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宮里一堆母皇的賞賜?！标懻赵麓驍唷！拔已?，就是想給母皇多獵點東西，別的不求。”

“知道你有孝心。”鸞和女帝咳嗽幾聲，雙頰浮現(xiàn)一層病態(tài)的薄紅。

侍中令沈念安卻道：“圣上既然設(shè)彩頭嘉獎勝者，就沒有推讓的道理。不然傳出去令天下人恥笑，說我泱泱大楚連兩顆夜明珠都拿不出來?！?/br>
女帝聽聞，頷首道：“也是，你說得在理?！?/br>
沉默許久的于雁璃在此刻冷不丁橫插一嘴：“晉王保家衛(wèi)國、勞苦功高，上元節(jié)救生民于水火，又正值新婚，這顆夜明珠便當(dāng)作犒賞晉王吧。”

“于大人謬贊，”陸重霜看向于雁璃，微微一笑，“重霜受之有愧?！?/br>
“說起上元，臣前幾日忽得憶起一樁舊事，想問問晉王?！?/br>
陸重霜挑眉，“哦？于宰相想問什么？”

“真要計較，此事還與突厥使臣有關(guān)?！庇谘懔\淺笑了下。

（杯深真的是又不好寫又沒人看）

青玉案（四）

“突厥人的事，于宰相應(yīng)當(dāng)去找鴻臚寺，”陸重霜不緊不慢地說，“尋本王作甚?！?/br>
她三指松松拿著酒盞，手肘撐在四方的矮桌，荷葉紋的瓷杯邊沿印著薄紅的唇印，襯著白如玉的底，尤為顯眼。

“話可不是這么說?！庇谘懔лp笑?！皶x王駐守邊關(guān)，與突厥人是三天兩頭打交道，鴻臚寺那幫人哪比得上您?！?/br>
夏文宣自小在豪門貴族里摸爬滾打，一聽于雁璃暗含鋒芒的話頭便曉得她要發(fā)難。他偷偷瞥陸重霜一眼，在案幾的遮掩下，悄悄探出手，掌心覆上她的手背。

陸重霜神色未改，淡然道：“重霜不通文墨，徒有舞刀弄槍的蠻力，擔(dān)不起于宰相此等美譽……于大人想問什么便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于雁璃攏了攏袖子，目光落在主位上的女帝?！氨菹拢靶┤兆哟罄硭碌淖嘧h送回到臣手中，報的是上元之亂。隨它一并遞來的是戶部的賬目，包括籌備上元燈會的開支，以及之后的各項損失，夏大人都已批過?！?/br>
鸞和女帝懶散地倚著身側(cè)的男侍，秀麗的兩條細(xì)眉擰了擰。她剛想說什么，卻是一口氣提不上，掩著嘴劇烈地咳嗽幾聲，沒能說出話。

她揮揮手，示意于雁璃繼續(xù)。

“臣閑來無事，隨手翻了兩遍，不曾想發(fā)現(xiàn)一件怪事?！庇谘懔Ь従徠鹕?，看向?qū)γ娴年懼厮??！俺家虼耸乱共荒苊?，因而趁今日晉王在場，想問個清楚?！?/br>
陸重霜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大理寺的奏議說西市縱火乃流寇所為，東市失火是鳳凰燈失控?？沙家环虐l(fā)現(xiàn)，當(dāng)時戶部批出的錢糧根本不夠支付匠人工錢。臣隨之去詢問太女殿下，才得知是太女一片孝心，從東宮開支中抽出一部分補上空缺，這才有了上元那光耀四方的鳳凰彩燈?！?/br>
女帝聽聞，細(xì)聲細(xì)氣地沖陸照月問了句：“此事當(dāng)真？”

陸照月瞇著眼莞爾一笑，甜甜道：“照月的本分就是為母皇分憂。唯有母皇心寬，大楚的天下才能安穩(wěn)?！?/br>
陸憐清與身側(cè)的正君蓮霧公子對視片刻，神色微變。

她微微一笑，轉(zhuǎn)頭將目光落在于雁璃身上，柔聲道：“于宰相的意思是說……鳳凰燈失控是因為戶部從中作梗？”

