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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年一度的春獵,胡綏綏費(fèi)盡心思拉長線兒。他們獵狐貍無非是為了狐貍身上的皮毛,白狐的皮毛最受歡迎。放眼整個漢州,加上胡綏綏,白狐數(shù)量不盈十指,他們獵不到白狐就獵赤狐或黑狐。胡綏綏交代了一番話,分勻了食物,倦極思睡,想著裴焱不在家,在林中與狐貍一起融融睡了一覺,到赤兔西沉才起身回府。回府途中遇到下番的趙慶司,胡綏綏脫兔的步伐變成珊珊碎步,側(cè)身避路,佯裝沒看見,走到貨郎哪兒買串糖吃。趙慶司卻沒點(diǎn)眼色,叫住了她,哂道:“裴老夫人以及裴府君的表妹,在府中等候裴夫人多時了,夫人快些回去罷。”裴焱的母親和表妹來了?胡綏綏嚇出了一身冷汗,站在原地上奄奄待斃。裴老夫人不喜歡她,那個什么表妹也不喜歡她,胡綏綏每回見這倆人都會被平白挑不是,往前有裴焱遮護(hù),她們挑也是放酩子里挑,刻下裴焱不在這二人一定會剝了她的皮。胡綏綏欲哭無淚走回府,至門首,見有一老婦人自庭中微行走出,老婦人右肩頭下盈盈然站著一個楊柳蠻腰的姑娘,手提一盞油燈,眉目有宛然的喜色。老婦人是裴焱的母親,姑娘是裴焱的表妹程香香。胡綏綏魂輕若絮,呆若木雞地站著,程香香高提油燈,故意照她眼睛,掉嗓子道:“嫂嫂可是好大的臉面,竟讓姑姑降階迎嫂嫂?!?/br>【有狐綏綏】12誰家狐貍在吃草裴焱說要去巡州,當(dāng)下就打點(diǎn)行囊?guī)е苎埠鸵恍┬”チ恕?/br>裴焱脖頸一圈兒都是傷,有的地方血流不止,他出門前披了一領(lǐng)銀灰斗篷,把兩手抄進(jìn)斗篷里,受傷的手指帶了扳指兒。人家扳指兒戴拇指上,他戴在食指與中指上,沒辦法,誰讓胡綏綏要的是這兩根手指。周巡好奇地看向裴焱,問:“府君為何穿如此多?”“自然是……害冷?!迸犰透┕腭R車,坐在硝熟的獸皮上閉目小憩,回的話帶了點(diǎn)冷意。“是啊,三月的漢州,確實有些冷?!敝苎部粗巴庹f,“若與家中娘子置氣,更冷?!?/br>裴焱:“……”漢州有五縣,裴焱的府衙在轄雒縣,他依次去了德陽縣、綿竹縣、什邡縣,最后去了金堂縣。去前邊三個縣時裴焱什么也沒做,巡了一圈,待上三四日就離開,一刻不緩。而到了金堂縣,裴焱一待就是半個月。金堂縣的縣令貪賦稅多時,周巡前不久方把把柄抓到手,裴焱最惡人貪賦稅,二話不說將金堂縣的縣令給罷免了。區(qū)處完這事兒,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月,裴焱頸上的傷好全,沒留下一點(diǎn)痕跡,啟程返回府衙的前一晚,裴焱心里無比想念胡綏綏。這一個多月以來也不是沒想過,只是沒有今晚這般想念,他想親她微綻的櫻唇,然后在月夕花朝之時與她并肩登榻,來一段極其的纏綿。有沒有他在府上,胡綏綏應(yīng)當(dāng)都挺快活,要吃什么也沒人阻止了,只怕回去了會看見一只全禿的小狐貍。裴焱擔(dān)憂得在黑暗中嘆了氣,他的怒氣在離開轄雒縣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他成婚了,不是個無根無絆的人,家中有妻,怒氣再大,也慢慢地會被翻涌的思念抵消。