾道上與張矩狹路相逢,他換了一套青綠色的十二章服很少看他穿除了黑、紅以外的宮裝,如果說季春見似竹,那張矩就像青山上的一株松柏,柔和了冷硬的氣質,挺拔修長。 在我心亂如麻,不知道該以什么表情面對他時,阿濃已經松開我的手奔向張矩。 只見他一把抱起緩緩朝我走來,晃神間青蘭施力握了我的手肘,我回過神,努力平穩(wěn)聲音的微顫;妾參見陛下,陛下長樂無極。 張矩也不說話,低沉著臉,阿濃看看他再看向我,笑開:阿父和阿娘都穿了青綠色,怎么都不告訴阿濃和弟弟呢? 我見張矩遲遲不讓我平身,便自己站直,從青蘭臂彎里拿了玄色金紋罩衫:陛下穿得單薄,莫要著涼了才好。 張矩看著我,目光如炬,像是要把我盯穿:皇后留著吧。 手就這么舉在半空中,我笑意更濃;初秋寒涼,出汗后不及時加衣便是讓后宮姐妹擔心了。 朕說了,皇后留著。說完,抱著阿濃快步走向紫宮。 連自稱都變了,看樣子真的生氣了。 我收回手,撫著繡工精美的金絲章紋,苦笑一聲跟上。 席間是這些日子獵來的獸物,連著幾餐都是葷腥,我沒進食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零星幾個女眷坐在下首,美酒美姬,觥籌交錯間氣氛不再局促,大多都是在邊關塞外的黃沙里死去活來一回的將士,也不似在禁宮時拘束的氛圍,把酒言歡好不痛快,甚至還有在胡姬獻舞時,膽大的還拉了幾位將軍一起跳舞。 張矩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酒,我皺了眉,想要開口勸慰,張矩突然一伸臂攬了我與他同坐。 我有些驚慌,下意識地看向席間有無人注意這里,見他喝得已是微醺,掙扎著整理了儀態(tài):陛下,雖是君臣同樂,但飲酒傷身還是適度為好。 只見他的手伸向我的腰間,摸索幾番抓住那枚羊脂玉,手掌使力握著越攥越緊,青筋突起像是下一瞬間就要把它捏得粉碎。 我沉默地看著他的動作,眼底掀不起波瀾了,他脫力一般松了手,漆黑的眸因為醉酒泛著瀲滟,忽而抬手掐住我的臉,白玉扳指抵著我的下巴硌得生疼。 王咸枝,你就像這羊脂玉。 還是捂都捂不熱...... 天涼了,該燉rou了(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