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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燕拿下腰間軟鞭,朝路邊花木上狠狠抽了幾鞭。把那幾朵引得玉蘿駐足觀賞的奇花抽得稀爛,花瓣殘破、綠葉亂飛、瞬間狼藉一片。竹馬情6又幾日,恰逢書院與女院旬休。蘇玉蘿同林婉清打算一起繞去棲霞山北麓國子監(jiān)處等蘇夫子和林祭酒,不想在棲霞書院門口倒見著了他們。一時各自隨了爹爹家去了。蘇玉蘿同蘇夫子的馬車拐進長干里安仁巷,入了一座三進院小宅。楊氏早早起了,吩咐丫鬟婆子去庫房搬取桌圍、椅搭、碗碟、茶具、花斛之類物什,又拿了幾張宴席單子,細細挑幾個菜,命廚房備上。得閑便又去園子里逛了逛,見一應草木花卉皆侍弄得妥妥帖帖,心頭只余滿意。這邊丫頭來報老爺、小姐回了,又忙出了園子,迎了出去。玉蘿見楊氏身著蜜合色挑線遍地金裙,鬢邊簪金鑲寶牡丹花簪一對,耳上墜一對紅寶石耳珰,姿容明艷,神采奕奕。又見下人忙忙碌碌,道:“娘今日有什么喜事?”楊氏見自家夫君和女兒回來,笑道:“自是有一樁大喜事,先前未曾同你們爺倆說。”“哦?”蘇正禮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倒是許久未曾見你這般大張旗鼓宴請過誰了。是外頭鋪面的事嗎?”“這回你卻是猜錯了。老爺可還記得當年你的同科狀元殷圖祥?”“自是記得的。”言罷,便嘆了一聲,“當年他是何等風采。我與他同科在先,后又同入翰林院?!彼技爱斈甓嗌倌晟俸狼?,如今同友人陰陽相隔,且自己也已淡出官場,隱入國子監(jiān),以教書育人為生,不由生出滄海桑田之感。楊氏見狀,知是勾起自家夫君多年心結,遂道:“今日殷圖祥家的過來,我便是宴請她。你也知道,我同那薛氏是同鄉(xiāng),少年相識于閨中,后又在京城聚首。這許多年,聚了散、散了又聚,我同她竟然有這樣的緣份。如今她又來了金陵,我自是要做東宴請她一回。指不定以后會宴請三回四回?!?/br>蘇正禮思及昔日殷圖祥對薛氏的愛重、維護,道:“夫人好生招待她。她多年孤身撫養(yǎng)獨子,雖有薛家依靠,想來亦是不易?!?/br>楊氏道:“誰說不是呢?!?/br>蘇玉蘿見父母說起故人之事,一時只靜靜聽著。“薛氏攜了兒子過來,你們都見見。往后只當通家之好走動,多親近親近也無妨?!闭f罷,又笑著對玉蘿道:“你喊她薛姨便是,她那孩兒,你喊他哥哥也使得。說起來你們是自小便在一張炕上玩耍睡覺,一張桌上喝湯用飯的,只不過那時你年歲尚小,如今不記得罷了。”“殷圖祥那孩兒,少時長得也是極好的,早慧知理,鎮(zhèn)日meimei、meimei的喊,小小年紀便知道照顧你,替你擦嘴、幫你洗手,你爬樹扭了腳,他便也背著你,你那時饞嘴兒,圓滾滾,長得可是比他胖?!睏钍险f到這,“噗嗤”一聲笑出來。“娘……”蘇玉蘿竟不記得自己在京城那幾年的往事,聽母親提起這些,羞得紅了臉。楊氏不再打趣女兒,又對蘇正禮道:“當年殷圖祥中了皇榜狀元,他兒子也是不凡。小小年紀便通過院試,入了國子監(jiān)。