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之一。

在內(nèi)衛(wèi)這種講究服從和義氣的地方，升得太快通常不是好事，拂了石辟邪的面子則更加糟糕。更何況，他替皇帝偽造賬冊，等于授人以柄，皇帝哪天想整他了便可以直接拿這樁事出來翻案。對這些，常歡心里頭門兒清，可是，他等不及了，他必須變得足夠強大，才能在做完那件事后全身而退，并且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至于皇帝，反正也活不了多長了不是，就暫且給他個定心丸，不過是再賭一回而已嘛……踏進內(nèi)衛(wèi)署的時候，常歡默默地想，心中的焦慮絲毫沒有在臉上顯露。

“咱們這位新上司的手段可真是……嘖嘖，讓人嘆為觀止啊……連自己都能豁出去，說是陪了那陳司徒的小妾幾個月……”沒想到，一進來就聽見有人嚼他的舌根，常歡饒有興致地放輕腳步，在窗外安靜聽著。

“嗨，事情辦成了不就得了，咱們底下的也都跟著有賞賜，管他用什么法子。那小妾，從前可是有名的行首，要我我也愿意陪呀，就是人家看不上我，嘿嘿?！贝鹪挼氖莻€更年輕的聲音，常歡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叫王威，商戶子。另一個三十歲出頭的，應(yīng)該是叫郭四，行伍出身，這兩個都是他的新下屬。

郭四嘿嘿地笑，打趣道：“你又不是沒見過常統(tǒng)領(lǐng)的長相，就他那張臉，比女人還好看，和行首睡在一塊兒，還說不上是誰占誰的便宜呢！”

“不過——”郭四笑完又皺起眉頭，“你聽說那小妾的下場了沒有？活活被陳司徒一家老小燒死在靈前，真夠慘的呦。雖說咱們平日里栽贓陷害、屈打成招的事沒少干，可是靠臉蛋騙女人，用完了棄之不顧，嘖嘖，石大統(tǒng)領(lǐng)決計做不出來這事?！?/br>
王威一臉壞笑：“石大統(tǒng)領(lǐng)倒是想做，可他那樣貌，都被編排到鬼故事里了，他一去，那娘子直接給嚇死，案也不用破了?！?/br>
郭四壓低嗓音道：“你忘了石大統(tǒng)領(lǐng)最擅長什么了？這位常小統(tǒng)領(lǐng)踩著他上位，怕是給他記恨上了，沒準哪天被他剝了那張好看的臉皮做成面具……”

“常統(tǒng)領(lǐng)！”身后傳來一個聲音，屋內(nèi)兩人立時噤聲。

常歡轉(zhuǎn)過身，見是他屬下的另一個校尉杜青，這人眉眼細長清秀，卻頂著一張圓如滿月的臉盤，整體上看來簡直像只被割了幾刀的面團。

常歡朝他頷首，一進屋，郭四和王威躬身垂立，面色驚惶不安。常歡無意計較，只心里覺得好笑，落座之后開門見山地問道：“盯著北相的探子今日可有回報？”

王威忙回稟：“報統(tǒng)領(lǐng)，和從前一樣，除了有國事商議，幾乎都待在四方館里，老實得很。只不過——”他停頓了一下，拿眼覷常歡，臉上寫滿了猶豫不決。

常歡抬眼：“有話直說?！?/br>
王威道：“今天北相應(yīng)邀去了華陽長公主府上賞梅，列席的有許多文人雅士，咱們的人就不好跟進公主府了……”見常歡的眉頭皺起來，忙補充：“這也是陛下之前授意的。哦對了，還有，北相去公主府，帶了那個大部分時間藏在四方館、幾乎不露面的門客?！?/br>
見常歡神色不豫，郭四插話：“統(tǒng)領(lǐng)，沒陛下旨令，公主府上我們實在不便進去查?！比A陽長公主是最不好惹的人物，他們內(nèi)衛(wèi)的老油子個個知道。

