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異樣的渴求
第一章 異樣的渴求
對于警探喬治·伯納諾(Gees Bernanos)來說,今天是個難熬的日子。 他本來可以準(zhǔn)點下班,開警車去兩個街區(qū)外的小學(xué)接自己的小兒子下課——謝天謝地,小兒子還小,還能體會那種坐著警車招搖過市的快樂,要是再大一點,恐怕也會像他的兩個哥哥一樣皺著眉頭裝作不認(rèn)識他。 但這溫馨的安排被幾個街區(qū)外的槍聲給打斷了,緊接而來的就是不斷響起的報警訊息和出警鈴聲,作為這個街區(qū)里資歷最老的警探,伯納諾當(dāng)仁不讓地坐上了警車。 和他一起出警的是一個剛從警校畢業(yè)的小伙子,好像是叫什麼吉爾伯特(Gilbert)——一個慌慌張張的,連講話都會緊張結(jié)巴的小個子。他曾和老伙計打趣說:“這小子要是碰到匪徒,指不定會把自己的腳趾頭給射穿”。 他這會兒只想盡快趕到現(xiàn)場,沒有調(diào)侃吉爾伯特的心思,但對方顯然沒有體會到他的良苦用心,光是給車插上車鑰匙就用了快半分鐘,還險些要在沒解除手剎的情況下踩油門。 這種種出格的舉動讓伯納諾不得不拿出平時對待吉爾伯特的態(tài)度,大吼道:“嘿,有熊在背后追你嗎?整理好你的腦子!” 被吼了一聲的吉爾伯特似乎找回了一點狀態(tài),雖然還是一度把雨刷開成了遠(yuǎn)光燈,但終究沒犯下把油門當(dāng)剎車踩的錯誤。 伯納諾不得不迫使自己全程看向窗外,以防止自己再看到什麼缺心眼的舉動,而忍不住給這個腦子缺根弦的小伙子來上一巴掌。 警車駛?cè)胧掳l(fā)的第二街區(qū),在路旁觀望的人們自發(fā)地給警車讓出了一條勉強能夠通行的空檔。 “該死?!笨匆娙巳褐羞€有帶著孩子的父親,伯納諾隨口嘟嚷了一句,“這可不是能讓孩子看的畫面?!?/br> 順著人群露出的縫隙,伯納諾一眼就瞧見了躺在地上的尸體,和從尸體腦部延伸而出的暗紅的大片血跡。 距離尸體不遠(yuǎn)的地方站著一個有點蒼白的亞洲女人,個子不高,全身都被打濕了。他對這個租了里奇(Leech)家的房子的女人有點印象,早上巡邏時時常能看見她不緊不慢地朝學(xué)校走。 為了保證現(xiàn)場不被破壞,警車在距離尸體還有二十米遠(yuǎn)的位置停下了,伯納諾下了車,從這個角度,他能看見那是一具被爆了頭的尸體,尸體的手里握著一支槍。 噢,一個找死鬼。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掏出警徽,朝那名亞洲女人走去:“喬治·伯納諾,警探,可以請你回局里走一趟嗎?” 那女人聽到聲音轉(zhuǎn)過頭來,伯納諾看清了她的長相,但他對亞洲女性面容的識別度并不高,以至于除了對方那薄得過分之外的兩片唇外,他沒有注意到任何突出的特點。 “可以?!北〈降闹魅嘶貞?yīng)了,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現(xiàn)在就去嗎?” “稍等片刻,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br> “你問吧?!?/br> “你介意錄音錄像嗎?”伯納諾調(diào)出了警用終端,“記憶總是不如錄像來得精確。” 女人沒有什么特殊的表現(xiàn):“我不介意?!?/br> 伯納諾點點頭:“請問怎么稱呼您?” “卡拉。”女人的回答很簡潔,“我在MAU讀書,住在里奇先生的房子里?!?/br> “我知道,里奇跟我提到過你。你正在攻讀博士學(xué)位,對嗎?” “是的?!?/br> “死者是誰?跟你有沒有關(guān)系?” “他說自己叫凱文,是一名……服務(wù)行業(yè)的從業(yè)者。半個月前我向他購買過一次服務(wù)。” 