只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差錯,現如今剛剛入了棲霞書院?!?/br>這頭正說著話,那邊丫鬟來稟,薛氏到了。竹馬情7楊氏領著丫鬟婆子在垂花門前迎了薛氏母子。兩人乍一相見,霎時紅了眼睛,薛氏更是落下淚來。楊氏上前攜了她手,兩人一道過了穿堂,繞過一架闊大的大理石屏芯通體彩繪屏風,入了正院廳堂。蘇正禮于堂中案邊祥云靠椅上端坐,見楊氏引了殷家母子進來,遂起了身。薛氏原是寡身,本多有不便,現下兩家也不講究這些,只當故人來訪,便一起見了。薛氏眼中含淚,見自己夫君舊時好友,更添傷感,一邊矮身見禮,一邊又落下淚來。楊氏亦抽出帕子陪著落了一回淚待大家落座,薛氏又讓殷謙起身向蘇正禮行禮。蘇正禮一看,便是昨日棲霞書院入院試上大放異彩的少年,連連道三聲:“好!好!好!”一邊捻須,一邊點頭道,“可告慰文善在天之靈矣?!?/br>楊氏嗔道:“說這些個作甚,且讓孩子快快坐下?!币粫r讓丫鬟上了茶水、各色新鮮瓜果以及點心,招呼起薛氏母子。又見昔日一別,那知禮懂事的小小幼童已長成個玉樹臨風、姿容不凡的美少年,自是愛得不行。只一口一個“謙兒”,倒像是經年未見的自家兒子。那邊廂楊氏的大丫頭彩云帶了蘇玉蘿過來拜見。玉蘿繞過彩繪大屏風,進得廳堂,一時薛氏母子皆靜了靜。纖裊裊一道身影,軟柔柔一抹細腰,妙目清冷光華蘊,朱唇艷艷桃花殷。薛氏與楊氏當年乃是紹興府諸暨縣有名的二嬌。一嬌艷若芍藥,一嬌夭若桃華。諸暨兩榜進士蘇正禮摘了芍藥花,臨安狀元殷圖祥取夭桃花,在諸暨傳為美談。薛氏自己是美人,閨中好友楊氏亦不遜于自己。今日得見玉蘿,這樣標志的人,難得一身清華更盛,心中更添歡喜。見她行云流水般行禮,舉止一派天然自得,亦是愛的不行,忙起身扶住玉蘿,連聲道:“好孩子,好孩子,快快起來?!?/br>說罷,褪下個通體光潤的羊脂玉鐲子套在玉蘿腕上。玉蘿正欲推辭,見楊氏朝她點頭,便道:“謝謝薛姨。”薛氏更是高興。想當年在閨中,楊家便是縣里有名的富戶,商鋪從諸暨一直開到杭州府。楊氏自小手頭闊綽,從不曾斷了好東西。人生得好,辦事爽利,故薛氏便真心實意同她結交。只她自己家中規(guī)矩甚重,一言一行皆受管束,遇見爽利人,自也分外看重些。現下見玉蘿行事大方,亦是高興又是感慨,對楊氏道:“如此甚好,你果然還是以前的你,不曾有半分變化。我如今只羨慕你,有這樣一個仙女似的女兒伴在身邊?!?/br>楊氏見薛氏嬌弱更勝從前,眉間似有難化開的一絲清愁,打趣道:“如今倒是有這機會,你只把你的謙兒放在我家,只領了玉蘿回去,便也讓你有個女兒作伴?!?/br>薛氏聞言不由笑了起來,見楊氏當著自家夫婿與女兒說話,毫無顧忌,還同閨中一般,想是這些年日子過得順心如意。見她這樣打趣自己,一時心頭松快幾分。殷謙見來人正是那日被孟冬沖撞的馬車主人。那樣一雙眼睛,只一眼,便再難忘記。竹馬情8殷謙與玉蘿二人便也見了禮。玉蘿此時也認出來,眼前少年正是入學那日清晨所遇之人,后又在棲霞書院先賢祠有過一眼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