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讓我死心
[6]讓我死心
顧念一邊朝電梯走一邊擦淚,方才還天可憐見般的脆弱模樣,轉(zhuǎn)眼換了一副如常表情,下樓開房又上樓刷門,毫無破綻、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地一如既往。 另一邊程嶼回剛好與她錯過,他沖出酒店大堂時也沒她的影子。怎么可能這么快?又碰運氣地折返去問前臺。 程先生。住了一個月,他又常常是半夜才回來,前臺已認識他了,此時主動向他問好。 他點著頭問,有沒有...看到顧念?畢竟是長期合作的酒店,他斟酌不到怎么描述她的衣著身形,便徑直說了名字。 您說顧小姐?她剛才開了間房,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去了。 哪間?迫不及待地問。 抱歉啊,我們不能向您透露的。您如果需要知道,可以直接問她。前臺面露難色。 好,麻煩你了。知道她安全就好,否則這半夜三更,就算只兩個街區(qū)他也總是放心不下。 只好又回到房間,自欺欺人地埋進酒店厚重的被子里,這里全都是和她在一起時的氣味和痕跡。 他想到以前在一起時,顧念總是喜歡從背后抱住他,說是喜歡他身上的味道,因此到了如今,他用的洗衣液沐浴露還維持當時的習慣。 連出差都要帶在身邊,被厚重地棉被悶地微微發(fā)汗,沐浴露的香味漸漸蒸騰出來,好像那一秒,那個女孩兒就要抱上來... 顧念進了房間,沒插門卡只隨手往地上丟,站在玄關脫衣服,脫完從衣服堆里邁出來,走進浴室也不管保潔消毒有沒有做好,先是赤身裸體地坐在馬桶上如廁。起身沖水時看到她的愛液混著些許血絲交纏掉落在尿液里,一陣惡心洶涌得要徑直沖破喉嚨,急忙地先按了沖水,雙膝跪在冰冷的瓷磚趴在馬桶邊上精疲力盡地干嘔。 吐得她大腦缺氧,臉和脖子紅成一片,眼睛里盤虬錯亂的紅血絲幾乎要滲出來。淚水也酸得冒出來,她卻又哭又笑地,一遍一遍地在心里罵自己犯賤,愚蠢,工作了大半年還相信那些年少青春的承諾和誓言,還幻想著白首不相離的臆想和美夢。 他是有女朋友的。 提起那么多回,哪一次不是往自己心口上扎刀?就是想得到他的一句矢口否認,只要他說,她就相信,無論他說什么,她都信他的。怎么沒有一次否認?既然如此,還說什么喜歡?不過是還把她當作所有物,因為醉酒沖動,因為憤怒失控而已。 她怎么會下賤到如此地步? 站起身來去淋浴間沖水。 涼水沖了很久,剛開始還冷得發(fā)抖,后來皮膚都被冰麻了,眼睛酸澀得疼,她隨便裹了浴袍,濕漉漉地往被子里卷,就這樣渾身濕透,徹體冰冷地睡。 本就在程嶼回那兒光著身體大汗淋漓,又吹了一身冷汗,被他折騰地渾身酸痛,從骨頭到皮rou,從頭皮到腳底身上沒一個地方不疼,如今這樣等同于作死,睡得一點也不安穩(wěn),渾渾噩噩地發(fā)熱,燒得渾身虛軟guntang。 翌日清晨楚沉兩人打電話過來,她燒得胡言亂語、聲音嘶啞地接了,口齒不清囫圇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顯而易見地病了,還很嚴重。兩人都未來得及表示關懷,那邊已掛了電話,手機丟在地毯上又昏昏沉沉地往被子里裹著睡去了。 顧念最討厭做夢,尤其是與現(xiàn)實接軌還合乎邏輯的夢。像是執(zhí)念太深,余怨未清后的穿越時空,她一次次地回到過去,一次次改變?nèi)绻敵醯钠叫惺澜?。太真實了,太合理了。她總是困在夢境里怎么也醒不來,好不容易醒了,又神情恍惚地以為是真的?/br> 那個忘記他們交往一百天紀念日卻滿不在乎的少年,那個從來不會放下姿態(tài)哄她半句的少年,那個在他提了分手后痛快答應連都沒回徑直往前走了的少年,那個分手后沒多久就找了下一任的少年。 她不應該因為什么所謂的紀念日鬧脾氣耍性子是嗎?