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慮著在場還有兩個住宿生的門禁規(guī)矩，他們這次相聚也沒有玩到太晚。

散桌時，男生們?nèi)サ叵峦＼噲鋈≤嚕旰昂土衷E直接去往大門口等家里司機來接，可希和媛媛便一起跟著含景去大門口，幾個女生又多說了些不舍的話。

送走戈含景上車后，可希便挽起了媛媛的臂彎，看向不遠處的公交站。

“媛媛，要不……咱倆直接坐M32回去吧？”方才程岸和聶子軒都說可以再送她們回學(xué)校，但可希此時只想和媛媛說點話，所以她道，“不坐他們倆的車了，我想跟你單獨聊聊天……”

田媛媛看了眼正往大門口駛過來的兩輛車，沉吟了會兒，咬了下唇，叫了聲可希的名字，眼神是少見的忸怩，她道：“聊天……等今晚回去，我再陪你好不好，因為等下我想……跟聶子軒，再獨處一下……”

可希怔了怔，慢慢反應(yīng)過來她話里的意思，她嘴巴張了張，一下不知道說什么好。

程岸和聶子軒的車一前一后停在了她們跟前，田媛媛忙雙手合十，與可希互相眼神溝通：你懂的，拜托！

可希知她的心意，相處下來，她也覺得聶子軒為人可以，她懂的，也識做?？上＠砹死礞骆碌念^發(fā)，微不可聞地嘆了聲氣，道：“去吧?！?/br>
田媛媛開心，滿眼寫著期待，小聲跟可希道：“mua，等回去跟你匯報戰(zhàn)績！”然后便走向聶子軒的車。

可?？聪蛄硪惠v車，朝駕駛座的方向彎了彎唇，走過去上車。

目送程岸的車先離開，田媛媛在聶子軒車內(nèi)不禁拍手，笑道：“我就說我有辦法讓他們倆獨處的吧？”

原來，早在飯桌上，她趁可希沒注意的時候，就偷偷給聶子軒發(fā)信息，說好等會兒回去時，讓程岸可以單獨載可?；厝?。程岸的車只有兩座，但聶子軒的車不止，以她對可希的了解，就算可希同意讓男生送她們回學(xué)校，也會覺得沒必要需要兩輛車，所以她讓聶子軒默默配合她。

聶子軒嗯了聲，推了推眼鏡，掛擋，又道：“但其實程岸自己也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的。”

“嘻嘻，那有咱們幫忙，比較快嘛~”

聶子軒笑了下，不置可否。忽然想起飯桌上，到很后面的時候，有人明顯話變少了，笑容又驟然收起。

“我們走這條路，別跟他們后面~”在十字路口，田媛媛指著另外一條路道，“剛好在這條路上，有家甜品鋪的冰淇淋特別好吃，當感謝你送我回去，我請你吃！”

***

回學(xué)校的路沒有來時那般塞車，晃眼就快到終點。

“在前面便利店門口你放下我就好了，然后你可以直接在這個路口掉頭。”免得等會兒到學(xué)校門口要再往前開才有掉頭缺口，可希道，“我也順便去便利店買卷紙巾?！?/br>
“嗯?！背贪栋凑账f的停在了便利店門口，看著她下車。

她站在車窗前朝他揮手，笑著跟他說再見。

接著他開車掉頭，就這樣結(jié)束了今晚。結(jié)束得很常規(guī)，什么問題都沒有。

只是當在后視鏡里看著她走進便利店的身影，一轉(zhuǎn)身肩膀就耷拉下來，他開出了沒多遠的路，就踩下了剎車。

可希走往紙巾類別的貨架道上，有兩個女生站在冰柜前挑水，擋住了路。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謝謝”

兩個女生聞言讓開?？上乃齻兩磉吔?jīng)過，來到貨架前挑紙巾，卻聽見了那兩個女生的小聲嘀咕

“那個……mama當小三那個……”

“呵，難怪了，長得也是一張小三臉……”

“做有婦之夫的第三者，未免也太不要臉了吧……”

瞬間明白過來剛剛經(jīng)過她們身邊，她們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可希把頭垂得更低，佯裝聽不見，不去看她們。

走出便利店，那兩個女生走在可希前面，有說有笑。

可希一個人在她們身后，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店外她已經(jīng)聽不清她們在聊什么了，卻還是覺得她們在議論自己，似乎連笑聲也好像是在嘲笑她。