夢境沉沉,第二日天未拔白,裴焱速速起身打點(diǎn)了面湯,而后催促車夫趕緊上路,下令不遇不美天氣覺不停蹄。夜住曉行,馬車翻過險峻孤峭的黃草山時,裴焱透過紗窗看到了一只瘦巴巴、臟兮兮的白狐在哪兒埋頭吃草。世上竟然還有比胡綏綏還禿毛的狐貍?粉粉的皮rou能見到好幾處了。周巡也看到那只吃草的小狐貍,抹著濕濡的眼角,用憐憫的辭氣說:“可憐,無rou可食瘦成這般模樣,都開始吃草了?!?/br>他從行囊里拿出幾條rou脯,朝著白狐扔去。輪兒的轱轆聲噪耳,白狐聽見轱轆聲躍入林中,倏而無蹤,那rou脯白扔了。裴焱見狐貍方寸已亂,整個腦子里都是胡綏綏餓哭流淚的模樣。黃草山離府衙還要百里之遙,天兒尚亮然,應(yīng)當(dāng)在入夜前能抵府衙。裴焱精打細(xì)算著時辰,誰知車夫在半路之中打個盹兒走錯了路徑,于是又繞了百里路,第二日轉(zhuǎn)午時分才抵府衙。昨日晴空萬里,今日陰霾籠罩,黯然無光,連門首都寂然。裴焱跳下馬車,腳掌未立穩(wěn),便偏偏倒倒的,徑直去后院找胡綏綏。甫入院,見程香香與母親同坐香亭中飲茶,裴焱錯愕不已,周遭不見胡綏綏身影,心涼半截。裴家有二男,嫡子裴曦,庶子裴焱。眼前的婦人是嫡子裴曦的親生母親程清,裴焱的生母謝春紅在他出肚皮的時候眼光就落地了。謝春紅死后,裴焱的父親將裴焱寄在程清膝下成長。要說程清最厭惡的人,第一人是裴焱的生母,第二人便是裴焱,寄在她膝下,不啻是送入虎口。但裴焱有出息,二十歲那年被圣上欽點(diǎn)為漢州府君,勢焰可畏,職位直越父親之上。程香香看到裴焱,笑如花綻,嬌滴滴喊道:“裴表哥?!?/br>程香香眼中放情波,裴焱不為動念,漠然待之,略過二人走進(jìn)寢室,室中香奩什具陳設(shè)如他離開那日,里頭沒有胡綏綏的氣息。裴焱心全涼下,走出寢室轉(zhuǎn)問程清:“母親來何時來的?”這一句母親,裴焱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仍是喊的不情不愿。程清哂之而不答,眼角滿是慈祥之色,她對程香香溜眼色。程香香會意,小步走向裴焱,且走且低首拈帶,狀故作囁嚅,囁嚅半刻才代裴老婦人而答:“裴表哥,我與姑姑是一旬前來的?!?/br>裴焱強(qiáng)忍不悅,不聽程香香所說,繞過程香香走向母親,再問:“兒問母親是何時來的?!?/br>“香香不是說了嗎?”程清斟一杯茶,“飲一杯茶罷,香香煎的茶。”“兒竟不知表妹亦是母親。”裴焱皮笑rou不笑反駁,“怪不得表妹一直未曾招嫁。”裴老夫人聽了憤填胸臆,掉態(tài)拍案,正想破口罵人,卻被裴焱接下來的話堵得沒牙沒口。裴焱若無其事地拿起那杯茶而飲,只飲一口便放下:“不想表妹出生名門,煎茶之技如此差勁,明明是上等的茶葉煎的茶,我倒是像在疙疸茶兒似的?!?/br>前一腳被無視,后一腳被嘲諷,程香香在十步之遙站著,花容羞得漲紅,五官扭曲,丑狀百端。裴焱耗光了耐心,不再拐彎抹角,單刀直入開問:“母親無故來漢州,是有何事?”程清推著垂垂的鬢邊,慢條斯理地回:“焱兒與胡姑娘成親多時,肚子沒一分動靜,覺得奇怪,閑來無事便來看看。我聽府中的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