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殷勤

    第59章

    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頭，趙辭沁一時沒反應(yīng)，只仰起臉看他。

    不喜歡？徐醒問。

    雖然徐醒一直以來都是溫柔體貼的，似乎為她做什么都不奇怪，但每一次都會有新的感受，趙辭沁笑起來，喜歡。

    然后她就著這赧然的笑意在他側(cè)臉親了親，腳步微快地向外走去，那是一種輕快的滿足，我去你辦公室看一看。

    眼見她身影消失在眼前，徐醒轉(zhuǎn)過身，快速拆開信封。

    和過往兩年不一樣，信封表面不再貼著英國郵票，信紙上卻不再是大段落仇恨的咒罵，只有兩行字：

    [你太太真美。]

    [可惜美好的事物總是不長久。]

    徐醒只感覺有什么嘩然涌上喉間，連血液都為之顫栗。

    他閉了閉眼，窗外透進(jìn)來的光線映在他清晰冷靜的側(cè)臉上。

    其實(shí)早在意料之中，那個人遲早有一天會回來，只是沒想到，這一次她的目標(biāo)不再只有他。

    這時趙辭沁的聲音從外面?zhèn)髁诉^來：徐醒，你不過來嗎？

    來了。徐醒睜開眼，深吸一口氣，把手里的信紙揉成團(tuán)，經(jīng)過門口時扔進(jìn)木制垃圾簍里。

    辦公室里，趙辭沁光著腳踩上椅子，正比劃著看這幅畫要掛在哪里比較合適，突然一道力道從背后環(huán)上她的腰，熟悉的氣息將她動作定格在原地。

    被手臂摟住相貼的皮膚觸電般地發(fā)麻起來，她問：怎么了？

    以后不要一個人回家了。徐醒道。

    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空氣有一瞬安靜下來。

    趙辭沁回過頭，只見他俊朗的臉上浮起柔和的笑意，徐醒眼睫微微下垂，語氣平和而自然：剛搬了律所，總得給我一個獻(xiàn)殷勤的機(jī)會。

    -

    陽光鋪陳在青石板路上，天氣逐漸轉(zhuǎn)熱，碼頭上不少搬運(yùn)工都直接光著膀子，這一帶小店多，通常一角錢就能讓工人吃頓飽飯，唯有一家西州宴門匾看著清貴，普通人連在門口張望都不敢。

    宴云薦的出現(xiàn)總是讓人側(cè)目，沒辦法，他是青山會的少東家，哪怕很多人都覺得他太過年輕稚嫩而挑不起大梁，卻總是忍不住投以注視。只見他身邊跟著兩個隨從，在西州宴服務(wù)生指引下推門走進(jìn)二樓的包廂。

    姐？一進(jìn)門，本來一直抿著嘴唇、強(qiáng)行繃住面孔的宴云薦看到客座的人大驚失色，真的是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回家？爹知道這回事嗎？

    宴云音沒與他寒暄，而是放下茶杯，揚(yáng)起嘴唇，道：讓他們出去。

    宴云薦說：程輝夏海都聽我的話。

    即便如此，他還是擺了個手勢讓兩人出去。這是他們大哥去世之后父親立下的規(guī)矩，無論走到哪里，宴云薦身邊必須跟著人，青山會絕不能再失去一名少東家。

    他還在失神中，突然就聽宴云音道：你現(xiàn)在有多少人手？

    宴云薦一怔，他這才抬起頭打量她。

    在西洋留學(xué)了兩年，宴云音的變化不可謂不大，她慵懶地靠在椅子上，跟時下女子綁著粗辮或是剪成短發(fā)不同，長卷發(fā)肆意披在肩頭。不過宴云薦隱隱覺得她除了外表以外還有什么變了，但又說不上來，仿佛還是當(dāng)年那個帶著他到處撒野的少女。

    臨時調(diào)動的話一兩百人還是拿得出的，姐，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回家看看父親，我之前給你寫信說過，父親他的身體

    好了不用與我說這些，宴云音打斷了他，給我安排二十個人手就行。

    她看著宴云薦為難的神色，倏地一笑，怎么，不行？

    也不是。

    宴云薦遲疑著，還是說：姐你要這些人干什么？醒哥說過，現(xiàn)在局勢不明，多雙眼睛盯著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宴云音冷冷道：醒哥？你叫得倒親熱，你別忘了，他是差點(diǎn)成為你姐夫的人，也是讓我顏面掃地的人，沒有他，我也不會獨(dú)自在外漂泊兩年。

    這是兩個人見面伊始就刻意回避的話題，當(dāng)初宴云薦眼睜睜看著阿姐在父親的勒令下離開，卻無能為力，內(nèi)心不是沒有愧疚的。

    氣氛陷入一股詭異的安靜。

    還是宴云音先開了口，她手指敲著桌面，似乎把身上的冷意褪去了，眉眼間全是純粹的快意，又成為當(dāng)初那個無憂無慮的阿姐，放心吧，我不是要做什么，我只想讓他回到我身邊罷了。

    回到她身邊，然后慢慢弄死，宴云音想。

    宴云薦想說什么，張了張口，又抿住了唇。

    就在這時，包間的門從外被人敲響，隨后一個容貌普通、看著不起眼的少年人在程輝夏海警惕的目光中走了進(jìn)來。

    辦妥了？宴云音問。

    那人沒講話，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站在她身后。

    宴云薦雖然在處理會內(nèi)事務(wù)經(jīng)驗(yàn)方面不足，但卻十分眼尖，只覺得他十分眼熟。

    他終于想起來，那是兩年前，阿姐走前的一個月。

    宴云音難得被允許由他陪著出門置辦出國的行頭，回家的路上，一個全身沾滿了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少年艱難爬到他們面前。

    他的十指血rou模糊，不知是痛覺所致還是求生的本能，他的身子顫栗起來，那雙眸子卻始終烏黑發(fā)亮。

    碼頭附近械斗太過頻繁，換做平常，宴云薦尚且還覺得他有幾分可憐，差使下人拿幾個錢打發(fā)就是，宴云音只會一馬鞭揮過去讓滾開，但那天她卻心血來潮蹲下身去，猛然勾手抬起他的下巴：

    喂，如果你愿意永遠(yuǎn)做我的狗，那我就救你。

    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

    從記憶里窺得一角，宴云薦有些一言難盡：你怎么還帶著他？

    他們家一向喜歡用知根知底的當(dāng)下人，就連程輝夏海，也是從身世清白的家仆里挑出的，有家人在他們手中，總不會輕易背叛。

    沒想到宴云音笑了起來。

    人總要養(yǎng)一條忠心耿耿的狗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