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遺失的美好
遺失的美好
是挺奇怪的。 我明明討厭這里的大部分,但僅僅只是還算溫馨的布置就把我說服了。在接下來的未知惡夢前,舍不得汲取哪怕一點被愛意包圍的機會。 一南問我要校園卡,她回去幫忙收拾日常用品。我躺在那張單人床上,枕頭軟軟地陷下去,沉迷在找到更多落發(fā)的這種游戲里,然后睡過去。 中飯之前一南趕了回來,我取外賣從巷口往回走,被她叫住。她手里拉著我的行李箱,從補給站那領(lǐng)的黑色24寸。身上掛了好幾個包,臂彎還勾著一個很大的包裝袋,外包寫著店鋪名。 幫幫我吧~ 累的氣喘吁吁地,可憐樣,還手忙腳亂。 我走過去只拿了包裝袋的,被一南溫柔地嘲笑。 餓了吧,你先回去吃飯。 孕婦步伐不比她快多少,我在前面踩著石板,想著下一個或許就是劣質(zhì)貨,然后讓我掉進去,淹死在臭水溝里或者砸暈自己。 你是她家人嗎? 小胡不在,接待一南的是其它兩位室友。見陌生人刷了慕杉的卡,關(guān)切地詢問。 朋友,她現(xiàn)在要住在我那,來收拾點東西。 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 那兩位室友開始抱怨起來,說起慕杉的種種不易,每天上下課爬樓,洗熱水澡要走兩里路到南區(qū)澡堂。晨起困難,卻總要早起,然后去洗手間扣嗓子。如果不吐出苦水,當天就會什么都吃不下,吃了也會吐。還說到慕杉父親來看望那次,只送了個保溫桶,雞湯里都是煮爛了的rou,筷子根本夾不起來。 然后呢? 她看一眼就倒了。 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照顧。 都是女孩子,她太乖了。 一南想到初中時候,那個拉著自己衣角,被欺負的紅了眼但是倔強不與她對視的人。現(xiàn)在好像滿身尖刺,又或許只是適時的豎了起來。 下午一南有課,她吃光我剩下的孕婦餐,匆匆返校。院子里從嘈雜到安靜又變嘈雜。 【出來!】 【來看!】 【有驚喜!】 【筆芯gif.】 消息框彈出來好多條,不知道什么時候加上的微信號,頭像是只粗線畫的老鼠。 扶著柜頭下床才意識到?jīng)]開燈,這會也找不到開關(guān)。只好把手機自帶的打開,在出門前活動了一下嘎吱作響的身子骨。 消息轟炸停了,一南干脆打了過來,手機一邊振動嗡鈴一邊在我手里發(fā)燙。我被各種噪音催促地心煩意亂,心臟亂跳。索性坐回床上,脫了外衣裝睡。 大概一分鐘,出租屋的門被暴力踹開,我聽到一道粗喘,然后頭頂?shù)陌讕脽舯慌拈_。緊接著粗喘越來越近,貼到我耳根,又變得謹小慎微,像等待審判的豬。 她的亂發(fā)搔著我,我強忍癢意一動不動,憋住呼吸,在接觸到撫摸時僵成木乃伊。原諒我就是想要她莫名其妙的慌張,想要她小心翼翼的害怕,那讓人覺得有趣的同時也絲絲的揪心很令我著迷,戲謔的病痛感和新奇感簡直絕配。 實在憋不住了,二氧化碳沖出嗓子,我忍不住咳嗽起來,一陣一陣的。身前的人這才放松下來,整個人抱住我腦袋,溫熱滑過我的頸動脈。 一南! 怎么了?怎么了? 這時候我還能注意到她帶著鼻音,急促也掩蓋了哭腔。 我 震驚的同時更多是難以啟齒,因為咳嗽的反應(yīng)太厲害,下體幾乎來不及收縮。 我摁著她的肩膀起身,從柜頭抽幾張紙,挺著肚子往院子里的廁所走。進門的時候一南跑過來,手里遞給我一件干凈的小褲。 順便換了。 我本來只是想捉弄她,卻把自己也弄得狼狽。游戲體驗感極差。 出來的時候一南端著小盆傻站著,見我手里捻著臟的那條,往身前努努嘴。 放進來,我拿去洗。 我放進去了,然后一把搶過盆來,走了兩步想起冤頭債主,那點自尊心也就拋開了,心高氣傲地又把盆塞回去。 狗奴才! 被罵了還那么溫柔,她眼里的光刺著我,然后伸手摸上我的頭。 奴才伺候小公主~ 我心想小公主的頭是你能摸的,但我沒那么矯情。站在她身后看她放水搓內(nèi)褲,院燈昏暗,她總要湊的很近,鼻頭還粘了泡沫,洗衣液放的太多了。 什么驚喜? 嗯? 她愣了一會,慢動作擦掉自己鼻子上的泡沫,然后佯怒爬山眉頭。 你裝的?!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暴露了,抿著嘴不知道該不該笑。 你還笑?! 