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老師把顧初九送到電梯口，陪她等來電梯才回去。顧初九啃一天的主謂賓定狀補，腦子昏沉沉的，站在電梯里呆望著顯示屏的數(shù)字放空，直到快到底層，才想起來還沒給周謹南打電話。她急忙掏出手機，卻發(fā)現(xiàn)電梯里根本沒有信號，直到舉著手機走出單元樓，屏幕左上角的四格天線才一下子全顯示出來。她握著手機縮回胸前準備撥號，余光先看見了側(cè)邊停靠的周謹南的車。

她快步跑去駕駛座一側(cè)，隔著玻璃彎腰往里看，發(fā)現(xiàn)男人正閉目養(yǎng)神，指尖在方向盤上慢悠悠地敲，看起來心情不錯。

顧初九用食指尖磕了兩下車窗玻璃，周謹南睜開眼睛，看見是她便摁下按鈕，車窗玻璃降了一半，“上車吧。”

顧初九點頭，從車屁股繞到副駕駛，開門坐了進去。

周謹南發(fā)動車子，看了眼把書包取下來放在腿上的顧初九，“感覺怎么樣？”

“蠻好的，老師給了我很多資料，書包都塞滿了。”她捧起書包掂量著給周謹南看，比早上重了許多。

周謹南嗯了一聲，見她還一直抱著書包，“放后座吧。”

顧初九在位置上翻了個身，雙腿跪著面朝后，雙手一起用力把書包扔到了后座，屁股受慣性撅起，施力的剎那身體往旁邊歪了歪，周謹南伸出右手扶住她的手肘。

五月初，天氣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熱，顧初九今天穿了件單薄的七分袖，扔書包時衣袖翻上臂中。周謹南干燥的手心此刻正貼合她右肘中央的尺神經(jīng)，從外往內(nèi)徐徐傳遞出熱源，碰觸產(chǎn)生的酥麻感順著血液一溜煙竄到心口。

“坐好?！敝苤斈咸嵝阉?。

顧初九拉著座椅靠背把自己扶起來，老老實實地轉(zhuǎn)身坐好，臉上的紅暈和心頭的竊喜一時半會都沒停。

周謹南帶她去了一家私房菜館，他沒有點餐，半個小時后有人給他們的房間送來四菜一湯，還有一壺茶。菜式依然偏清淡，顧初夾了一筷西芹百合蝦，味道不比午間那只水晶蝦差，可惜她中午吃得太多，現(xiàn)在還不太餓。

周謹南很快吃完了一碗飯，拿紙巾擦了嘴，看了眼顧初九撥弄半天不見少的米飯，“不合胃口？”

“沒有，是我中午吃太多了。”顧初九放下筷子，也不裝了。

周謹南拿起玻璃茶壺倒出兩杯茶，把其中一盞放在顧初九面前，“中午的飯很好吃？”

“嗯，不過也可能是我早上起晚了，沒來得及吃飯，中午就覺得特別好吃?！鳖櫝蹙判岬角逍碌牟柘悖瑖L試地用舌尖啜了一小口卻苦得直抿嘴。

“早上我去太早了。”周謹南看她只抿一口便迅速縮回淺粉的小舌，眉頭也被苦得皺到一起。他看向自己手中茶盞，悠悠端起來，細品了第一口。

“八點不早了，不然一上午就過去了?！鳖櫝蹙抛诜阶酪粋?cè)，與他面對面，也不喝茶了，只賞畫似地看他品茶的模樣。

晚飯結(jié)束，周謹南把她送到了樓下。

顧初九打開后排車門拿出書包，發(fā)現(xiàn)車座上還有一個檔案袋，封皮已經(jīng)被她的書包壓出褶皺。顧初九伸手在封皮上抻了抻，那道痕已然攤不平了。

“沒事，不用管?！敝苤斈献隈{駛座上，轉(zhuǎn)頭往后看她動作。

顧初九松開手，關(guān)上車門又走回副駕駛的車窗邊，乖巧地與周謹南道，“謝謝你，周謹南。”

周謹南偏頭靜盯了她半晌，眸光清淡卻讓顧初九偷偷屏住了氣，她的眼神沒有避讓地回望他，直到他輕嗯一聲先收回眼，顧初九這才揮手與他告別?？粗能嚶偝鲂^(qū)，顧初九覺得身上的力氣都耗光了。

