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正值辟谷，遂命左右將這些瑣事傳去東宮交由太女過目。東宮當(dāng)值的是寒川公子手下的婢女，而非幺娘安插進(jìn)來的親眷。她收到奏疏，不露聲色，當(dāng)機(jī)立斷地將它傳到寒川公子手里。

女帝易孕，執(zhí)政至今鮮有親政的日子，大多時日都在后宮養(yǎng)胎。如今她轉(zhuǎn)而寵信宦官，有了親政的機(jī)會，卻處處心有余而力不足，干脆甩手不干，沉湎于煉丹服藥。

外人并不知曉，那些千辛萬苦送入京的奏疏，一半會被傳去東宮，另一半則交由九霄公子處理。

而到了東宮，奏疏又會被分為兩流，一類被幺娘截下，一類由寒川公子代為審閱。

皇太女陸照月平生只愛煽風(fēng)點火、尋歡作樂，真要坐下來談?wù)拢€不如門前的看家狗有耐心。

跟在太女身邊服侍的幺娘目不識丁，卻油嘴滑舌。她私下雇了個識字的小婢在身邊為她念讀奏疏，大概通曉內(nèi)容后，便再添油加醋一番，身子一轉(zhuǎn)，低伏在陸照月耳邊，告訴她如何處理這些煩心事。

寒川公子看不慣，便暗中從于家要來幾個信得過的婢女，安插在東宮內(nèi)，趕在幺娘之前劫走奏疏。

寒川公子看完奏疏，出神地想了很久才揮手招過貼身小侍，低語道：“你去尋一趟阿娘，告訴她，我有法子對付晉王了?！?/br>
侍從深知此事的重量，瞪著眼睛低低喚了聲：“公子?！?/br>
寒川又看了眼奏議，狠心按捺住胸口浮現(xiàn)的不適，冷聲道：“她想用瑞蘭江一事對付于家，我倒要將計就計，讓她沾一身私結(jié)黨羽的壞名……這次，我要讓她翻不了身?！?/br>
侍從咽了口唾沫，輕聲問：“那需不需要同太女殿下……”

“不必?！焙ê浅狻！瓣懻赵戮褪莻€十足的蠢貨，身后跟的也全是拎不清的廢物。同她說，這事還不知會出什么岔子！我若是個尋常人家的男子，早該和離，另尋出路了！”

說到這，他強(qiáng)行截住下半句將要脫口的話，咬緊了牙。

“公子……”小侍怯怯地又喚了聲。

“趕緊去吧，”寒川公子撇過臉，長吁道?！罢l叫我姓于呢?！?/br>
【其實有很多次想扔馬甲逃跑不再寫po文，原因許多，非一件件挑出來說未免如祥林嫂訴苦般惹人厭，可轉(zhuǎn)念一想還沒登上帝位的霜霜，便又屁顛顛回來了。520更新雖遲但到，希望讀者老爺們快樂每一天?！?/br>
凡是想要獲得君主恩寵的人們，向來都是把自己認(rèn)為最寶貴的東西或自以為君主最喜愛的東西作為獻(xiàn)禮?！R基雅維利

風(fēng)蕭兮（四）修正版

熱風(fēng)暗悄悄涌來。

寒川公子小憩初醒，聽下人來報，說于大人巳時三刻來的，正與太女商議要事，事后會來看望他。

寒川公子頷首，命人取水拭面后，又校對起連夜做出的新賬。賑災(zāi)糧的支出并無差錯，錯的是入賬，他知道陸重霜提賑災(zāi)是想查東宮的收支。先前的春獵太女因撥款不管不顧地發(fā)難，與戶部鬧得下不來臺，若真被她翻出東宮的收支明細(xì)，戶部怕是要與晉王聯(lián)手，吞掉此時被于家所占的來錢路子。

