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已經(jīng)釋放了出來。只是她終究算是修行深厚，還能盡力壓制一切情緒，以免被負面情緒主宰，這就是她每當臨敵便漠然三無的原因。

    想到當時她曾有一句話：“如果我醉了，那你心中這美麗的江湖，就會瞬間化為地獄?！?/br>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不能失控，一旦失控，她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惡魔。

    但此刻重傷之下，靈魂似乎也受到過沖擊，她已經(jīng)有點壓制不住了，有一些負面的情緒已經(jīng)開始反彈發(fā)作。

    可她所謂復仇依然只是打屁股這種玩鬧的事情，這只能證明她的本心是多干凈。

    想到這里，薛牧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來，實在是心疼得無以復加，柔聲道：“夤夜乖。咱們先療傷，等你傷好了，爸爸自己把屁股給你打，愛怎么打怎么打，好不好？”

    夤夜愣了愣，奮力掙扎的手腳力度慢慢變輕。

    薛牧從懷里摸出一粒藥，塞進她嘴里：“這是療內(nèi)傷的，你受了巨力沖擊，又高空墜落，經(jīng)絡臟腑損傷都很重，先將養(yǎng)著，別留后遺癥。至于靈魂滋養(yǎng)的靈藥爸爸身上沒帶，咱們回去再說?！?/br>
    夤夜安靜地吞了藥，徹底不再掙扎。薛牧松開壓制她的手，又扶她起身靠在樹邊，抬頭看了看大雨，煩躁道：“該死的天氣?！?/br>
    他剛剛縈魂，才觸及可以用乾坤袋乾坤戒的層面，所以身上一直就沒帶這些東西，不可能像別人那樣隨身能掏出衣物之類，別提傘了。眼下氣息散亂，內(nèi)傷頗重，真是連擋雨的手段都沒有了。

    自己倒也罷了，看著夤夜面色蒼白嘴角溢血，長發(fā)亂糟糟地貼在臉頰上，落湯雞般的狼狽與虛弱，大雨不要命地往她身上臉上亂砸，看著心疼得要死。

    解下外套想要給她遮一下，卻發(fā)現(xiàn)外套本身就濕漉漉的，水滴得比大雨還厲害。薛牧煩躁地把外套丟在一邊，先用身體擋住了風雨來向，又抽出腰間的折扇“唰”地張開，遮在夤夜腦袋上，吁了口氣笑道：“還是有點辦法的，多虧得鄭浩然的好扇面?！?/br>
    夤夜愣愣地看著他的模樣，大雨滂沱中，薛牧渾身上下就像被撈過一樣，大顆大顆的水滴從他前額落下，水滴之后是很歡樂的笑容，明顯覺得找到了幫孩子擋雨的方法是件開心的事情，根本沒注意過自己才是暴露在大雨之下被摧殘的那一個。

    感受著頭上被扇子隔斷的雨水，打落扇面發(fā)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在這一刻聽著，有著家宅之中的溫暖，讓人心中安詳?？粗δ恋男θ?，夤夜漠然的神情慢慢的越來越柔和，過了好一陣子，低聲囁嚅：“爸爸……”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在成年狀態(tài)下，喊一個只比自己大三歲的男人這樣的稱謂。

    可雙方卻都覺得理所當然。

    當岳小嬋找到這里的時候，正好看見夤夜靠在樹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薛牧眼睜睜看著那副修長窈窕的身軀在他面前迅速變小，瓜子臉變成了嬰兒肥，貼身小衣變成了正常合身，曾經(jīng)習慣的那個五歲女孩出現(xiàn)在樹邊，昏睡不起。唯一不變的是長長的秀發(fā)，長及腳踝。

    第二百六十五章天上的月亮

    岳小嬋默默上前，柔和的真氣形成護罩，將三人一起包裹起來，然后彎腰抱起夤夜，隨著抱起的動作，夤夜渾身就已經(jīng)被烘干，真氣運用妙到毫巔。

    薛牧偏著腦袋看她，笑了一下：“越來越厲害了?！?/br>
    岳小嬋不答，低頭看著夤夜的小臉蛋，好半天才道：“你對我們真的很好?！?/br>
    薛牧沒好氣道：“一加一等于二這種事情沒必要說的?！?/br>
    “哼?！痹佬绕财沧欤骸把δ?，你掉到我們師徒身邊，真是一場奇怪的緣法?！?/br>
    薛牧怔了一下。