她不應該希望他能無底線地包容自己遷就自己是嗎?她不應該每次希望他哄就說分手等他挽留是嗎?她不應該...為什么在夢里的畫外音都在后悔,都在責怪自己不應該,為什么為什么? 程嶼回一夜沒睡。 顧念沒來。他早都知道了結果,肯定見他一面都嫌惡心,怎么會來?結果那邊問起來小顧的去向,話語間把她的病情說得快要死了似的病入膏肓,又是一個小姑娘家家得可憐巴巴,幾人不懷好意、眉來眼去地引導,給程嶼回急得不行。結果人實在沒睡,精神不振地結巴了半天,愣是一個字沒蹦出來。眼看著車都腰開出去了,他才不管不顧地要往下沖,顧不得什么前輩上司,言簡意賅地解釋兩句便想走。 他一個人在那尷尬窘迫,又心急如焚。張航笑而不語,吊人家半天才擺擺手說去吧去吧。 下了車就是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地給小顧撥。 那邊都還沒夢醒,腦子燒得漿糊一般不清不楚,氣急敗壞眼睛都沒睜撿起電話來接。 念念,告訴我你在哪,我來找你,好不好? 顧念眼睛被淚水糊得睜不開,聽見他的聲音又滾出淚來。 這是另外一個平行世界嗎?這一次她做不一樣的選擇,好不好? 甕聲甕氣地,哭得小程心一揪一揪地跟著絞痛,等了半天才等來她一句,我在酒店呢...6502...說完又是一陣哭聲。她在心里痛罵自己不要臉,又趕緊閉了眼回到夢里,夢里什么都能做,夢里可以沒有道德沒有界限。 隔壁藥店七七八八事無巨細有備無患地買了一大兜子藥。 酒店大堂的侍應生看到他折返還以為是忘了東西,連忙幫他刷了電梯,基本留給晟禮內(nèi)部的房間都在同一樓層,他也懶得多嘴解釋,隨便應了幾句便往樓上沖。 按了幾下門鈴里面沒反應,想著她發(fā)著燒,許是又睡著了。 【我就在門口,你醒來,就給我開門,好不好?我不走,我一直在這里等你?!?/br> 沒等幾分鐘門便開了,小姑娘虛裹了一件浴袍,松松垮垮地露了大半個肩膀和胸脯在外面,昨日的吻痕齒印堆疊暈染成一大片青紫,程嶼回都還沒來得及幫她整理衣服便被她撲了個滿懷,一抽一抽地哼唧哭啼。他剛從外面進來,被風吹得冰涼,想著她還發(fā)燒,連忙脫了外套,她卻貼得更緊,襯衫下面能感受到他的體熱,溫暖舒服得很。他沒辦法只能一手虛抱她,撿起地上的門卡插好。 顧念燒得guntang,臉也紅得不正常,昏昏沉沉得虛軟,一點力氣也用不上,只顧著往他懷里鉆,又使不上力氣站好,拽著他衣服往下墜。他軟言軟語地哄了半天,才哄好人到床上。連忙開了空調(diào)提高溫度,燒了水燙杯子又用礦泉水再燒一壺用來沖藥。燒水期間也閑不下來,撿了她扔在門口的衣服,外套和褲子先掛好,內(nèi)衣內(nèi)褲拿進洗漱間泡。 大學工作都是一群大男人混一起,平時隨意邋遢慣了,知道小姑娘嬌氣得很,手忙腳亂毫無頭緒地忙了半天也沒忙好。 那邊水開了又急匆匆地去倒水,布洛芬顆粒倒在杯子里才發(fā)現(xiàn)沒拿勺子,又從隨行的背包里東翻西翻地找出來習慣備著的餐具三件套。原也是以前和她在一起時候養(yǎng)成的習慣,她有潔癖不愿意用學校食堂批量清洗的筷子,一次性的竹筷子又覺得不環(huán)保,他跟著一起吃飯被她充滿責任感的宣言洗腦,久而久之也習慣著自己準備餐具,沒想到這時候能派上用場。 剛燒的水還guntang著,他捧著吹了半天感覺到能勉強入口才去叫她。小姑娘眼睛哭得腫脹著睜不開,此刻又滿心不愿意地耍起了性子,閉著眼叫嚷不喝不喝。 我好餓啊,嶼回,我要吃東西。顧念一灘爛泥似的往他身上蹭,嘴巴說著要吃東西,又死死抱著人家不讓人家拿,程嶼回這才想起來她一直沒進食,怕直接吃布洛芬胃會不舒服,這時候又被她箍著走不了,吃力地伸手去夠床頭的座機,撥到前臺叫了客房服務,要了蔬菜粥和雞蛋羹,囑咐只要一點鹽油調(diào)味即可。這才放心下來先把顧念抱在懷里哄,又是拍后背又是親頭發(fā),時不時還要摸摸她的臉看看體溫。