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的手稍稍一頓，語調(diào)微揚：“殿下當真？”

“假的，騙你好玩?！标懼厮ζ饋?。

夏文宣正色道：“這玩笑可開不得。”

陸重霜的目光瞥向他，收斂了笑意，眼眸沉沉道：“文宣，太女不要謀反，可我要謀反，你怕不怕？”

“不怕?！?/br>
陸重霜挑眉，“為何？”

“我賭你贏?！毕奈男?。

“這可是要命的。”

夏文宣突然放下木梳，俯身吻住她，他的吻有清甜味，舌頭生澀地闖進來，像是一陣迎面的暖風(fēng)。

“拿命就拿命吧?！彼p聲道。

風(fēng)蕭兮（二）

翌日五更鼓響，葶花卷簾進屋。

丑時落了一場暴雨，到了天光破曉，氣溫驟然回暖，路上霎時間變得濕熱難耐。葶花見狀迅疾命人備水，好讓主子上朝前簡單擦拭。她敦促仆役們趕緊將盛滿溫水的矮木桶搬入屋，自己則輕手輕腳地步入里屋，立在紗帳外低低喚了聲——“殿下，該起了?！?/br>
夏文宣聽見叫早的聲響，揉揉眼睛，本掙扎著起來送妻主出屋，卻被身旁的陸重霜壓著，一個深吻親回了床榻。

唇齒相依，她的舌尖描摹著夫君的舌，沿著嫣紅的尖端緩緩磨蹭到根部挑逗，忽而又霸道地重壓在咽喉，引得身下人接連發(fā)出低沉的嗚咽聲。

“睡吧，不必送我?！标懼厮Φ?，臨走不忘用側(cè)臉蹭蹭他布滿吻痕的脖頸。

騎馬上朝，五更五時鳴鞭，南門開。

鸞和女帝在四名手執(zhí)孔雀扇的清秀小侍的簇擁下，緩緩步入。一陣清亮的擊磬聲卷起醒神的龍腦香，昭示大朝開始。

按大楚慣例，身為中書令的于雁璃率先發(fā)話，“諸位的奏議，舍人們已按輕重緩急分次列出，呈給圣上……”說到這兩個字，她朝紗帳內(nèi)坐著的人影拱了拱手，“……過目了。當作的決斷，陛下已經(jīng)批過，余下那些不能定的，咱們還是按老規(guī)矩，一件件來?！?/br>
于雁璃說著，眼睛瞟向前排站著的大理寺寺卿戴弦，她清清嗓子，不緊不慢道：“先從御史臺的案子開始吧?！?/br>
陸重霜頭稍稍向后一偏，瞄向戴弦，只瞧她泰然自若地立在原處，想來是與御史大夫談妥，愿意賣這個面子給大理寺。

果不其然，御史大夫上前陳奏，只說未曾查出大理寺貪污的證據(jù)，其余的恩怨全然不提。倘若于宰相要再想往下查上元一案，勞煩轉(zhuǎn)請刑部與大理寺出面，御史臺至多監(jiān)審。

于雁璃面色止不住陰了陰。

春獵一事，雖說晉王沒討到好，可于家大費周章請顧鴻云出面做局卻也沒能扭轉(zhuǎn)局面，反倒讓九霄公子復(fù)得盛寵，使吳王頻頻出入內(nèi)庭，可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于雁璃暗中瞥了眼倦怠的女帝，似是想到了什么，慢聲詢問御史大夫：“奏疏報上來了沒有？”

“報了，”對方不卑不亢，“只等圣上過目?！?/br>
“既然報了就輪下一個事，”鸞和女帝開口，“天熱，早些說完早些散。”

于雁璃不敢抗旨，徐徐展開書卷提起下一個議題。

早朝后官員各自散去用餐，陸重霜悄然將戴弦單獨截下帶到一旁。

戴弦瞧去氣色甚好，見了陸重霜，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禮：“多謝晉王出手相助?！?/br>
陸重霜笑道：“不過是為渠州刺史伸冤，算什么出手相助？”