我差點急死了!下次不能開這種玩笑了。 睡覺可以,睡前把手機關(guān)機,不睡就開機,這樣我無論如何都能知道你的狀況。 我聽她噼里啪啦一大段字往外蹦,心窩發(fā)癢,看她凍的通紅的手,接過盆。 去擦,我晾。 她擦完手出來我正踮著腳拼命把衣服往繩子上搭,小腹隆起導致重心下降,一切抬高的姿勢都很吃力。 她來了之后,先是被披上了一件棉服,然后又被托起到剛好的高度,她的手環(huán)在我胸前,隔著厚厚的衣服只能感受到一堵安穩(wěn)的力度。 好輕。 我們這一次相遇里,唯一聽到的帶有嫌棄的話語,仿佛比心疼還多了些愧疚。 走,帶你去看。 不算驚喜的驚喜。 一輛小電驢,前置擋風,車頭掛了兩個頭盔。 我好像沒那么心軟,因為同樣的安全感在很久之前也收到過,現(xiàn)在更多的是理所當然和溫暖。我抱住一南,在她懷里取暖,手急切地探進更深的地方,渴求能密切感知溫度的接觸。我時常認為自己是害怕這樣的情感的,因為害怕,所以才著急進入,把自己籠罩在可怕的溫暖里,越是親密越是證明百毒不侵。就像年幼時候的自己,黑暗是吞噬的代表,但卻總在害怕的晚上獨自走進黑夜。 以后還要栽你上學。 她笑著說出這句話,我腦子里閃過模糊的畫面,她青澀的背影,晃蕩的發(fā),柔和的身體輪廓,我以為自己早就摒棄的曾經(jīng),慢慢變成我環(huán)在她腰上的手。 可是早八好冷。 忍忍嘛,給你裹成粽子就好啦,以后一定不讓你冷。 可能是我太久沒有對她用過可是這類比較親昵的字眼,她一下子變回那個喜歡逗我的一南。我手里使勁,掐地她痛呼一聲。 ?。「陕镅?? 你就是這么照顧我和你崽的? 我可以吹冷風,但是崽能嗎? 好嘛,早八就騎一段到淮陽路打車,其它時間段送你到學校。 我大概知道了她是真的很想載我上學,心里也傾向于重溫那段時光。 你剛才說,我的崽?是真的嗎? 很是煞風景的話,我貼在她大衣上朝她的胸翻了個白眼,手掐的更重了,她的身軀一震,倒吸一口氣,但是我很解氣。 晚飯我們就騎上了它,到就近的肯德基,點了兩份套餐。吃完又騎著它逛了一圈,買了好多水果,也吹夠了晚風,回到出租屋就心滿意足的睡下了。 電熱毯的暖帶著奇怪的磁場,我很不習慣。在一南懷里不停地翻身,她換著姿勢抱我,始終騰出一只手摸我肚子。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會在重復前一天的過程中發(fā)生一點新鮮。有的時候是胎動的次數(shù),有時候是看到的風景,有時候是天氣,但每一次的新體驗都有一南的存在。 直到我們復習,考試周,然后是寒假。一南要先回去一趟,她還沒跟父母說過我們和孩子的事。她告訴我要離開的時候,我是坦然的,但卻被一眼識破。然后被狠狠地圈在懷里,在床上互相數(shù)著對方的頭發(fā)。 我可以告訴他們嗎? 我被征求意見,不過還沒放下芥蒂。是一南父母把她從我身邊突然帶走,我過往一直心存埋怨,到失而復得的時候更甚。 不許,你管他們要錢的時候得撒謊,必須讓他們覺得你是在非常用力地啃老,嚇壞他們! 我頭頂似乎懸著一個齜牙咧嘴的小惡魔,它告訴我不要原諒。 一南被逗笑了,放開我的頭發(fā)熟練地往頭頂摸。 好傻,不告訴他們。要接慕雨過來照顧你一陣嗎? 我立馬意識到不對,扯緊她的頭發(fā)。 你要回去多久? 輕點! 盡量待到合適的時間,這樣撒的謊才有可信度。 狡猾。 我以前大概就是這么被騙的,但現(xiàn)在這樣不算,特殊時期特殊對待。 慕雨來了,她頭發(fā)長了一些,皮膚比夏天白,個子比一南還要高了。瞧見我肚子的時候掄起了拳頭,差點就要往一南身上砸。雖然還不知道真相,但不妨礙她把討厭的人當發(fā)泄對象。 一南問房東借了張彈簧床,臨時買了一套被子,安置在擁擠的角落。慕雨不解,但她看起來沒有要質(zhì)疑的意思。等一切交代好,恰恰趕上一南離開的車,我和她在巷口告別,看著別人的背影坐在后座,即使那人是我meimei,也依然生出毀滅的欲望。最后消失在視野里,仿佛她和別人走了,就是走出了我跟她的未來范圍。 我在冷風里矯情地掉眼淚,艱難地轉(zhuǎn)身,用不太瀟灑的背離掩飾落寞,走進還尚存屬于我們氣息的小屋。然后無奈地繼續(xù)矯情。 我啥時候能寫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