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
遇見
爸,這婚我肯定是不會訂的,嫁給那個人就更不可能了。陳姝毓一邊慢條斯理地舀著青瓷小湯盅里的桃膠雪耳糖水,一邊從容淡靜地回答陳泗鳴剛剛提出的不合理婚約問題。 陳泗鳴縱橫商界這么多年,那個腦袋瓜子練的精明得很??绅埵窃俾斆鞯哪X子,面對他這獨女都會慢上個幾拍。在婚約這個問題上,他更是頭疼的很。他考慮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問道:真不愿意? 陳姝毓將盅內(nèi)糖水一飲而盡,左手拿起仆女遞過來的真絲方帕優(yōu)雅地擦拭著嘴角。做完這一切后,她極其果斷地拒絕:不愿意。 就沒得一丁點兒商量? 沒有。 陳姝毓說完就動作利索地起身回房,留下陳泗鳴一人在客廳里不時抓耳撓腮。 陳姝毓很郁悶,好端端的怎么陳泗鳴非得給她安排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夫。盡管自己明顯表示不愿意,可是也沒見陳泗鳴有要松口的趨勢,這可真是惱人的很。 她知道陳泗鳴想讓她商業(yè)聯(lián)姻,可是找個黑社會老大,她還真是怵得慌。說不定找個世家子弟她還真會答應(yīng)呢,畢竟自己長這么大也沒有喜歡的人??墒呛谏鐣恍?,她沒那個膽子。 陳姝毓決定出去走走,好散散心。 街上的空氣好得不行,陳姝毓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暢快多了。她不知不覺走到了銅鑼灣,她只覺得這里的氣氛和別的地方不同,一時就走向了家名叫疏嶸坊的酒吧。 酒吧里的侍應(yīng)生看見陳姝毓過來,用手將她攔在門口,禮貌微笑地看向她發(fā)問:這位小姐您是來找人還是喝酒跳舞的呢? 我我找人。陳姝毓沒來過這種地方,一時也有些慌亂,但是她又不想喝酒,就隨口胡謅了句。 您找誰,需要我?guī)兔幔?/br>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面對侍應(yīng)生的再次發(fā)問,陳姝毓想著搪塞過去。 好的,那請出示您的會員卡。 侍應(yīng)生依舊是客客氣氣的,陳姝毓卻迷糊了,怎么進個酒吧還得要會員卡,這怎么辦,她還挺想進去看看的。 陳姝毓努力裝得比較自然:那個,我找的人有會員卡,但是我沒有,你能先讓我進去嗎? 侍應(yīng)生什么眼神啊,這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千金大小姐,而且一看就沒有來過疏嶸坊;再說了,這個長相來了他怎么可能會不記得??梢?guī)矩就是規(guī)矩,沒卡你就不能進。 侍應(yīng)生一邊腦子飛快運轉(zhuǎn),一邊委婉地對陳姝毓說:如果是有人約您來的,那么請您告知我是哪位客人,我確定之后就可以帶您進去。 陳姝毓犯了難,眉頭微微皺起。她努力地看著酒吧里面,盼望能遇見以前哪個風(fēng)流愛玩的同學(xué)帶她進去,奈何光線太暗,而且一個熟面孔都沒有。她剛準(zhǔn)備轉(zhuǎn)身走人,就見一個包廂門打開,而后走出幾個人,打頭穿著一身黑衣的男人輪廓有點莫名熟悉,但是確實是不認識的。 她突然心生一計,指著那個男人厚臉皮地讓侍應(yīng)生看:就是他約我來的,你看他現(xiàn)在不就來接我了嗎! 其實陳姝毓這心里有點犯怵,萬一人家不配合那她也沒辦法了。 侍應(yīng)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清那個高大的身影后瞬間就呆住了。那不是大老板嗎,他可從沒聽說大老板有女人。 陳姝毓只管眼巴巴地看著那個男人,誰成想那男人也注意到了這邊,二人視線當(dāng)即就交匯在了一起。只見那男人對旁邊人說了句什么,那人應(yīng)該是個下屬,點頭后立馬跑過來說:老板說讓這位小姐過來。 侍應(yīng)生從呆愣中反應(yīng)過來,連忙把手撤開:是。這位小姐您請進。他倒沒想到這位小姐是真的認識大老板,大老板還真是專程過來接她的。 陳姝毓也沒想到來這么一茬,那男人居然主動來讓人把她放進來。她意識到侍應(yīng)生擋著自己的手不見了之后,像生怕那人后悔一樣疾步走了進來,對著通知的那人說了聲謝謝。 這位小姐不用客氣,這是我們老板吩咐的,要謝也不是謝我。請跟我這邊來。 那人將陳姝毓帶到男人面前,陳姝毓于是仰著頭看他:謝謝你。 什么?男人彎下腰,面帶疑惑地看向她。 陳姝毓聽見他說的是國語,意識到他可能聽不懂粵語,于是口齒清晰地加大音量用國語又復(fù)述了一遍:我說,謝謝你。 男人看著她笑了,昏暗的環(huán)境里五花十色的光恰好有一束打在了他臉上,他長得很好看,陳姝毓有一秒的時間呆住了,回神后立馬又用自己不算標(biāo)準(zhǔn)的國語補了一句:你長得真好看,笑得也好看。 陳泗鳴一直教她做人要坦坦蕩蕩、落落大方,所以她從小就不吝嗇真心實意贊美的話。 男人還真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這次倒是他含笑說了句謝謝。 