房間里空調(diào)開得高,她體溫也熱,雖比剛才好了不少,只是他熱得不行嗓子又干。 顧念倒是好睡,燒得稀里糊涂的怎么樣也能睡,現(xiàn)在又抱著程嶼回睡著了,可憐程嶼回僵坐著一動不敢動腰酸背痛。 門鈴被按響,估計是粥羹好了,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顧念這個磨人精從身上扒下去,結果沒發(fā)現(xiàn)自己衣衫不整,頭發(fā)亂糟糟一團給侍應生開門。 程程...程先生?這不是顧小姐的房間?你你你你...你們?一時間侍應生失去了表情管理,大半天才反應半天這是失職失禮又捂上嘴不言語,一臉擔憂地看著程嶼回怕他生氣投訴。程嶼回只尷尬地笑笑從推車上拿托盤,便叫人走了。 好像他折騰了人小姑娘一宿把她折騰得起不來床飯都要在房間里吃了似的。 好像也沒錯。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給顧爛泥喂菜粥喂蛋羹,怕把她燙著每一口都耐著性子吹溫。吃了一半就像條失水的魚一般扭來扭去地死活不吃了,不吃便不吃罷,反正胃里墊些東西喝藥也夠了,本來也不指望她能吃飽。 吃藥好不好?吃了藥就好了。碗筷放到一邊又拿起藥準備再喂。溫度已是正好,調(diào)羹貼在她嘴唇邊勉強喂進去一勺。 結果小姑娘臉瞬間皺成苦瓜,軟弱弱嬌滴滴地擰,苦。 不苦啊,怎么會苦呢?布洛芬有什么好苦的,但他還是下意識地舔了一下調(diào)羹上剩余的藥水。剛想繼續(xù)哄著她先把藥給喝完,顧念一條柔軟guntang的舌頭就伸了進來,追著他的舌頭舔。 他直接一個愣住。人都沒反應過來,始作俑者跟沒事兒人似的,繼續(xù)尋求認同,苦吧苦吧,我就說苦吧。 不知道又被什么給戳到了淚腺,豆大的眼淚又往下滾,一邊哭一邊擦一邊拿手推他不給他抱。 為什么你要和別人在一起?。繛槭裁茨悻F(xiàn)在才來找我?為什么這么晚?為什么?我討厭你!你為什么...為什么...我只是要你哄哄我就好了,為什么你要和別人在一起?你走你走!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你走!顧念一邊哭喊一邊抽噎,幾句話斷斷續(xù)續(xù)地破碎,程嶼回心疼得不行,語言系統(tǒng)像故障了似的,什么也不會說了,只厚著臉皮不管她的推搡先把她死死地抱在懷里,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好不好,你罵我打我,把藥喝了好不好。半哄半灌地勉強喝完了藥,還好水沖的不多,沒幾口也喝完了。那邊喝完了藥昏昏沉沉地口齒不清,復讀機似地念,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程嶼回的心像捏在她手里,她念一聲就被捏一下,念一聲就被捏一下。 想是藥效上來,過了一會兒人安靜下來又睡過去。 他關了燈在她身邊躺下,只把她的手輕輕握著,時不時摸一摸她額頭,體溫計測一測,溫度正常了才放心,他一夜沒睡又熬了這么久,雖然睡不踏實也半夢半醒地在一邊昏沉。 顧念醒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被他握著。她一時恍惚,不知道是夢還是什么,伸出一只手去摸他的鼻梁,真實的觸感把她嚇得一顫,條件反射地縮回來卻被他輕輕抓住。 兩人四目相對地看著彼此,她鼻子一酸,紅著眼眶又要哭,拿回自己的手轉(zhuǎn)過身躲著他,又被他抱進懷里。 這算什么?一開口又忍不住哭,聲音里盡是綿軟委屈的哭腔。 念念,我們和好,好不好?他也低聲下氣地,委曲求全地服軟求和。 難道你要我同意了再去和你那個女朋友分手?顧念說完就后悔,難不成他先跟人家分手轉(zhuǎn)頭來和好她就能同意? 什么女朋友?從昨天說到現(xiàn)在,到底誰給你說我有女朋友? 