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辭番外 鎖金屋(完)
容辭番外 鎖金屋(完)
皇后容氏是皇帝的發(fā)妻,他倆少年夫妻,感情甚篤?;实圩鎏訒r沒有侍妾,登基后也不納妃,還駁斥了上奏請他廣選淑女充盈后宮的臣子。 皇帝有兩個嫡子,既聰明又康健,比皇帝少年時令人放心多了。眼見皇后太子地位穩(wěn)固,臣子們幾次觸了霉頭,早歇了送女入宮的念頭,識趣的都不管天子的家事了。 這樣的皇后,是天下最為尊貴,也最有權(quán)勢的女子,她甚至能影響天子的決定。 清漪跪在她面前,皇后靜靜注視她良久。 你當(dāng)真這樣想? 請娘娘幫我這一回,隨便送我去哪里都好,剃度修行也罷。 她不想嫁給容辭,不想飽受流言蜚語的指責(zé),并且想就此杜絕之后可能的痛苦和一切困難。 逃避是無能者的選擇,可悲的是,她想不到別的法子。 皇后親自扶她起身,勸慰道:我那個弟弟,行事確實莽撞。我也知你受了極大的委屈。那個燕王府的丫頭已經(jīng)被收回了爵位和食邑,閉門思過去了。另幾個也都被責(zé)罰過了。往后誰敢非議你,我不會置之不理。 皇后想,都是容辭作孽,不過,有她的維護(hù),清漪總該放心了吧。 清漪沒有起身,而是對著皇后深深磕了一個頭,娘娘,這是我的心愿,我不想嫁人。 皇后繼續(xù)勸道:世間女子都要嫁人。母親最放不下你,我怎能眼看著你荒廢青春?當(dāng)初母親為你定下李家,實在太匆忙,我也不好說什么。阿辭比那人強(qiáng)百倍,不會辱沒了你。 她提起了姑姑,清漪說不出話來了。姑姑確實放不下她,也確實cao心她的婚事,不然也不會拖著病體為她求了李家的婚事。 可是,皇后當(dāng)初分明想讓容辭娶安國公的女兒。容辭也拒絕了姑姑的要求。為何如今都改了說辭? 清漪只得掩面哭泣,娘娘,我當(dāng)真不想嫁人,我十分畏懼侯爺。 皇后愛莫能助,我們拗不過他,你不如想得開些。況且,她加重了語氣,他是本宮的親弟弟,這么多年,他只想要你一個,我如何忍心讓他失望? 清漪這才發(fā)覺自己錯得多么離譜。誠然,皇后的確對她有幾分關(guān)愛,可容辭是皇后同父同母的弟弟,姐弟感情更為深厚,遠(yuǎn)近親疏無法相提并論。 事已成定局。皇后說,明日圣旨會到,她的嫁妝也一同賞賜過去。 清漪不知道自己怎樣回到侯府。一路上她想了許多事情,那些早已遠(yuǎn)去的人的身影又浮現(xiàn)在她的眼前。 她摒退侍婢,打開妝奩的暗盒,摸出一把小刀,對著手腕比了一比。她的皮膚很白,手腕纖細(xì),能清晰地看到血管。 不算疼。 她想起戰(zhàn)死的父親和兄長,想起病逝的姑姑,甚至想起了前世的親人。 平靜的日常令她迷惑。這里像個地獄,只是還沒輪到她而已。 她不想仰仗男子的寵愛,不想受人擺布。 既然不能掌控如何活,至少,讓她選擇怎么死吧。 也許,死后就能夠回家了。 她醒來時,頭暈?zāi)垦#皖^一看,手腕上包了厚厚的紗布。 容辭守在床邊,眼睛里全是血絲,好似多日不曾合眼了。 死后的世界也有容辭?那還真是可怕呀。 醒了?餓了嗎?他的聲音格外沙啞,像吞了一把沙子似的。 她一時分不清真實或是夢境,不敢回答。左手指甲掐了掌心一下,感覺到了疼痛。 原來沒死啊。她心中毫無慶幸,只覺得失望。 容辭發(fā)覺了她的小動作,強(qiáng)行將她的手掰開,又顧忌著不能碰到傷口,不敢使力。 清漪,不要鬧了。我們都很擔(dān)心你。 她強(qiáng)撐著起身,與他對視,不是你逼我的嗎?容辭,你沒給我別的路走。 容辭眼眶通紅,握著她另一只完好的手腕,小心翼翼把她拉到懷里抱著,嗅到她身上幽微甜蜜的冷香,才有了些真實感。 他啞著嗓子,是我思慮不周,但你也不能拿性命開玩笑。 我的性命,我自己做決定。 