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計
險計
大楚,京城。 開春時節(jié),天氣暖和了不少。京城官道兩旁的柳樹又抽了新枝,本來楚國接近北地,天氣回暖也比其他地方晚一些。 大楚又有風俗,春季互市貿(mào)易往來頻繁,所以現(xiàn)下京城內(nèi)聚集了各地來往的商人。 官驛對面的客棧人滿為患,一名女子擠過人流走到一樓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在一張桌子面前坐了下來,目光掃視了一圈:你料得不錯,謝璋那邊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只是這一招仍然太險 夏思若看向坐在對面的男子,忍不住嘆了口氣。當時事發(fā)突然,她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梁承琰打暈,醒來時已身處楚國境內(nèi)。這人心底不知藏了多少打算,竟然沒通知身邊任何一個人接應,就這么藏到了敵國的疆土之內(nèi)。 梁承琰做了一身客商打扮,上上下下都是鑲金戴玉的,看著到讓人覺得有些不習慣。他平素不用折扇的人,在此番情境下也拿了把折扇在手里,眼中多了一點笑意:我就知他會猜到。 你的計策固然是好,只是讓殿下監(jiān)國也太過于冒險,你倒是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可還想著她身懷六甲,此刻沒有一點你的消息,又要在前朝將大局撐起來會有多么辛苦。夏思若看他一眼,別扭地移開了視線。 她在幾天之前可沒想到,梁承琰已經(jīng)和聶榮互相通了氣,此行的目的就是針對大楚朝中的主站勢力。大梁文官多于武官,都是此前削權所致,所以境內(nèi)反叛勢力興起的可能很小。但楚國不似大梁,他們是以武起家,現(xiàn)在的楚昭帝早年十分好戰(zhàn),所以境內(nèi)的武將遍布各州,朝中的勢力也錯綜復雜。 聶榮貴為太子,在這種局勢下也必須求助于外人。說到底,聶榮懷的是帝王權術,年紀輕輕能掃平朝中大部分黨爭勢力已是不易,現(xiàn)在肯定是遇到一些必須借他人之力才能處理的麻煩,不惜讓外朝人摻和到這里面來。 梁承琰聞言皺了皺眉,袍袖下的手收緊了幾分。沈余吟久居宮中,對前朝的各種潛伏的危機并不熟悉,她現(xiàn)下又身懷有孕,不知她心里會有多害怕。 看著梁承琰驀然沉下去的臉色,她也不再多說,接過茶盞喝了一口:不過眼下也是以國家大事為重,想必殿下會理解的。 她一面說著,一面轉(zhuǎn)身瞥了一眼梁承琰身后的那張桌子,輕咳了一聲。 來了,鎮(zhèn)國公聶煦的門客許汝,她壓低了聲音,將茶杯轉(zhuǎn)了一圈,坐在他對面的是喬裝成商販的撫州刺史安常裕,如果聶榮的消息沒錯,他此次進京就是為了配合鎮(zhèn)國公準備開戰(zhàn)的事情。只是現(xiàn)在朝中對于是否開戰(zhàn)的說法不一,他沒法用自己的身份擅自進京,所以喬裝前來。 梁承琰眸子一動,他向后瞥了一眼,不動聲色地看向夏思若:今晚派人盯著安常裕,去的人須是來之前謝璋親自挑過的人,在明日卯時之前把安常裕解決掉。 梁承琰一上來就要殺人,夏思若還是有點意外,她低了低頭:直接殺?為什么是卯時? 明日鎮(zhèn)國公和陳王會在卯時正刻一同在鎮(zhèn)國公府挑選此次戰(zhàn)時要用到的幾種火器,鎮(zhèn)國公和陳王已經(jīng)爭斗多年,此次是為了拉攏對方主戰(zhàn)才會表面結盟,要破壞這個結盟,必得離間,梁承琰語氣淡淡,安常裕暴死,只會讓鎮(zhèn)國公懷疑到陳王身上去,因為結盟的事,只有他們雙方才最熟悉。 夏思若抿了抿唇,忽然覺得謝璋當初說的有些道理,梁承琰能官至首輔,確實不是沒有原因的。能算計到這種程度,是實在不是一般人。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若是聶榮所告知的,那他為何不自己派人去做? 聶榮先前為了打消楚昭帝的疑慮,主動歸還了四府的領兵權,現(xiàn)下他對外便是無人可用之態(tài),所有的精銳與高手必須留到最后一刻用,梁承琰忽然一笑,他要的便是表面上這副毫無勢力的樣子,自然要把戲做到最好。 夏思若點了點頭,隨即站起了身:我明白了。 梁承琰見她走出去以后,才從袖口拿出了那個平安符。那是沈余吟第一次繡給他的東西,針腳錯雜,都看不出是什么樣子來。如今大楚民間都在傳,大梁居然要一個身懷六甲的公主主持國事,怕是國運要衰敗了。種種難聽的話都在坊間當作笑談,他甚至能想象到,她強撐著身子站在朝堂時的不安與難堪。 他的吟兒做了十七年的金枝玉葉,從來不曾接觸黑暗與污濁的部分,是他將她拉入了自己所在的泥中,所以僅僅是想起就心疼不已。想必她現(xiàn)在一定記恨著他,不僅食言,又將她推上了風口浪尖。 梁承琰盯著手中的平安符,低頭在上面輕輕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