呼。

*

顧初九站在教學樓下的公告欄前，蹙眉盯著上面紅色加粗的高考倒計時，數(shù)牌頭天夜里已經(jīng)被人更換過了，還在依次遞減的數(shù)字，越接近0越熬人。學生大多數(shù)不可控地心里浮躁，顧初九也不例外。所以她又從沉悶的教室中偷溜出來，只是還沒想好是翻墻出去買杯奶茶提神，或者去后cao場的山坡上賞花透氣。

“你是哪個班的學生，上課時間怎么不回班？！”二樓樓梯上有個人沖顧初九喊，聽著是那位大腹便便的年級主任。

顧初九連頭都沒回就直接往前跑。被抓住的話周謹南就知道了，她當時就這一個念頭。

顧初九跑過教學樓前的個人工湖，已經(jīng)能看見后cao場的小山坡了。這下顧初九也不用選了，等她繞過cao場轉(zhuǎn)彎處，扶著墻氣喘吁吁地回頭看，哪里還有老師的影子。她慢吞吞地往后山走，跑得渴了，現(xiàn)在特想喝奶茶。

山坡頂上有個亭子，因為地勢高，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所以逃課的學生都不愛去那塊待。顧初九坐在半山腰的臺階上，扯著手里的柳條枝細細地編。待手里出現(xiàn)個半成品的指環(huán)，看了一會就覺得沒意思了，她起身拍拍屁股坐的灰，準備回去。剛抬腳，音樂聽見一道尖細的女聲，然后是略壓抑地悶哼。

她尋著聲走過去，還以為是尋求刺激的野鴛鴦，沒想到先瞧見樹底下低頭挨打的女生。

“臭婊子，剛收我一個手機，你說分就分？草你媽，告訴你，老子還沒睡夠本。”男生一手扯著女生的頭發(fā)，另一手已經(jīng)高高揚起。

顧初九踩著地上掉落的枝椏走過去。動靜驚擾了施暴的男生，動作有一瞬愣住，女生看見有人來了，望著顧初九嗚嗚哭出聲。

“別他媽管閑事?！蹦猩鷲汉莺莸貨_顧初九說。

顧初九在兩人身邊站定，“我不管，你繼續(xù)?！?/br>
男生狐疑地上下打量顧初九，臉色的憤怒沒少半分。

“真的，你教育自己女朋友，我不管?！鳖櫝蹙艛偸?。

“我不是，不是他女朋友，求你，幫幫我?！迸鷶鄶嗬m(xù)續(xù)地嗚咽，顧初九這才看清楚，她一側(cè)臉頰已經(jīng)紅腫起來。

“cao，臭婊子，收我東西的時候怎么看不出你貞潔烈女，媽的都被我睡爛了還這演?！闭f著他舉起的手就狠狠地往女生臉上甩下去。

顧初九伸手擒住他另一只正抓著女生頭發(fā)的手，借著巧勁扭曲他的小臂。突如其來的動作和隨之而來的疼痛感讓男生半側(cè)身子都卸了力，他面露猙獰地松開女生，整個人往后退兩步，挨打的趁機女生躲到顧初九身后。

“你媽沒教你，動口不動手，打人不打臉？”顧初九涼涼地開口道。

“草你媽?！?/br>
男生氣紅了眼，作勢要掐顧初九的脖子。顧初九抬起手腕隔開男生的手，反抓住他的手腕，扭過他的胳膊撇到他腰后，直接把男生抵上旁邊的樹干。

“還來？”顧初九抓著他的手不斷施力。

男生擰著頭也要和顧初九在力氣上較勁，但不知道她是捏著他胳膊哪個地方，他一身力氣卻任憑掙扎都使不出，臉硬呲在粗糙的樹干上，倒刺扎進去鉆心的疼，還有被扭曲的胳膊感覺經(jīng)都要斷了。

“你也動手了，你媽沒教過你嗎！”男生不服輸?shù)睾啊?/br>
顧初九偏頭沖她笑得甜，“我沒媽啊。”

旁邊的女生嚇得呆楞，臉上的淚還沒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