杜青也在一旁點頭贊同。

常歡思索片刻，吩咐三人：“你們繼續(xù)監(jiān)視，至于公主府——”他嘴角微翹，“不用你們cao心，我過去一趟?！?/br>
第三十四章朔風(fēng)(下)

早春二月，華林苑的紅梅開得正好，紅錦堆疊，暗香浮動，浩浩繁繁地一路延伸到華陽的公主府里。自有下人將梅枝修剪得恰到好處，又在曲廊掛上連綿的青羅帳，一旦有人經(jīng)過，煙羅被風(fēng)拂動，與紅梅交相輝映，盛景非凡。

縱是這般景致，連續(xù)看上快十年，也漸漸習(xí)以為常，失去了起初的驚艷。華陽毫無賞梅的意趣，她此刻隱身在一間密閉的茶室，靜待對面的二人開口，心中頗有些惴惴不安。

公主府上賞梅更勝于御苑，原本只是皇兄隨口提了一句，沒料想這位北朝丞相倒會順桿爬，借皇兄話音提出要來公主府賞梅，她只得應(yīng)下。這倒也是慣常做的事，華陽只不想見皇帝，故意選了個他那九轉(zhuǎn)還丹開爐的日子設(shè)賞梅宴。

而她此時遠離人群，同北相宇文琮和他的門客隱身在這一方密室里，則是因為對方呈上的拜帖：那上面并無通常的客套，僅有兩個端正的大字——相思。

以多智和賢達聞名的宇文琮知道了她的秘密，也許也猜到了她和皇兄之間的矛盾，然后呢？他找上門來是為了脅迫她為北朝賣力嗎？那他可找錯人了，她對政事一向疏遠，何況作為一個聲名狼藉且死期不遠的人，她實在沒什么可被要挾的。

華陽好奇地打量著對面兩人，宇文琮年紀在三十歲上下，臉上線條利落中帶幾分溫潤，眉毛和眼珠都黑漆漆的，猶如被濃墨刻畫在白凈的臉上，薄唇緊抿起來，卻形成一個看起來像是在笑的角度。華陽還注意到，他的睫毛生得極好，又長又黑，垂下時似乎在眼下打上一片陰翳，遮住了眼中的千般思緒。

稍微側(cè)坐在他身后的那位門客，也舉止優(yōu)雅得體，相貌威武，儀表堂堂，國字臉上一對深目，面皮偏紫黑色，看起來更像是個武將。

靜默了片刻，宇文琮先開口：“公主也許心中疑惑，但某今日前來其實是想助公主一臂之力，讓公主得償所愿?！?/br>
哦？華陽錯愕：“丞相知我有何愿望？”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宇文琮呷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公主想遠離陳帝，又不想背負弒親和叛國的惡名。若愿隨某北上前往秦朝，某可以代陛下保證，公主在秦所享尊榮禮遇只會更勝今日！”

宇文琮的計劃是借迎親之機制造混亂，將華陽偷偷帶到北朝，一旦過了邊境，便可以昭告天下陳帝送華陽長公主嫁入北朝，屆時皇兄便是雷霆震怒，也無力追過去搶人了。

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可不得不說，聽了宇文琮這番話，她有些動心了。天下之大，在皇兄治下，她無處可逃，而能夠?qū)固熳拥?，唯有另一位天子。她只是不解…?/br>
“丞相這樣做，對你，對北朝，有什么好處呢？”

宇文琮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頗有深意地說：“能得到公主，本身不就是最大的好處么？實不相瞞，秦朝歷經(jīng)多年征戰(zhàn)，雖然版圖不斷擴張，但國內(nèi)民生艱辛，反戰(zhàn)之聲不斷上漲。能夠與陳保持長久的和平，實乃從上至下真誠所愿。我方既無意開戰(zhàn)，自然希望陳朝也是如此，一紙協(xié)議不過空文，能讓陳帝忌憚的，只有公主呀?！?/br>
華陽猶豫道：“……丞相既然知曉本宮的秘密，也應(yīng)當了解本宮有些特別的要求，是很難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