沒過幾秒,男人又說道:你這樣脖子不太舒服吧,我讓人帶你找個安靜些的地方坐著。 好麻煩你了。你是內(nèi)地人嗎,我看你國語說得很標(biāo)準(zhǔn)。 陳姝毓跟著他的步伐,此刻并肩和他走在一起,又側(cè)頭笑容燦爛地開口詢問。 我生在香港,在內(nèi)地長大。 清越的嗓音說起國語來異常標(biāo)準(zhǔn),直聽得陳姝毓心酥酥麻麻的。她不是沒見過講國語的男人,只是從沒聽過長得好看又這么會說的人。 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是不是見過?你真的給我的感覺很熟悉。 男人停住腳步,認真地看著她,眼中蘊著一絲笑意:可能吧。 你怎么說得模棱兩可的?見男人這般回答,陳姝毓有些焦急,手快速地扯住他的袖子。 男人的視線看向那只手,陳姝毓自然也注意到了,連忙松開。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他沒再說話,只把她帶到一個卡座上坐下。 男人并未落座,見陳姝毓坐好,他開口道:如果沒什么問題的話我先走了,你想要什么隨便點,我請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有錢的啊,對了,你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陳姝毓緊盯著他的臉,表面上很鎮(zhèn)靜,手卻不自覺地悄悄捏緊衣角邊。 鄭榮瞿。 鄭榮瞿,陳姝毓內(nèi)心默念了幾遍。 突然想起來還沒和你正經(jīng)打過招呼呢,我叫陳姝毓,幸會。 鄭榮瞿勾起唇角:來日方長,幸會。 陳姝毓頓覺被他笑得心跳也漏了幾拍,就是他在說些什么自己也沒聽清楚。再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鄭榮瞿已經(jīng)帶著那幾人走遠了。 這還是自己頭一次看了異性這么久,甚至還發(fā)了一小會兒的呆,腦中不合時宜地跳出鄭榮瞿的笑容,陳姝毓嚇了一跳,連連擺頭不去想他的模樣。 雖說鄭榮瞿挑的位置已經(jīng)足夠清靜,但她還是覺得過于喧囂了,只教她一時也說不清到底是環(huán)境所致還是心不平靜,于是她索然無味地起身離開。 經(jīng)過吧臺時,侍應(yīng)生叫住了她。 欸,這位小姐啦,您要點什么嗎? 噢不用了,我準(zhǔn)備走了。 侍應(yīng)生面露難色:啊可是大老板讓我們好好招待你咧! 原本平靜的心此刻又不受控制地跳起來,陳姝毓只感覺自己要完了,深覺是見過的好看男人太少了,要不然怎么會一直想著他的臉,聽到別人提起他說要對她多關(guān)照些,就有些隱秘的開心呢。 陳姝毓收斂了自己的小心思,或許他只是想多個客人光顧呢?她清了清嗓子對侍應(yīng)生說道:替我謝謝你們老板的好意,但是現(xiàn)在時間有點晚了,我得回去了。 侍應(yīng)生從善如流地笑著應(yīng)答:那您稍等,我聯(lián)系司機送您回去。 真的不用麻煩了,我家離得很近。 侍應(yīng)生見陳姝毓面色為難,便也不好再繼續(xù)勸她,萬一把人惹惱了,哪是他能承擔(dān)得起的。 那小姐您慢走。 陳姝毓回到家后倒是沒看見陳泗鳴,只有一群仆人在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手頭上的事情,見了她都客客氣氣地問好。 她點點頭,又吩咐道:晚飯不用叫我了,我爸要是問起來就說我在睡覺。 陳姝毓聽到答復(fù)就上了樓,她先是去洗了個澡,然后舒舒服服地換了身睡衣上床睡覺。 甫一沾上枕頭,睡意就開始翻涌,很快就指引她抵達夢鄉(xiāng)。 夢里是她六歲那年。那時她母親因病過世,陳泗鳴便帶著陳姝毓乘船去蘇州散心。她本以為在蘇州待個幾天就會回去,沒成想陳泗鳴突然來了筆大生意,需要在這邊待上兩個月左右,于是他就在蘇州買了棟小洋樓暫居。 陳泗鳴忙于事業(yè),因為只有疲憊能減輕他的思妻之情。久而久之,也就有些疏忽了陳姝毓。他給陳姝毓請了個保姆,專門料理陳姝毓的一日三餐。 保姆看陳泗鳴基本天天都不回家總是四處忙,于是便敷衍地炒盤青菜給陳姝毓吃,有時就會將三餐合成一餐,這也導(dǎo)致了陳姝毓愈加瘦弱。 有一次正值午餐時間,保姆只管自己吃飽就去睡午覺了。陳姝毓只能獨自在院子里玩耍,突然嗅到一陣飯菜的香味兒,她餓了一上午的肚子被勾起了食欲,于是循著香味走到了隔壁洋樓的大鐵柵欄門外。 陳姝毓緊緊地抓著柵欄,恨不得整個頭都伸進去,她真的太餓了。一個男孩子正好出現(xiàn)在院子里,陳姝毓用粵語大喊道:哥哥,我能來你家吃飯嗎? 男孩疑惑地走過來用國語問著:你在說什么? 陳姝毓餓得眼淚汪汪,偏偏聽不懂他的話,急的眼淚下一秒就要落下來。她吸吸鼻子:哥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男孩面色冷淡,似乎是有些不耐:我怎么知道你在說什么,講國話。 好在一道溫柔女聲打斷二人的雞同鴨講,只見一美婦人走了過來,打開院門朝陳姝毓笑著招手。 小姑娘,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