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尾聲，梅時與的時間也漸漸空了出來，于是抽時間去見了老師Arthur，順便為顧京笙送書。

Arthur是個睿智而不失風趣的老頭，和梅時與亦師亦友。

比較起來，梅時與同他相處，比跟容燁更為自在隨意。

收到顧京笙的書，Arthur很高興，架起眼鏡，就著窗外的明媚光線，瞇著眼摩挲翻閱半晌，不舍得合上。

Arthur和顧京笙的故事，梅時與淺淺知道一二。

顧京笙是個敢想敢做的女子。

在她哥哥紐黑文的琴行里，第一次遇見選琴的Arthur，年輕的Arthur風度翩翩，還有學識積淀的穩(wěn)重，她主動遞過去一把琴，“喏，她是最好的。”

Arthur的描述是，那時的顧京笙，一頭如瀑的黑發(fā)，臉蛋緋紅，眼睛又清冷又明亮，穿著修身百褶連衣裙，站得筆挺，遞琴的胳膊也伸得筆直，強裝出的自然，因為少女氣顯得直率可愛。

他驚了一瞬，是讓心里一亮的那種。

旁邊的哥哥很是訝異。

顧京笙來他這，是為了暫時擺脫枯燥的練琴生活，蹭嫂子做的可口飯菜，穿著翩翩的裙子在莊園里摘葡萄。

她最愛仰靠在陽臺的藤椅上，面對湛藍廣袤的天空，好像什么也沒看，什么也沒想，優(yōu)哉游哉晃蕩著，把懷里一顆顆閃著水意、瑩亮如瑪瑙的脆甜葡萄吃下去。

最不會做的就是幫他搭把手。

他哥哥眼明心亮，非常正式地告誡她，不可以對Arthur有任何想法，因為他有妻子，據(jù)說還是個病人。

春心萌動，像春草抽芽一樣，看似嬌柔繾綣，實則力抵萬鈞，不可阻擋。

還有各種流言渲染，這位年輕的名教授如何癡情有擔當。

顧京笙瘋了一樣，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而Arthur也是動心過的，但其中的分飛曲折，梅時與卻不得而知。

他猜，Arthur是有一樣身份，就擔起一樣責任、恪守一樣道義。

就這一點來說，他一直算是嚴秉師教。

*

從Arthur家出來，梅時與在車上，看路上行人和倒退的風景，一家表店猝然入眼。

耳邊響起一句軟軟的聲音，“還有十五分鐘我就十八歲了?！?/br>
指尖微動，下一瞬，叫停了車。

很快，一個身著黑色風衣，身材頎長，外貌出眾的東方男人，站在干凈剔亮的柜臺前，通身是西方人無法領(lǐng)略的內(nèi)斂文氣。

梅時與選定了一款格式簡約的女士表，拿到手，腦子突然冒出那晚梅朵說24的腰，還有拽著他沒有力道的手腕。

綜合成一個字“瘦”。

于是請他們加了兩個孔。

回到酒店，梅時與發(fā)覺，自己下車買表，全屬出于沒經(jīng)思考的沖動驅(qū)使。

現(xiàn)在給梅朵禮物，是不適合的，無論以什么名義。

想了想，把它放進了自己的行李箱。

然后接通了響起的電話，是Arthur的。

梅時與聽著電話走到陽臺處，右手叉在腰間，搭在皮帶上，面向燈火斑斕的城市夜景，沉著心聽那頭的話。

大致的意思是，Arthur和顧京笙沒能擁有最終的緣分，是因為Arthur的婚姻和他們的聲譽前程。

氣得顧京笙回國，后來又愿意重新與Arthur來往，是看慣了種種導致身敗名裂的丑聞，認為Arthur的堅守是對的。

她當真不愿意Arthur經(jīng)此一遭，自己也未必能活得安生。

對于梅時與這樣身份的人來說，cao守德行至關(guān)重要，其中學術(shù)誠信尤甚。若不慎牽扯進來，影響是萬劫不復的。

美方高校學術(shù)聯(lián)盟最近在暗地調(diào)查學術(shù)不端事件，有幾個嚴查對象，容嫣的導師名在其列，所涉及的問題除了學術(shù)造假，可能還包括性丑聞。

