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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重?!?/br>蘇恬已經習以為常。若是得閑,她一定會耗費大量時間化妝,用遮瑕一點一點地把眼下的烏青遮掉。然而,如今的她恨不得把所有時間都拿來補覺。“我昨晚回家又熬到兩點,今天連吃早餐的時間都沒有?!碧K恬把包放下,趁著電腦開機的當口,托腮凝眸:“你有沒有覺得,這工作真是越來越無聊了。”沒有很大的成就感,亦沒有激情。她打心底不喜歡這樣一成不變的生活。“忙是忙了點,”白皓樊瞟她一眼,“但也不至于無聊吧?好歹是自己選的路,總歸是有些許熱情的?!?/br>蘇恬很想辯駁——萬一不是自己選的呢?她正欲開口,Maia姐從辦公室里出來了,兩人忙不迭地噤聲。Maia姐不愧是超人一般的存在,眾人皆被加班熬夜折磨到鬼見愁,只有她依舊保持妝容精致,一身吸煙裝熨燙得平整無比,立在那里,宛如頭頂圣光。她環(huán)視一周,開口:“白皓樊,帶上你昨天做的分析報告,來我辦公室一下。”撒旦的召喚。白皓樊兩股顫顫地起身,視死如歸地抱上資料,赴難去了。蘇恬已經沒有雅興去幸災樂禍。白皓樊的報告好歹都交了,她的還尚未做完。內心掙扎一番,她認命地端坐起來,對著電腦繼續(xù)趕進度。這一坐就坐到了下午,午飯都被蘇恬直接跳過。于是,等她長舒一口氣,準備起身活絡筋骨時,只覺眼前朦朦朧朧一片昏花,連忙扶著椅子——奈何椅子底部安的是滾輪,她沒扶穩(wěn),咣當一下就摔地上去了。剎那間,她眼前那種如同老電視滋啦作響的雪花畫面也倏地被掐斷,閃過光亮之后,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不知過了多久,蘇恬從黑暗中睜眼。她只看到一片茫茫的白,白得刺眼,白得像醫(yī)院冷冰冰的天花板——哦,不用像,的確是。蘇恬掃了一眼四周,病房里只有她一個人,另一張病床是空的。房間空蕩蕩的,蘇恬試圖動了動——似乎一切正常,但是心里總是隱隱有些擔憂。索性,她開始嘗試著靜下心來,這心一靜,五感更明。她聽見外面護士跑動的聲音,聽見護工推著老大爺的輪椅滾過的聲音,聽見一道逐漸靠近的熟悉聲線。蘇恬愣愣地抬頭,透過門上透明的窗戶,她便看到季楚宴正打著電話,朝病房這邊走來。“咔嗒”一聲門開,季楚宴也隨之掛斷了通話,將手機滑入大衣口袋里。落日的余暉灑在病房里,一小束映照在季楚宴身上,使他整個人籠罩著淡淡的柔光,像冬天里一朵招搖的向日葵,就連他周圍的空氣都被一秒加溫。蘇恬第一次覺得醫(yī)院的景色這么好。她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此刻一定憔悴如林黛玉——“態(tài)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br>于是,還沒等季楚宴開口,蘇恬就癟著嘴,朝他張開手,眼梢也很配合地耷拉下來,像濕漉漉的小狗眼。見狀,季楚宴了然地嘆了口氣,走近病床,俯下身,將病床上的蘇恬輕輕圈進懷里。他太了解她的小情緒了。早晨起床,如果他恰好起得比她早,她也會這樣張開雙臂,示意他過來擁抱她。而且,偏偏她自己就是不肯起床,把他抱到整個人都貼到床上去才好。半晌,季楚宴終于松開她,放緩了聲線:“醒了?餓不餓?”蘇恬卻搖搖頭,情緒不高。“你跟我說實話,”她突然開口,語氣低落,“我是不是患了什么重?。俊?/br>她才二十三歲——嚴格一點說,二十三歲零五個月,她的生日在八月。蘇恬不禁聯想起某些狗血的電影橋段——這個時候她的男友應該抱著她,或痛哭,或沉默。然而沒有,季楚宴只是眉梢抽了抽,像在看一個小傻子。蘇恬仔細端詳他的神色,依舊感覺不對勁。思來想去一番之后,她心下一驚——自己的例假已經推遲了一周!“是不是,”蘇恬緊張地揪著病號服,“那個……我……懷孕了?”雖然他們每次都有正確使用避孕套,但是這并非萬無一失,保不齊有漏網之“蝌蚪”。“……”季楚宴輕嘆一聲,在她額頭上點了點:“想什么呢?你就是低血糖暈倒,外加內分泌紊亂。你的例假是不是也推遲了?”“是……”蘇恬悶悶地應了聲,重新把自己埋進被子里。季楚宴試圖把她從被子里挖出來,沒挖動,只好隔著一床帶有醫(yī)院消毒水氣味的被子和她交談。“你最近的壓力太大了?!?/br>蘇恬默不作聲。她見過去投行實習加班到十二點暈倒的師姐,當時心里比起同情更多的是佩服。然而,輪到自己時,她卻只覺得可憐——倒在自己提不起熱情的崗位上,成就感近乎于無。她沒反應,季楚宴依舊不屈不撓地開口:“春節(jié)假期,大年初六到初八的時間空出來吧?!?/br>聊到假期,蘇恬一下子就不困了。她“唰”地一下掀開被子,看向他的目光帶著不解:“怎么了?”季楚宴伸手撥了撥她凌亂的頭發(fā),淡淡道:“我們公司集體旅行,是去N市的海島度假。雖然是國內短途旅行,但是總比你一直悶在家里好?!?/br>蘇恬猶豫不定:“這……會不會不太好?畢竟去的人都是你們公司員工……”這都能帶家屬嗎?季楚宴捏捏她的手,露出一個歉意的淺笑:“因為我這幾個月估計就春節(jié)那會兒有時間,能陪你出去走走。剛剛換了新的設計團隊,很多地方需要磨合與對接,我一時半會兒走不開?!?/br>蘇恬心下了然。經過這半個月來的加班轟炸,她已經逐漸理解了季楚宴的忙碌,有的時候并非不想休息,只是總有源源不斷的新問題亟待解決。她其實很期待和季楚宴出去旅行。既然季楚宴都覺得沒問題,那她這個“員工家屬”也沒什么好忸怩的了。于是,她點頭,笑道:“好,我和你一起去?!?/br>追憶低血糖暈倒進醫(yī)院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醫(yī)院消毒水味兒很濃,蘇恬不喜歡。她掀被子想走,但季楚宴仍不太放心,把她按回病床里,要她多躺會兒,在醫(yī)院觀察觀察再回家。拗不過他的堅持,蘇恬只能乖乖待在病房里發(fā)呆。而季楚宴似乎很忙,手機鈴聲每隔二十分鐘響一次,他便頻繁出去接電話。蘇恬當然也明白——她在公司暈倒,是白皓樊送她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