明明跟前才兩人，但可希越走著，越覺得耳邊有越來越多人在講話……

——“你媽是三兒……”

——“小三死全家……”

——“破壞別人家庭……”

——“狐貍精……”

——“長得也是一張小三臉……

——“不要臉！”

……

那些從早上到現(xiàn)在所有對她的議論，或嘲諷或惡毒，或驚訝或挖苦……統(tǒng)統(tǒng)讓她丟失了繼續(xù)往前走的勇氣。

駐足在學(xué)校大門前，抬眼望了望學(xué)校的校名，停下來她才發(fā)現(xiàn)，看不清眼前的字樣，自己連呼吸都是顫抖的……努力想平靜呼吸，但卻怎么也冷靜不下來。

可希慢慢，慢慢往學(xué)校大門相反的方向往后退，她亟需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靜一靜。

她其實，遠沒有她自己想象中那樣能抗。

她企圖在人前不斷地強調(diào)自己“沒事”做心理暗示，又自如地談笑依舊，想要掩飾這種并不值得他人可憐的難過?？墒?，難過是越掩飾，越難受。就好像是心里有根刺，你以為按住它不讓人發(fā)現(xiàn)就沒事，等松開手才發(fā)現(xiàn)，指間早已鮮血淋漓。

笑得越開心的人不一定是越快樂的。

轉(zhuǎn)街過巷，可希在人來人往中穿過，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道走去哪兒，也不知道走過哪兒，只看見有路的地方，她就往前走。都說散心，散心，散著散著步，可以散走掉煩亂的心。

夜晚的風漸大，耳邊原先那些不停響徹的糟心話語一點點被風聲所代替，慢慢可希又聽見了車流聲，江流聲。

她來到了江邊路，站在長廊看夜色江景。

跟了她一路的程岸，煙癮有些起頭。

從校門到車站，從天橋到江邊路，他看著她在人群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就是在走，一直走，走啊走，走到了這里，才終于停下。

站在她身后，看著她放空地望著江面，畫面仿佛靜止般，唯有風聲淅瀝，他忽地感同身受到她的難過。

原來最令人為之動容的悲傷，是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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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上)談情

夜幕掩著幽幽云團。

從江邊路望過去，對岸高樓矗立，這個點，剛好是萬家燈火通明之時。

繁華鬧市，燈光閃耀。

可希凝著最光最亮的地方，覺著遠景好像離她很近，她仿佛看見了里面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模樣，彼此珍惜又緩慢地聊著家常，甚至她還能感受到那家的柔軟燈光。

真亮真暖啊。

倒是自己放在欄桿上的手，冷得冰涼。

于是，當一杯熱飲被塞到她手里時，手心溫度直抵心間。

可希都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什么，身邊忽然多了個高大的身影，手中多了杯溫熱的茶飲。

她木然地轉(zhuǎn)過頭，是也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yīng)好。

見著程岸的側(cè)臉，她百感交集。更形容不清心下的真實感受，她不知道他為什么也在這里，又好像能知道他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能知道她需要手上的這杯熱飲，又也隱約能明白他為什么這樣對她……

她選擇沉默，雙手抱緊了手中的杯子取暖，緩緩又把目光投向遠方。

夜風輕輕吹，江面泛起漣漪。

“不知道那邊的人……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可希先開口。

他沒回應(yīng)，她自顧自又自己答。

“應(yīng)該是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吧，”她腦海中的畫面是小孩正幫女主人捏肩膀，男主人正削著水果皮，“可能還有客人來做客，帶來很多水果，然后他們就一起吃，看著電視機里畫面一起笑……”

“唔，”他像是應(yīng)了一聲，又像是笑了一下，停頓了有一會兒才繼續(xù)道：“你肯定不知道……”

可希疑惑地嗯了聲，不知道什么？

“那邊……不是住宅區(qū)。”

“……”啥？

“那棟最高的，是金融大廈，”他說，“所以，那邊的人，更大的可能性……應(yīng)該是，還在工作?！?/br>
“……是、是嗎？”可希嘴巴張了張，尷尬地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腦海里本來圈圈冒出來的溫馨畫面喀啦一聲就斷成兩半。

所以你看，有時你陷入一個人的胡思亂想，就差一個人把你拉出來，告訴你，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可希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嘲地xiele口氣。