清漪平靜異常,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是嗎?容辭抓起她一把頭發(fā),纏在指尖把玩著,你那個姓陶的老嬤嬤,發(fā)覺不對闖進(jìn)你房里,刺激過度,幾乎瘋了。你死了干凈,其他的人呢,都不顧了嗎? 陶嬤嬤?她感到十分地歉疚。陶嬤嬤是母親的乳娘,本可以回家鄉(xiāng)養(yǎng)老,卻因為忠心,舍不得小姐遺下的這點(diǎn)血脈,一意陪著清漪到了京城。那是個十分慈愛的老人。 容辭取出一物,正是那日她自盡所用的匕首。 事到如今,歸根究底都是我的錯。清漪,你應(yīng)該恨我,要?dú)⒁彩菤⑽摇?/br> 他將匕首遞給她,掀開自己的衣襟,指著自心臟處對她說:刺這里,如果怕血,你就閉上眼。 他甚至牽引著她的手,向心臟的方位而去。 她的確是痛恨容辭,恨他的所作所為,恨他的不尊重,恨他的百般玩弄。 我恨他,以至于想讓他死嗎? 清漪望著手中匕首,心下一片迷茫。 清漪,你要快一點(diǎn)。倘若猶豫得太久,我興許就后悔了。他松了手,催促著,仿佛急切想要一個了斷。 她閉上眼,手一松,匕首當(dāng)啷一聲落在地上。 不知不覺,她已淚流滿面,哽咽不止。 你怎么能這樣? 這個人,先是欺辱她,又這樣逼迫她。 容辭低著頭,與她臉頰相貼,清漪感到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她唇上,她昏迷數(shù)天,渴得心焦,忍不住舔了舔。 咸咸的。是他哭了嗎? 清漪,是你不想殺我的。往后,不許再尋死。 他們吻在一起,容辭像是將她吞掉一般兇狠。 可她并未釋懷,也不能釋懷。一個人對她的好與壞,她都記在心中。 倘若恩與怨都能化消,世間就不會有那么多癡男怨女。 容辭十分后怕,將清漪看得更緊了。 懦弱的人不能掙脫束縛,只能怨懟,只能逃避,只能懷念。 她甚至開始自我麻痹。多年居住侯府,從未經(jīng)歷過外界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先皇崩逝新皇登基,多少人家掃到了臺風(fēng)尾,她卻平平安安的。不論如何,在更早的時候,她早已和容辭綁在了一起。 容辭每日與她同起同居,就像尋常夫妻一般。他們心照不宣地從不提起從前的事情,就好像從未發(fā)生過。 令人難堪的是,她已從情事中尋到了快感,抗拒不了容辭的身體,抑制不住自己的動情。 久而久之,京城的人找到了更好的談資,幾乎忘記了容辭和便宜表妹那點(diǎn)風(fēng)流韻事。李家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皇后娘娘對清漪十分袒護(hù),燕王的女兒是一個先例。哪怕是皇家的郡主,對上嘉寧縣主也只能吃虧。京中的人家不敢招惹皇后和容辭,并不敢再放肆。 只是,他們都沒真正忘記。 容辭的地位很高,不少人家想將女兒嫁給他。每次旁人有意給他提親,被拒絕后,就會想起從前那點(diǎn)事情。隨后從角落里撿起當(dāng)初的記憶,加以新的猜測議論一番。 有的說,他們孩子都生了,只是孩子生出來就死了??h主家里一個親人都沒有,顯然是克親命,容辭不敢娶她。 有的說縣主的手段高明,容辭一時為色所迷,其實已經(jīng)后悔,卻覺得對不起她,才如此遷就。 自那以后,清漪深居簡出,努力說服自己,或許容辭沒有那么糟糕,他只是做錯了一件事情。 內(nèi)心深處卻有個聲音在譏笑她:他只是做錯了一件事,可是,你能原諒他嗎? 她以為自己會這樣,與容辭糾纏著,至死方休。 直到那一日,廣袖翩然的青年站在雪地里,對她展露出了一絲善意。 他闖進(jìn)了她的世界,隨后揭開了一個深藏于心的秘密,帶她離開了傷心地。 那不是一切的終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