    卻聽岳小嬋續(xù)道：“我們千年跋涉，所見的多是利用與防備，所聞的都是背叛與殺戮，男人們都是貪婪與色欲，腥臭撲鼻，我們只能信自己。在遇上你之前，恐怕師叔從來沒有想過，會真的有一個人把她當成女兒來愛護，發(fā)自內(nèi)心。其實當初夏侯荻的防備是有一定道理的……師叔這回受了傷，狀態(tài)很不好，她已經(jīng)瀕臨壓不住了，一旦她徹底失控，必然是眾生浩劫?？赡愕臏嘏屗来烙麆拥呢撁媲榫w盡數(shù)被壓了回去，直接復原?！?/br>
    薛牧隨手捏了捏夤夜的臉蛋：“這樣的萌娃，要做魔頭也做不成啊?！?/br>
    “沒有你的星月宗，是真正的魔門，不用懷疑。師叔肆虐眾生，師父和我只會幫她。”岳小嬋認真道：“但有了你，就有了不同……你的真誠相待，讓我們填補了很多東西……所以師父深陷其中，所以師叔視你為父。至于我……”

    薛牧心中一動：“你怎樣？”

    岳小嬋微微一笑：“不告訴你?！?/br>
    說完抱著夤夜轉身離去，薛牧木然站在那里，氣得要死。

    好像說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說。薛牧自問算是懂女人的，可還是真的很難摸清這種妖女究竟在想什么。

    其實聯(lián)系上下文，大體能夠猜到一些。

    她喜歡的是你的好，不是你的貪，便如對夤夜的真誠愛護，這就讓她很喜歡。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什么都不要去多想，只要好好做自己，繼續(xù)對大家好，我自己都會纏著你？

    可細想之下，好像又包含了點別的意思，暫時看不明白。

    薛牧搖搖頭，嘆了口氣。不管怎么說，他現(xiàn)在也確實沒有什么力氣去想這些兒女話題，反正對她們好，這就是本心，根本沒什么值得考慮的，難道還能對她們不好？想做也做不來啊。

    西邊一道流光劃過，直透蒼穹，薛牧轉頭看天，知道那是洞虛之戰(zhàn)有了結果。

    …………

    基本不出意外，即使是薛清秋來了，都還是沒能留下潘寇之。

    天香樓后院里，薛牧坐在夤夜的床邊，將一片云陽葉擱在她額頭，看著脈絡閃爍，點點星光沒入夤夜的額頭。

    薛清秋站在身邊，輕聲道：“潘寇之跑了。我們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把戰(zhàn)局拉到自己師弟們的陣勢里，讓師弟們的命擋了一剎，趁機飛遁。他拼著燃燒靈魂化為遁光，便是我也追不了，除非我也陪他自絕前途。”

    薛牧站起身來，倚在窗邊看著遠方的夜色，良久才道：“洞虛難殺，早有所料，要是幾個人埋伏就能殺，洞虛也不值錢了。能重傷于他，還讓他失去提升的前景，已經(jīng)足夠，不必遺憾?！?/br>
    薛清秋道：“可看你似有憂心？是怕將來潘寇之報復？”

    “影翼潛伏在沂州已久，他身為此世最強刺客，把握時機的能力首屈一指，我懷疑潘寇之說不定要在自家宗門外再遭一劫，能不能活下來還得看他運氣?！毖δ恋溃骸拔乙稽c都不擔心潘寇之，即使是整個心意宗，死了七個入道，也是風雨飄搖，根本不足為患。”

    “那你在憂慮什么？”

    薛牧嘆道：“這一場對局，其實對手并不高明，而我還是犯了很多錯誤。就連夤夜受傷，也得歸咎于我的安排欠妥，太過想當然。”

    “所以你是自責？”

    “嗯……而且這件事并沒有完全解開迷霧，藥王谷俘虜一問三不知，全是林靜蕓和那個太監(jiān)王公公對接，結果兩個都死了，朝廷的黑手隨之掩蓋。我總覺得不像姬青原干的，若是他干的，一來我們應該會得到消息，二來皇帝能動用的力量也絕對不止這么點。這事不搞明白，總覺骨鯁在喉，因此有些憂慮?！?/br>
    薛清秋輕撫他的面頰：“別太苛責自己，你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了。若是沒有你，想想如今的無咎寺、如今的星月宗，該是怎樣？”

    薛牧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想要鼎嗎？”

    薛清秋微微一震，點了點頭。

    薛牧笑了笑：“心意宗那個鼎，如今恐怕有人開始盯了，我們也該謀劃一手，可別讓人撿了便宜去。”

    薛清秋道：“該怎么做？”

    “先等，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心意宗再衰敗也不是能輕易揉捏的。別人要啃這塊硬骨頭，先讓他們啃著，我們積蓄實力，看準機會。”薛牧問道：“你合道情況如何？”

    薛清秋搖搖頭：“只隔一層，尚缺契機。”

    薛牧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