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皎皎出云之月
(二五)皎皎出云之月
旭日高升,林淮著身利落的騎服,同馮文瑜一路長街縱馬,繞過無數(shù)街巷,最后停在林湘的書舍前。 翻身下馬,掀開半透的竹簾,她跨過門檻,未見人先出聲,喊道:七姐,我來找你啦。 轉(zhuǎn)眸一掃,七姐和她的侍女坐在一塊,兩人似乎正說什么小話,那侍女手里捧一本書,一字字念著,而七姐不時贊許地點(diǎn)頭。聽得她的聲音,七姐抬起頭,將手指放在嘴唇上,要她保持安靜。 偏心。 林淮撇撇嘴,拉著馮文瑜去翻書架打發(fā)時間,郁悶地等七姐忙完。 小半炷香工夫,侍女才磕絆絆念到最后一句只此呈示,萬無一失,還忐忑地問七姐她念得對不對,這么簡單的啟蒙讀物,自己五歲就會背了,這人問什么問嘛。 七姐還要夸她。 看著那兩個湊在一起,一個滿臉欣慰、一個羞赧淺笑的家伙,林淮十分不滿,七姐是她的七姐唉,這個小丫頭算什么,憑什么七姐要把自己晾在一邊先和她說話。 林湘聽尋書讀完書,再抬起頭時,就收獲了一個氣鼓鼓的林淮。對方旁邊呢,是一個沖她輕佻微笑,表情不甚友善的姑娘,林湘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那人,只對林淮道:今天怎么沒讓下人跟著?迷路了怎么辦? 有阿瑜陪著我,她會認(rèn)路的! 林淮全然沒注意到七姐和好友間涌動的暗流,嗓音歡快極了,阿瑜路上還說她想和七姐交個朋友,要請你吃飯,對吧阿瑜? 沒錯,我聽聞阿淮離家那幾日,都是七姐您在照顧,所以想謝謝您收留了阿淮。聞言,馮文瑜扯出一個笑來,不懷好意地與她對視。 比起照顧,這人更想說她欺負(fù)了林淮吧??催@架勢,簡直是來尋仇嘛。 林湘懶得和對方話里打機(jī)鋒,沒意思。托林沅的福,她后來認(rèn)真回憶劇情,終于想起了這個馮文瑜在書里的全部戲份: 對方是個將門出身的浪蕩女郎,家中是九皇女的鐵桿支持者,林沅恢復(fù)皇室成員身份后,馮家與正夫席云勾結(jié),伺機(jī)扳倒林沅,馮文瑜就做了中間的傳話筒??上虑閿÷?,馮家最后被林沅一鍋端了。 她現(xiàn)在和林沅也不對付,按理說也算升格成了個反派,然而,反派與反派之間也不一定惺惺相惜,尤其是訴求和境遇都不一致的時候。 知道對方是林淮的朋友,說不準(zhǔn)會再見到,林湘預(yù)想過對馮文瑜的態(tài)度,得出的答案是不該故意接近,但也別刻意撇清了干系,平常心對待就好。 林湘對輕浮的人從不感冒,不管對方真輕浮還是假風(fēng)流,她都不想浪費(fèi)寶貴的時間與其交際,更何況,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因而,沒多做思考,林湘直接拒絕了這場鴻門宴: 算了,我今天有事。 哦?貴店的生意似乎沒那么忙碌?目光在書店內(nèi)環(huán)視一圈,馮文瑜繼續(xù)微笑。 你直接說店里沒幾個客人得了。 林湘嘴角一抽,解釋道:我真的有事,馬上就出門。所以沒空跟你瞎嘮。 她打聽了一下附近幾個比較出名的戲班子,準(zhǔn)備去問問人家收不收戲本。 七姐有什么事?林淮一敲腦殼,想起了臨走前母親的叮囑,忙道:阿瑜喜歡聽?wèi)颍?/br> 她朋友不少,之所以今天只帶了阿瑜過來,也是出于這個原因,七姐要排戲問她準(zhǔn)沒錯,阿瑜懂得可多了,對吧?林淮用胳膊肘捅捅身邊的好友。 馮文瑜并不愿意幫忙。 林淮一路上和她細(xì)數(shù)了與七姐同甘共苦、受討厭鬼磋磨的種種經(jīng)歷,聽得馮文瑜很是不爽。林淮是個傻子,向來記吃不記打,一個薄待過她的庶姐,哪值得她掛心? 懷揣著參與進(jìn)去搞破壞的心理,馮文瑜點(diǎn)點(diǎn)頭,道:對,在下對帝京的大小戲班略知一二,可以給林七姐做個向?qū)А?/br> 這戲班嘛,歸根結(jié)底是下九流的行當(dāng),自古以來,慣是先敬羅衣后敬人,七姐若一個人去詢問情況,只怕拉長尾音,抖抖衣袖,她的語氣意味深長:會失落而歸。 你的威脅可以說的更明白點(diǎn),反正林淮又聽不出來。知道對方?jīng)]打什么好主意,林湘在心底呵呵呵。她最近真是倒霉透了,凈遇到這些欺負(fù)人的玩意兒。 無法,別了尋書,三人一起出了門。 