“是，是，”戴弦連連道，“那事御史臺已經(jīng)記下了，就等一個好時機全盤托出?！?/br>
這長安的天變得快，晉王救駕有功，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迎娶夏公子，如今一出手就賣大理寺寺卿人情，還握著御史臺的把柄。倘若有東宮易主的那天，御史大夫自會新賬舊賬一起算，順水推舟，爭做一個錦上添花的好人。

陸重霜微微一笑，“戴大人費心了?！?/br>
“哪里有費心。說到底，為官之道全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晉王的恩情，戴弦不知以何為報？”戴弦說著，目光試探地與陸重霜的眼眸相觸。她想知道這份人情晉王打算讓她怎么還。

陸重霜佯裝沒讀出對面人的弦外之音，只淡然道：“多少事壞在為官之道這四個字上?！?/br>
戴弦眼皮一跳，有些摸不準晉王的心思，只得淺笑著同她說：“晉王有所不知，女帝當朝只求氣順。臣剛?cè)胧送颈闶窃诖罄硭氯温?，這么多年一步步干到寺卿，一年到頭，到底有多少腌臜，連臣自己也算不清了。水清無魚，大家和和氣氣地往下干，何必自找不痛快?！?/br>
“本王近來讀史，忽而哀嘆九州大地浩浩蕩蕩一千載，人世間又能有幾個圣人？”陸重霜道。“氣順……氣順，戴弦，您瞧本王可是氣順的人？”

“殿下并非能氣順的人?！贝飨掖瓜骂^?！澳男睦锶紵苄芰一??！?/br>
陸重霜又是浮在面皮上的兀得一聲笑，對戴弦道：“這火怕是會連帶著把你一起燒著?！?/br>
戴弦口舌猛地一打結(jié)，繼而呵呵笑道：“君子如風(fēng)，小人如草，風(fēng)過，草必偃。天下的清濁全在君主，哪怕是烈火，也是燒毀雜草的火。”

阿諛說到這份上，陸重霜也不再為難戴弦，她從袖中抽出夏鳶命人送來的奏疏，轉(zhuǎn)而將它交出。

“這封奏疏勞煩寺卿交予御史臺，再請御史臺暗中呈給女帝，”她吩咐。“莫要讓于宰相發(fā)覺?！?/br>
戴弦將奏疏拿在手中顛了顛，道：“不知其中是——”

“南方水患的賑災(zāi)糧出了問題，有人擅自壓下不讓它傳到女帝手里?！标懼厮馈！叭鹛m江兩岸數(shù)萬百姓的性命都壓在這封奏疏上，若等鬧大，大家都要受到牽連。”

戴弦接過書卷展開一瞧，若有所思。

“殿下心系蒼生，臣必當盡心竭力?！彼什葑x完，緩緩卷起奏疏。

“勞煩戴大人了，”陸重霜道，“本王還需去禁軍營帳巡視，先行告辭?！?/br>
“晉王慢走，”戴弦躬身行禮。

她見晉王漸行漸遠，直起身來。站在原處沉思甚久后，戴弦再度展開奏疏，輕聲哀嘆：“賑災(zāi)這事，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fēng)啊?！?/br>
陸重霜并未騎馬去巡視禁軍，而是拐道去了一間僻靜的別院。她下馬，跨過門檻，獨自往內(nèi)室走。

一重輕軟的煙羅，一重翡翠珠簾，男人便佇立在兩重?zé)熿F般的帷幔后，靜靜望著她。

“殿下?！鄙驊涯蠝芈暤?。

陸重霜掀開帷幔，煙羅裹著珠簾簌簌響。

男人清雋的面容驟然顯現(xiàn)。

他精心準備過，一襲青綠色的衣袍垂地，淡金滾邊，發(fā)髻用一根雕花木簪盤起，除此之外并無他物裝點。室內(nèi)的焚香混了冰片，香霧素雅怡人。

“戴弦的事，你做的很好?！标懼厮馈！跋胍裁闯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