你自己朋友圈發(fā)的呀,大學畢業(yè)的時候,自己發(fā)的總不會是假的...顧念已轉(zhuǎn)身過來,兩人又面對面,她委屈巴巴地扁嘴,還好眼睛已消了腫,只臉色蒼白如紙,這時哭起來倒是鼻頭眼角粉撲撲得可愛。 什么朋友...圈?程嶼回突然想起什么,本來理直氣壯莫名其妙地反駁,猛地尷尬起來,嘴角都僵硬得抽筋。那...同班同學,我...我偷的圖,僅你可見,發(fā)完感覺自己傻逼,就秒刪了,你...你看見了?所以把我給拉黑了是不是? 啊?顧念一時忍不住笑,緊抿嘴唇,鼻子往外出氣,抖了半天實在控制不住地笑出聲,笑得往人懷里撲。這也太猥瑣了吧。 誰叫你從來都不回我消息。我本來想氣你啊,后來一想邏輯可能不太對,確實很傻。 群發(fā)有什么好回的。每年過年過節(jié)倒是都能收到一些祝福,言簡意賅的惜字如金,這有什么好回。頓了一下反應過來,你那不是群發(fā)??? 程嶼回氣得語塞,每次都鼓起好大的勇氣,斟酌半天用詞,字太多怕人家根本沒耐心看,字太少怕人家覺得不走心,絞盡腦汁地想得文思枯竭折騰大半天才敢發(fā),結果人家以為是群發(fā)?雖然確實有那種希望給自己留點顏面實在不行就讓它看起來像群發(fā)似的模棱兩可。但等到曉得人家真以為是群發(fā)的時候,心里卻還是像血管堵塞似地不通暢不舒服。 可你跟李紓沅總不會是假的吧? 程嶼回又被她堵得語塞,半天沒憋出一個字。做了好久心理建設才一副壯士就義、坦白從寬地解釋,我大學畢業(yè)都干得出遠程氣你的事兒,高中不更傻嗎?自我毀滅總歸是沒錯的,免得人家要說你錯你錯都是你錯,還不如自己認錯。 她們那時候都說你不喜歡我這樣兒的...顧念小嘴一扁,眼看著又要哭了。 我是不喜歡你這樣兒的,我就喜歡你,你這樣兒我也喜歡你,你那樣兒我也喜歡你,你什么樣兒我都喜歡你。趕緊攬進懷里哄。人剛才不都說了嘛,哄了就好,這要是還不去哄,這回又要幾年? 我最討厭她了,你你還和她在一起。 我后來才知道,對不起,念念,是我不對。他深深地嘆口氣,又去吻她頭發(fā),我當時就是個幼稚鬼好不好?你不要跟我計較了,行不行? 那人家喜歡你,你就這么糟蹋她的感情啊?程嶼回又被她的跳躍性思維驚到,知道她道德觀念重,沒想到圣母到這種地步,這也要管。 你討厭人家,難道她還會喜歡你不成?偏偏你又要跟我分手...別掐...別掐我,我后來才知道,很快就分了的,真的。他躲著大小姐的左右夾擊,又去捏她的臉,你也夠氣人的,硬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和我沒談過。 太晚了。顧念夢醒一般,這些話若是四年前聽到,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頭,毫無芥蒂地再與他重歸于好,可已過去了四年多快要五年了,她一點點都不想再回頭看,如今心里的疑問都已解答,也沒什么不能釋懷的了。這些回答合理嗎?合理。能接受嗎?能。但有什么必要呢。四年多了。我們在不在一起,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我們都,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也許我們不能釋懷,只是因為太突然了,沒有得到一個結局而已。她從他懷里退出來,又翻身回去準備下床。 他一只手拉住。 那你就讓我死心,好不好? 重新在一起,讓我死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新人第一次寫 求鼓勵求收藏求珠珠嗚嗚嗚 請大家多多評論 我會努力改進滴 目前還有少量存稿 爭取隔天一更 早日過上天天紅燒rou頓頓五花rou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