幸好這封奏疏落到他手中，若是被幺娘搶去，怕是要被晉王狠狠咬上一口。

正當(dāng)他全神貫注地核對賬目，屋外忽而傳來一陣啟門聲。

于雁璃進(jìn)屋，招手讓兒子過到身邊來，二人隔一張矮桌相對而坐。

他的閨房空曠得很，不像太女正君所居。

暖風(fēng)穿堂過，曾經(jīng)繁盛的春意消失殆盡，恐怕連最深的山澗，桃花也謝了一地，徒留無趣的枝葉恣意張揚。

“奏疏的事，我與太女說了?！庇谘懔Ь従彽?。“你提的這計策我本不想用，太危險，全然仰賴女帝對太女的寵愛，一時痛快了，可就不怕晉王事后來查？”

“我連夜燒的賬簿，親自做的新賬，”寒川公子道，“剩灰此刻就在臥榻旁的銅火盆里，晉王大可去查，只怕摸到一手灰?！?/br>
于雁璃瞥他：“穩(wěn)妥就好?！?/br>
“阿娘，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就算除掉了晉王，還有吳王與九霄公子攔路，圣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再耗下去，說不準(zhǔn)哪日就變天了?！焙ü屿o靜道?！拔铱傄傻劬蝗粌鹤舆@么多年，圖什么？”

但凡嫁了人的男子都是沒有名字的鬼魂，他自認(rèn)是豪門貴子，死后，墓碑上也不過一個曖昧不明的陸于氏。

所以不管太女有多荒唐，又對他如何輕慢，他都要扶她登基。

這般，他才能成帝君。

“當(dāng)?shù)劬?，”于雁璃道，“美人來來往往，帝君依舊是帝君，越是有情越受苦……委屈你了?！?/br>
“我姓于，”寒川公子垂首，“自當(dāng)為于家盡心竭力?！?/br>
于雁璃話鋒一轉(zhuǎn)，又道：“說起吳王，九霄公子可不是個好惹的男人……讓太女去試試圣上的態(tài)度也好，我們也好看看陛下心里到底如何看待這幾個女兒?！?/br>
“太女曾說晉王不配與她當(dāng)姐妹，措辭甚是輕蔑，”寒川公子道，“不知如月帝君貍貓換太子一事是真是假?！?/br>
于雁璃頓了頓，對寒川公子說：“其實當(dāng)年的事，我曉得一點，九霄曉得一些，如月帝君知道的又更多，但真正知道事情始末的，恐怕只有殿下一人?！?/br>
“所以晉王……”

“阿娘這話只說一次，也只同你一人說?！庇谘懔裆珖?yán)肅?！胞[和二年，就在晉王出生前，圣上被無故召入先帝君居所，繼而南北衙的禁軍圍住東宮，不許人員進(jìn)出。但在臨盆的前幾月，圣上又被送回東宮，生產(chǎn)那日，先帝君也在。而后晉王被抱入后宮，直到九霄公子偽裝成小侍逃出東宮，來到我們于家求兵。我力排眾議，打著清君側(cè)的名號帶一支精銳與陛下、如月帝君一同攻入大明宮?！?/br>
回憶起那段往事，見慣風(fēng)浪的于雁璃也不免微微顫抖，“阿娘為人臣，不可能真的帶兵闖進(jìn)先帝君寢殿。所以最后見到先帝君的，是圣上與如月帝君……沒人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在那之后，晉王就由泠公子撫育了?！?/br>
寒川公子打了個寒顫，喃喃道：“難道阿娘的意思是——”

“不，”于雁璃打斷他，“子崇你且記住，皇家血脈，不容我等胡亂猜測。所以這事爛在心里，不然于家要遭難的?！?/br>
“是?！焙ü討?yīng)下。

盡管母親說了不要再提，寒川公子卻忍不住反復(fù)思忖。

他緩緩踱步，走到屋外，站在廊道看向成片的宮宇。碧瓦在烈日下熠熠生輝，連綿成片，倒像是碧云千里。他冷不然想起上元與晉王同走的那段路，彼時燈火如水波蕩漾，路走到盡頭，二人便如同入海的魚，隨著頂頭花燈的輕搖，被推開了。

此刻他默默回憶當(dāng)時美景，如同瓷罡內(nèi)思念池塘的青尾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