“哎，憐清meimei！這話可不能背著夏尚書亂說?！标懻赵卵诿娑Α！半m然夏鳶宰相不在場，可她的兒子兒媳都在呢?！?/br>
陸重霜唇角微揚，冷笑道：“太女此話未免偏頗。于公，在座皆是大楚的忠臣，圣上面前沒有不能講的話。于私，文德公子入晉王府便是皇家人，是陛下的女婿。一家人之間什么話不能提，何來兒子、兒媳之說?！?/br>
“是是是，”陸照月?lián)苤约旱ぜt色的長指甲，連道三聲，“晉王殿下的嘴可是跟箭一樣利，自然說什么是什么?！?/br>
幾位皇女的明爭暗斗由來已久，作為半個局外人的沈念安夾在政事與私怨之間，終究沒能置身事外，

她長長嘆了口氣，出面打圓場。

“這大好春光，談?wù)挛疵鈷吲d。”沈念安沖于雁璃擺手?！坝谠紫啵惺麓叫〕僮h也不遲?！?/br>
“于某是大楚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日日夜夜為的那都是大楚的江山！有事就要提，有毛病就要改。我們?yōu)槿顺颊?，哪能為一己之私，讓面前的賊人白白逃脫！”于雁璃不緊不慢地接話，神色凜然?！吧蚰畎?，你怕不是在侍中令的位置上待久了，人都待忘本了！”

沈念安神色驟然陰沉，她向主位上的女帝拱手，目光卻直逼于雁璃?！坝谠紫?，既然你這么說，那我沈念安必要聽聽這事究竟有多大，令你竟敢在圣上春獵之日如此放肆！”

鸞和女帝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右手搭在矮桌，指甲正煩悶地敲擊桌面。

她自小不是被當(dāng)作儲君培養(yǎng)，對臣子爭斗的政策一知半解。若非先帝君上位奪權(quán)，也輪不到這個叫陸啟薇的小皇女登基。

按規(guī)矩，圣上懷孕后可半月一朝，臨產(chǎn)的那幾個月由帝君與幾位宰相處理政務(wù)，小事自行定奪，大事在匯總各宰相與帝君意見后呈上，女帝只需批朱筆便可。鸞和女帝子嗣繁盛，因生產(chǎn)多年不理朝政，也就近些年身子舒緩些。

一來二去，手中權(quán)力一放再放。于夏兩家豪門貴族自不必說，就連代為統(tǒng)領(lǐng)后宮的九霄公子也青云直上，將獨女陸憐清扶了起來。

“沈大人既然放了話，我于某也就直說了。”于雁璃甩袖?！跋镍S管理的戶部賬目不清，大理寺的奏議遮遮掩掩，這上元的火還真不一定是誰放的！”

陸憐清眼皮一跳，嘴上添柴加火?！芭?？于宰相快快講來。”

蓮霧公子緊跟發(fā)話：“諸位大人商議正事，我等男子不便在場，鄙人先行告退?！彼鹕恚蛟趫鲋T位行揖禮，做足姿態(tài)。

夏文宣望妻主一眼，攥緊她的手。

陸重霜反而拍了拍他的手背，簡短耳語：“去尋長庚，他曉得讓誰來?！?/br>
夏文宣仍不放心，正要再說幾句，卻見她粲然一笑。

“莫要擔(dān)心，隨他們?nèi)グ?，”陸重霜道，“乖乖等我回來?！?/br>
夏文宣垂眸?！扒f小心?！?/br>
隨在座的幾位公子移步，青帳挑起，文宣身側(cè)烤炙后的rou味驟然散開，徐徐焚燒的檀木香圍上來，如同錦繡裹住木偶。

夏文宣思及妻主的囑托，正要動身，卻見寒川公子快步上前。

“夏公子。”他拿著折扇，手腕一揮，便打在文宣的肩頭，攔住他的去路?！芭?，不對，如今應(yīng)當(dāng)喚您為文德公子?！?/br>
“何事？”夏文宣冷淡地推開扇柄。

“文德公子還是歇著吧，”于子崇冷聲道，“這個節(jié)骨眼，還想去哪?！?/br>
于夏兩家自古不對付，夏文宣雖比寒川公子于子崇小上五年，卻也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物。而在夏文宣名滿長安前，名門望族里最有才學(xué)的，是于子崇。

夏文宣輕笑，露出一側(cè)面頰上淺淺的梨渦?！扒嗄锿艺f散席后想吃廚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