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边@是路邊店小二燙上熱酒之后隨口的笑談。

    兩人對視一眼，薛牧失笑：“是啊，我侄女，漂亮嗎？”

    “仙女下凡一樣，我看絕色譜也不過如此啦。”

    兩人一路向北，走進(jìn)了十月，走進(jìn)了冬季，走進(jìn)了劍州境內(nèi)。明明此地與靈州相隔還不算太遠(yuǎn)，可已經(jīng)感受到了風(fēng)土人情很明顯的不同。比如這里喝酒都會燙過再喝，無論武者和普通人都很習(xí)慣。

    路邊酒肆有小火爐，上面架著銅壺在燒，四周三三兩兩坐著行人，風(fēng)塵仆仆。

    外面的空坪上，甚至是大道兩邊，都隨意地鋪曬著谷物麥?zhǔn)颍娮C著秋季的收成。其實(shí)薛牧知道不是谷也不是麥，這個世界的作物和他那兒壓根不一樣，或許名字也叫谷，實(shí)際不是一個東西了，可以算是靈種，一年三四熟，畝產(chǎn)什么的聽了很浮夸，連釀酒的效果都很玄奇。

    可能和物種有關(guān)，也和所謂的天地靈氣有關(guān)。

    “小二哥，劍州今年收成不錯啊?！?/br>
    “一般般啦，今年還略降了少許。”

    薛牧和岳小嬋對視一眼，聽小二的口氣這該屬于正常收成，那么其他方面的物產(chǎn)以此類推，理應(yīng)也是正常的。可劍州明明不窮，問劍宗卻窮出了新境界，這么看來問劍宗的窘迫情況和地方經(jīng)濟(jì)關(guān)系不大，完全是自身問題。

    說來也是，地方民生、經(jīng)濟(jì)流轉(zhuǎn)，都是朝廷在做的，這些武道宗門毛都不會，只會層層收資源。按理各級附屬太龐大了，隨便收收就富得流油，可長年累月運(yùn)作管理不善的話，終究是要出問題的。

    其實(shí)你去現(xiàn)代論壇問問，仙俠玄幻高武世界門派怎么發(fā)展啊，下面回答九成都是靈石礦、收附屬、獵妖獸，現(xiàn)代思維都只剩這個了，還真不能笑問劍宗。

    問劍宗只是最突出的一個，其他宗門或多或少也該有點(diǎn)類似問題，不過其他宗門經(jīng)濟(jì)運(yùn)轉(zhuǎn)和內(nèi)務(wù)方面好歹有人負(fù)責(zé)，就算水平普通也好歹不會像問劍宗這么奇葩，薛牧懷疑問劍宗連賬都是亂的，庫房進(jìn)出倉記錄也是亂的，自家有多少東西都不清楚。

    一個路邊酒肆也看不出太多，薛牧?xí)簳r沒多想，和岳小嬋喝著熱酒，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淡。酒肆里的閑談也傳到兩人耳朵里，也頗能參考到一些問劍宗的情況：

    “本宗大典即將開始，天下門人都陸續(xù)趕回，我也該立刻回宗，待到大典之后，再來找你?！?/br>
    薛牧轉(zhuǎn)頭看去，卻是一個白衣破舊的少年在角落和一位少女對坐飲酒，似在告別。

    那少女道：“你回宗潛心修煉，武道為上，別總是瞎跑了?！?/br>
    少年頗為感動：“你對我真好?！?/br>
    少女道：“你人不錯的呀?！?/br>
    “我資質(zhì)普通，于外門蹉跎，至今看不見入內(nèi)門的希望，你真不在乎？”

    “不在乎啊，資質(zhì)不能代表一切，只要有毅力，終有上進(jìn)之時。何況能入問劍外門的資質(zhì)，也強(qiáng)過一般嫡傳了?！?/br>
    少年都快哽咽了：“我囊中窘迫，連個釵飾都沒法給你買，你也不在乎……”

    “不在乎啊，錢財乃身外之物，我輩武者本也不重視，你身為問劍門下，人人高看一眼，怎能為一個釵飾嘆息。”

    “我宗門如今也窘迫，說不定都要裁撤外門弟子了……如果真被裁了，你也不在乎？”

    “不在乎啊，好男兒志在四方，問劍宗不留人，自有立足之處?！?/br>
    那邊岳小嬋嘖嘖低嘆：“好姑娘啊……這男的長得也不咋地，怎么有如此福氣?！?/br>
    卻聽那少年聲音顫抖：“此番回宗，我必奮發(fā)向上，不看別人一眼，絕不負(fù)你一片心意?！?/br>
    少女道：“你看誰也沒關(guān)系的啊，我不在乎啊……”

    “哇塞……”這回薛牧都驚嘆了：“這么好的妹子去哪找啊……”

    話音未落，就聽少女道：“反正我又不嫁給你，你這個那個的我到底為什么要在乎??？”

    薛牧和岳小嬋齊齊噴出了一口酒。

    那少年的哽咽變成真哭了，淚奔而去。

    卻聽旁邊有酒客忍不住說那少女：“姑娘，我看那少年也是個有情之人，又是問劍門下，就算是外門弟子，在天下間也是地位尊崇了，你何必如此絕情？”