“沒去過那邊嗎？”程岸轉(zhuǎn)頭，認真地問著她。

可希定定地望著那邊，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最后蹙眉：“不知道……去沒去過……”

她從鄰市過來這邊讀書后，平日顧著功課很少出門不說，她的活動范圍也很小，僅限于學(xué)校那個區(qū)，而且……她這才開始環(huán)顧了四周……

她發(fā)現(xiàn)，她連自己來到了什么地方都好像……沒摸清。

程岸看她傻愣的表情，一下就猜到她的困惑，告訴她：“這里是臨江路。”

“臨江路？”她總算是反應(yīng)過來了！一下子嚇到了，她坐公車經(jīng)過過這里，知道從學(xué)校到這里要至少四十多分鐘車程，她居然用走的走過來到這邊了！她詫異地看向他，也是這么一看她忽然又想到另一個事。

如果說不是偶然，那么她走了多遠的路，他也……

他似乎并無在意，反過來還笑她：“是不是忽然覺得自己挺能走?！?/br>
她不禁嘟囔了聲，懟了回去：“你也挺能啊?！?/br>
“嗯，”他接了句：“我們都挺能的。”

可希悶悶地轉(zhuǎn)過頭，道：“其實我就是，吃飽了撐的，所以……隨便走走。”

程岸嗯了聲，并無打算揭穿她這種拙劣的“謊言”。

她沒說出口的話是：你不必這樣擔心我。

而他的則是：我知道你不想讓別人擔心你，可我就是忍不住想關(guān)心你。

但有些話，是不必開口的。

兩人又看著江看著樓，看著風吹過的痕跡，再一次陷入了心照不宣的沉默。

而這一次，是他先打破。

程岸開口：“你知道嗎……”

可希被他聲音所吸引注意力，頭又朝他方向揚起，聽他往下講。

“我小時候，最煩的就是看醫(yī)生了?！?/br>
可希眨巴了下眼睛，不禁問：“怕打針？”

被一言戳破的程岸輕咳了聲，點了點頭，“嗯，反正，能吃藥，堅決不打針。”

可希沒想到他會和自己說起這樣的事，有預(yù)感他的下文肯定帶著目的，但還是忍不住想聽下去……

“結(jié)果有次學(xué)校體檢，要抽血，我大概……排了有三次隊。最后……躲不過，坐在那張椅子上，都不知道磨蹭了多久才伸出手……”

如果不是見他一直不敢看她，可希真不敢相信他口里說的人是他自己。那樣盛氣凌人，原來小時候也有過這樣窘的趣事……她想象著……小小的他那模樣，眼睛便不自覺彎起。

“那過程，我就看著墻上的時鐘，看著那個秒針在走，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滴答，滴答……”

“然后就不痛了？”可希聽得認真，仿佛置身他所說那個場景，看見了時間在走，她接道，“你想跟我說，時間可以治愈傷痛？”

程岸失笑，舔了下唇，搖頭，“你知道的，我從不信這些的，說得輕巧?！?/br>
可希怔了怔，才想起這樣的夜晚，他們也曾一起經(jīng)歷過。

而在類似這樣的情景下，當她和他說“讓煩惱隨著風隨著浪一起卷走”時，他回道“道理從來都是說別人容易，說自己難?！?/br>
還真的是。

她把他的那句話又重復(fù)了下。

程岸接道：“而且能做到更難。什么治愈，都是狗屁，扎下去那一下還是很要命的。所以我當時沒想太多，只是單純地想時間快點過去，快點結(jié)束了去打游戲?！?/br>
啊……這樣啊，可希被他徹底逗笑，想想也覺得是，這是他，這就是他。

他好像就是為了逗她笑一樣，沒有再說其他，但她卻從他的話里聽懂了什么，恍然開朗后，才捧起手中熱飲，喝了一口。

這是她想起她忘了些什么。于是她抬眼望了他一下，道：“謝謝?！?/br>
是謝他買的這杯茶，是謝他說的這些話，也是謝他的陪伴。

程岸勾了勾唇角，應(yīng)了聲嗯。

這樣一聲應(yīng)允，令可希忽然很想確認一些事情，理清一些思路。她叫了一聲他名字，目光又望向?qū)γ娴奈骞馐?/br>
“程岸。”

“嗯？”

“我想，問你個問題?！?/br>
“什么？”

“……你喜歡我。”

她的聲音飄在風中，輕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