從卡拉拐彎抹角的表達中,伯納諾隱約猜到了男人的身份,卻還是得進一步明確:“什么服務(wù)?” “性服務(wù)?!笨ɡ首鳠o所謂地聳了聳肩。 伯納諾點著頭,轉(zhuǎn)向了下一個問題:“你們的關(guān)系是怎么開始的?維持了多長時間呢?” “就那一次,是他在交友軟件上主動找我的,之后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他今天突然出現(xiàn)在我家門口,說他想見我,想跟我交往,我沒有同意,他就掏出了槍——” 伯納諾想了想:“能讓我看看那軟件嗎?” 卡拉掏出手機,打開了軟件,并將手機交給伯納諾。伯納諾在詢問了卡拉的意見后,拍下了他們的聊天記錄。 通過聊天記錄來看,這確實是一次你情我愿的一錘子買賣,但值得注意的是:從昨晚開始,凱文就不停地在給卡拉發(fā)消息,抒發(fā)自己對卡拉的愛意,并請求與卡拉再次見面。但由于卡拉并未打開軟件的通知,她并不知道有這回事發(fā)生,因此她剛打開手機的時候,也因為凱文連番轟炸的消息而有些驚訝。 伯納諾看著凱文發(fā)來的滿屏的“想見你”,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這算什么落伍的電視連續(xù)?。抠urou鴨子找到了真愛? “還有什么別的問題嗎?” 卡拉的問話將伯納諾拉回了現(xiàn)實,他將手機還給了卡拉,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并示意卡拉看向吉爾伯特的方向——可憐的吉爾伯特正像只無頭蒼蠅一樣抱著幾根警用隔離桿四下游走著。 “感謝您的配合,剩下的問題得麻煩您去一趟警局。那位是我的同事——吉爾伯特,他會帶你過去?!伲獱柌?!” 正和隔離桿搏斗的吉爾伯特聽見伯納諾的聲音,下意識地轉(zhuǎn)頭,便看見伯納諾和卡拉一齊看著他,吉爾伯特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并揮手回應(yīng),卻差點將架設(shè)好的隔離帶破壞。 “別看他這個樣子,”伯納諾轉(zhuǎn)過頭看向卡拉,自信地朝對方展露出他那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將手虛放在對方的身后,領(lǐng)著她朝警車走去,“他可是咱們警局的明日之星。你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沒有什麼好擔(dān)心的。——嘿,吉爾伯特,帶這位女士去警局坐會兒,做一個常規(guī)筆錄——” 吉爾伯特仍在忙活著布置隔離桿的事,直到伯納諾的這句話說完,他才像是猛然驚醒了一樣,匆匆放下隔離桿,跑到警車旁,打開了后座的車門。 伯納諾又安撫了對方幾句,將對方送上了后座,并關(guān)上了車門。 在吉爾伯特準(zhǔn)備鉆進駕駛座時,伯納諾大手一伸,揪住了吉爾伯特的衣領(lǐng),將他拽到了自己跟前:“她叫卡拉,和死者之間有過一次性交易,但之后就沒聯(lián)繫過了。據(jù)她所說,死者自稱凱文,今天突然找到她要和她發(fā)生關(guān)係,她沒同意,死者就自殺了。她看上去沒什么嫌疑,但也不能放松警惕?;厝サ穆飞夏憧梢愿S便聊聊,問問她對死者的死有什么看法——” 吉爾伯特忙不迭地點頭,伯納諾拍了一巴掌他的頭,把他推進了駕駛座里。 警車離開了,伯納諾轉(zhuǎn)身朝看了半天熱鬧的居民們走去:“嘿,約翰,快讓孩子回家去!然后跟我說說,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車上,吉爾伯特開著車,后座的卡拉沉默地坐著。 吉爾伯特在關(guān)注路況的同時,不時地用眼角的馀光觀察著后視鏡中卡拉的模樣。 