    “他連裁撤外門都未必熬得過去，就算熬過去了，天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就算還是熬過去了，他那彩禮都拿不出來的難道去搶？問劍弟子江湖地位是高，能當(dāng)飯吃？誰愛尊崇誰尊去，姑奶奶不伺候?！?/br>
    酒客默然。

    薛牧和岳小嬋相顧無語。

    鎮(zhèn)世千年的超級宗門，門下弟子談個戀愛被女方嫌棄，偏偏你還反駁不出來……

    岳小嬋看著火爐上的銅壺，悠悠道：“我看你家劍璃妹子，此刻就跟那個銅壺一樣，是架在火爐上喲……”

    第三百六十八章劍州

    越是深入劍州，越是感到風(fēng)情不同。

    京師和靈州，都有點(diǎn)古時中原之意，其中京師更堂皇、行為更文明、規(guī)劃更有條理，靈州武斗風(fēng)氣更重、行為更江湖、城市也臟亂差些，而總體建筑風(fēng)格、文化特征乃至于嫁娶風(fēng)俗等等，差距都不大，都偏向于古樸莊重，能夠看出是屬于相同地域。

    如果天下按九州分，靈州和京師大約同屬京畿州？

    南下時有擦過七玄谷和玄天宗的邊，沒有深入，而西方沂州那邊亂成粥了，都暫且不提。

    東南鷺州則比較明顯具備江南水鄉(xiāng)的特征，人文較盛，文學(xué)音樂的風(fēng)氣相對濃厚，建筑和飲食更注意雅致精細(xì)，斜陽草樹、煙花巷陌、漁歌唱晚，色調(diào)上偏向柔和煙雨的暖色氣息。被佛文化氛圍影響下，本該濃郁的秦樓楚館粉黛味兒倒是并不凸顯了，否則的話就是活脫脫的煙柳揚(yáng)州、人間蘇杭。

    而劍州則給人一種肅斂冰寒的感覺，山峰都是灰色和白色為主體，冷峻挺峭，直聳入云。建筑風(fēng)格和行人衣飾都尚黑白色，人們言語不多。之前酒肆里的感覺就明顯不像別處熱鬧沸騰，都是自說自的。走在街上感覺更明顯，行人遇到熟人也就點(diǎn)點(diǎn)頭笑笑那種，會讓人產(chǎn)生一種城鎮(zhèn)都很冷清的錯覺，實(shí)際上人潮挺多的，物質(zhì)豐富，尤以各類礦物出產(chǎn)居多。

    兵刃則以劍為主，普遍比別處的劍更長些，經(jīng)常無鞘。大部分人都給薛牧一種銳利冷酷的感覺，有了沖突，找場子的廢話也很少，短句句式居多，三言兩語之間就仗劍開打，打贏了轉(zhuǎn)身而去，身后背景血與雪交織，很古龍。

    留意此方民風(fēng)，常常讓薛牧心中冒起這樣一句話：社會我劍州，人狠話不多。

    岳小嬋顯然也頗受感染，低聲道：“這里更像千雪開場唱的首歌?！?/br>
    薛牧道：“我本以為從鼎盛中原到了燕趙慷慨之地，可這么一看，原來是從黃易到了古龍?！?/br>
    岳小嬋奇道：“什么和什么啊……”

    “沒什么?！毖δ榴v足看著前方街頭，低聲道：“又出事了。”

    岳小嬋抬頭看去，只見幾個黑衣劍客默不作聲地闖進(jìn)一家武館，看那模樣就不像正常拜訪。岳小嬋來了興致，拉著薛牧興沖沖地跑到武館門前圍觀。

    武館上掛著牌匾“劍風(fēng)武館”，牌匾右下方有個利劍標(biāo)志，岳小嬋認(rèn)出這是問劍宗附屬標(biāo)志，心中更奇，這等后臺一般人可不敢碰啊。

    此時武館內(nèi)的大院里，武館中人和闖入的黑衣人默然相對，雙方都是黑衣，武館一方臉上有些憤懣，闖入者的神情漠然。

    默然相對了一陣子，闖入者領(lǐng)頭的終于開口：“冬季上供，該交了?！?/br>
    武館館主是個兩鬢微霜的大漢，聞言肅然道：“歷來是季末交付。”

    闖入者淡淡道：“問劍大典，我們該獻(xiàn)禮?！?/br>
    館主冷笑：“十天前剛交過秋季上供，三天前說是為大典籌措，又交了一筆，如今還來，沒完沒了？”

    “你不敬宗主？”

    “宗主未曾要求門下獻(xiàn)禮?！?/br>
    “這是我們自己的心意?！?/br>
    “我武館心意，自己會表示，可用不著你天劍派代勞?！?/br>
    “你懷疑本派借此名義，私自吞沒？”

    館主默認(rèn)。

    “那就用劍說話?！标J入者慢慢抽出長劍：“或者你們武館借此挑戰(zhàn)，還升格了不是？”

    館主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