倚靠著馬車的軟墊,馮文瑜不緊不慢搖起折扇來,她對帝京的戲班如數(shù)家珍,看起來的確像個戲迷。 帝京的戲班不少,最出名的當(dāng)屬金府、晝航、集秀、符明四班。四班各有所擅,亦各有所短。故而,恐怕要等林七姐你先透露戲本所屬的戲種,在下才能斗膽推薦一二了。 不,我不想說。不用你幫,謝謝。 林湘滿臉寫著抗拒。架不住,身邊有個并不會讀空氣的林淮,一雙眼睛眨呀眨的期待萬分這孩子是真的想幫上她,才找了馮文瑜過來。 無法忽視對方的心意,林湘勉強(qiáng)將戲種與戲本的大致情節(jié)說了。 這故事聽著有點(diǎn)耳熟欸。盯著七姐手里的戲本子,林淮在心中苦思冥想,難道她以前看過這個故事? 馮文瑜倒是聽明白了,強(qiáng)忍住嗤笑的沖動,她突然有點(diǎn)兒想讓這出戲上臺了,真要演出來了,一定很有意思。 咳了一聲,她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便推薦金府班和集秀班了。 能具體說說集秀班嗎?林湘道。 她對集秀二字有些印象,兩月之后,在皇宮破例舉辦的拜月宴上唱戲的,可不就是這家戲班嘛。 那天,林沅會去參加拜月宴。 集秀班啊,想起這個戲班身上的傳奇經(jīng)歷,馮文瑜低聲一嘆,說起來,它也算是一步登天的代表了。見林淮也露出好奇之色,清清嗓子,她將集秀班的來歷過往娓娓道出: 幾年之前,集秀班還只是個不見經(jīng)傳的普通戲班子,并無多少名氣。直到 五年前的拜月宴。 那年拜月宴,愛看戲的皇太女恰好前去觀了禮。宴上,集秀班唱了一出,從曲到詞,皆是精妙絕倫,飾演夕子的男伶更是妙音玉喉、聲動四座,一時之間,竟把其他戲折都襯得黯淡無光。 拜月宴結(jié)束后,皇太女單單贊了這出。扮夕子的男伶不僅得了皇太女皎皎盛若出云之月的夸獎、更被特賜了明月之名。從此,每年的拜月宴,皇太女都會去觀戲,每次也都定要明月唱。借這股子?xùn)|風(fēng),集秀班慢慢抖起來了,一躍登上帝京最受矚目的戲班之列。 我也聽過太女偏愛某個男伶,還以為是太女殿下喜歡他的模樣!這個叫明月的戲子唱戲真那么厲害?林淮好奇問。 嗯。皎皎出云之月,太女殿下的形容不假。馮文瑜一撥扇子,悵然道:怕是尋遍整個大邕,也找不出比他更適合扮夕子的人。 林淮不愛聽?wèi)颍瑥牟魂P(guān)注這些,但阿瑜說的她便信了,一時連連咋舌。 林湘倒沒太注意那個明月,她的關(guān)注點(diǎn)在皇太女上。書上有寫,對方的病亡就是這半個月的事。 太女一死,那些個皇子皇孫個個窺伺儲君之位,攪得帝京人仰馬翻。林沅就是在這個時候,進(jìn)了帝京權(quán)利中心的。 隨后,在緬懷太女破例于宮內(nèi)舉辦的拜月宴上,林沅受了算計,在手下的拼死相護(hù)下,勉強(qiáng)逃出生天,暈倒在了路邊的暗巷里。 設(shè)置這種情節(jié)是為了讓林沅和其中一個男主扯上關(guān)系,但是,現(xiàn)在,林湘決定搶先男主一步。 的確,她沒有能力能傷害林沅,可是,看,借助劇情撿漏這種事情,不是很簡單嗎? 反正,林沅做那些事情,無非是想調(diào)查清楚她對這個世界了解多少嘛。那自己就讓那家伙親自體會一下,她有多了解這個世界,多了解對方本身 七姐,七姐? ?。客蝗槐籧ue到,林湘抬起了頭,眼睛里的陰郁色彩還未消去,驟然撞進(jìn)林淮充滿好奇的眼湖,便似被熱水燙了一下,她瑟縮地垂睫,臉跟著微微別過去,怎、怎么啦? 我們在講戲班子欸,你怎么一直不說話??? 嗯,講到哪里了太女殿下? 差不多,阿淮在和我談明月的事。林七姐你聽得很入神呢,喚你都不應(yīng)。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馮文瑜唇邊笑意流轉(zhuǎn)。 *明月這個名字,取自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意象和意境都很美。當(dāng)然,這里明月的意象肯定和短歌行里的有所出入,不是指人才!請把這句詩單拎出來看。 話說,辛茗這小孩也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歡,這兩年傲嬌畢竟不吃香了,更別提他這種傲滿分嬌不合格的偏科款了,這性格傷人害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