她有一張亞洲人的面孔,容貌并不十分出彩,但濃密的頭髮與眉毛在浸濕了雨水之后顯得她格外剛硬,而那兩片緊抿著的、刀削似的薄唇更是透出一種生冷的氣息。 “那個……車的靠枕后面有毛巾,”吉爾伯特舔了舔嘴唇,有些緊張地打破了這份寂靜,“是剛洗過的毛巾,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擦擦身上的水——” “謝謝?!笨ɡ谒闹更c下找到了毛巾,并且開始擦干身上的水分。 吉爾伯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卡拉聊著:“我聽伯納諾說,他是自殺的——你知道他為什麼會自殺嗎?” 卡拉搖頭:“不清楚?!?/br> “你看上去好像很鎮(zhèn)定——”吉爾伯特說到這里,看見卡拉瞥了他一眼,他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哦,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遇到這樣的事卻還能這麼鎮(zhèn)定的人真的很少見——” 卡拉沒有發(fā)怒,只是勉強笑了笑:“我本科是學(xué)醫(yī)的?!?/br> 吉爾伯特立馬就將她身上那種冷冽的氣息和醫(yī)院的冰冷聯(lián)繫在了一起,有種疑問得到解答的恍然大悟感:“怪不得?!?/br> 案發(fā)現(xiàn)場。 警局派來的清理小隊正在處理著尸體。 伯納諾不知何時已經(jīng)套上了一身雨衣,正在向撐著傘的鄰居老太太詢問情況。 “你是說,死者中午就在這了?” “是?。∧菚r候我正在做飯呢,就瞧見高高大大一個人在那女人家門口晃悠,戴著兜帽,古里古怪的——但我也沒多想,一個年輕男人在一個年輕女人家門口晃悠,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那卡拉呢?——就是住在這兒的女人?!?/br> “她白天都在學(xué)校里,好像是要做什麼實驗。一般她都是下午晚上才回來?!?/br> 警局。 吉爾伯特將卡拉帶到了房間內(nèi)坐著,并為她準(zhǔn)備了熱水和新的毛毯。 卡拉的表現(xiàn)相較于常人顯得有些平靜,但考慮到她的醫(yī)學(xué)背景,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她十分配合地回答了吉爾伯特的所有疑問,并且主動說出了自己曾經(jīng)持槍和凱文對峙的事,然后提供了所有她能提供的證明。 在吉爾伯特準(zhǔn)備向伯納諾匯報時,檢驗科那邊也鎖定了“凱文”的身份:一名本地的性服務(wù)者,32歲,本名胡安·施密特,曾因妨礙治安被拘留兩回。 警方聯(lián)繫了之前與胡安·施密特一同被捕的“同行”,找到了胡安的室友,據(jù)室友反應(yīng):胡安這段時間似乎是得病了,不僅不接客,而且每天都在神神叨叨地嘀咕著什麼。 吉爾伯特將所有消息匯總給了仍在現(xiàn)場的伯納諾,伯納諾沉思片刻,吩咐吉爾伯特把筆錄拿給卡拉簽字,留下卡拉的聯(lián)繫方式,然后就可以讓卡拉先行離開了。 吉爾伯特按照伯納諾的吩咐做了,并好意表示要送卡拉回家。卡拉略一思忖過后謝絕了,表示還有工作未完成,要去學(xué)校一趟。 直到走出警局所在的街區(qū),卡拉——林至然才稍稍放松了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她不再控制速度,近乎小跑地朝學(xué)校的方向趕去。 林至然知道,自己身上一定出了什么大問題。 因為在看到血液從凱文的頭部流出的那一刻,她感覺到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無比強烈的進食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