PS:求求你萌，千萬不要看梅校長的一棵白菜被人拱了，另一棵白菜也被人拱了，然后覺著他好可憐好么？

他有朵朵、他有朵朵、他有朵朵……

碰撞

容嫣為什么始終與他若即若離，甚至不大愿意公開他們的關(guān)系、不愿結(jié)婚，也就說得通了——

為了和她導師在她求學期間，各得所求，雙雙不背負出軌和破壞別人婚姻的惡名。

想到“婚姻”兩個字，梅時與心頭有過一閃而逝的陌生。和容嫣的婚姻，他似乎也從未考慮到這一步。

他的生活重心是工作，此外一直順其自然，無所期待，可有，也可以沒有。

“嫣嫣，嗯。下午的飛機。明天上午我們見一面，不用，我過去?！笔樟司€，梅時與揉了揉眉心，覺著有點頭疼。

容嫣若是真有行差踏錯，最傷心、最受牽累的還是老師，一生著書立說、教書育人的功業(yè)都抵不過女兒選擇一次歧路。

*

在容嫣學校旁一家頗有格調(diào)的咖啡館內(nèi)一角。

梅時與和容嫣隔著圓桌，相對而坐。

隨著談話的展開，容嫣緊攥衣角，一直壓在心底的事，總算瞞不住了，最先被她最不想知道的人知曉。

身邊的空氣冷冷凝住，一絲一縷纏著她，像那個鰥寡老頭的惡心身體。

而梅時與就在對面，將她的骯臟、不堪一覽無遺。

最讓她心涼的是梅時與的態(tài)度，沒有質(zhì)問，沒有憤怒，眼睛里甚至沒有任何痛癢情緒，十分平靜地給出建議——

積極配合學術(shù)聯(lián)盟的調(diào)查，主動申請博士后退站，至于應(yīng)當給予學校的經(jīng)濟補償，他可以承擔。

“是不是還有和T大解約？我們也徹底分手？”容嫣眼里閃著淚花，咬牙問。

不待梅時與回答，她就笑，“梅時與，那我實在找不到你幫我承擔退站經(jīng)濟補償?shù)睦碛?。?/br>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愛過我，所以現(xiàn)在才會這樣冷靜?！?/br>
她覺著委屈、激憤，理工科出成果每一步都需要實打?qū)嵉臄?shù)據(jù)，真的太難了，她焦慮、愁苦、失眠、落發(fā)，出站回國遙遙無期，她和梅時與的未來也是。

那個老頭子說可以幫她，只要用身體來交換，給出保證，等她回國便無瓜葛，因為還有下一個。

但是在此前她要保持單身狀態(tài)，如有必要，可以向外界宣稱是情侶關(guān)系，將私德和學術(shù)道德區(qū)分。

她昏了頭了，答應(yīng)了，哪知前途一片泥沼，一腳踏進就出不來。

梅時與攪拌咖啡的手頓住，對容嫣的愛，他搜求著，卻沒能觸摸到內(nèi)心的這種感情。

他的反應(yīng)讓容嫣覺著自己可笑，抹了下眼角的淚水，眼睛紅紅的，“梅時與，最初是我追隨、表白，我們才走到一起。后來你越來越好，我特別希望站在你身邊是光鮮燦爛的，而不是有個博士后期間因無法完成協(xié)議任務(wù)而被退站的不良記錄?！?/br>
她愿意為他變美好，不擇手段，而他呢？

梅時與沉默，然后道，“嫣嫣，你不是個小孩子了，除了眼下的學業(yè)和婚姻，要會考慮長遠的未來，凡事要為自己負責、為更遠的路負責。”

容嫣臉色凄然，趴在桌子上哭得肩膀顫抖，“以你為我不想？沒有現(xiàn)在，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