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絞盡腦汁想要從語言庫里組織一些安慰的話語，但這種時候話語顯得蒼白無力。

“那你…你餓了嗎？我去給你泡面吧?！?/br>
“你餓了？”

“我…”她確實餓了。

卞哲一個人出去，端著兩碗泡面回來，香味立刻充斥了整間屋子，她餓的不行。

“你吃慢點，小心嗆到了?！?/br>
“卞哲?！?/br>
“嗯？”

“你爸爸做錯了，你不要原諒他，可你mama沒有，你mama很愛你，還有我，我也會一直在?！彼叧悦孢呎f。

“等等…陳柿子…你…你現(xiàn)在是在和我告白嗎？”

她一巴掌呼在他背上。

“你別告白不成就謀殺啊，我吃進去的面都快被你拍吐出來了?！?/br>
“你好惡心，不要說了?！?/br>
“柿子?！?/br>
“干嘛？你不要再說了，再說我就吃不下了。“

“其實我見過我爸…和那個小三，你知道嗎？她看起來才二十幾歲，我不敢告訴我媽，我怕她受不了，從那以后我就開始恨我爸了，恨他為什么可以若無其事地回家，連他和我說話的時候我都只覺得惡心。我不想待在家里，待在家里讓我覺得我快瘋了?！?/br>
“卞哲，你知道我爸為什么會出車禍嗎？”

“不是因為…”

“他去找小姐。卞哲，我媽告訴我他去嫖娼，然后死了。”

“柿子，我…”

“你不用安慰我啦，你知道的，我沒見過他，所以沒那么難過，只是有的時候會想，為什么我爸爸會是這樣一個人呢？他可以不要是什么偉人，什么英雄，可是他為什么這么糟糕，為什么連是一個普通的善良的人都做不到呢？”

卞哲不知道什么時候握起她的手，他的手掌干燥，把她的手掌包裹在里面。

陳柿子第一次意識到這是愛，愛給人觸而不及的力量，為了這點力量，你愿意活下去。

無數(shù)人探討愛是什么，愛之于她就是他那雙溫暖的手掌。

就當她是旅人。

那是寂寞和荒蕪里燃燒的鐵。

是痛苦和失敗中融化的火焰。

柿子花（9）

柿子花（9）

后來卞哲還是和自己回去了，卞叔叔從樓上搬走了，只是聽她媽說卞哲他爸媽沒有離婚。

她不明白為什么婚姻走到了窮途末路卻還不分開，長大后她依舊不明白，但也大概懂了世界上有一部分感情是以痛苦為養(yǎng)料。

大學(xué)時她和舍友聊天的時候說起她舍友因為高中發(fā)現(xiàn)了她爸出軌還想自殺過。

那年平安夜，宿舍停電了，她們兩個跑去學(xué)校的后街吃火鍋，吃著吃著她突然說起來自己的家里，她爸常年沒有穩(wěn)定工作，家里的收支全靠她媽，高中有一次她幫她爸手機下載應(yīng)用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爸和一個女網(wǎng)友出軌，她為這件事痛苦好久，不但成績直線下滑，還甚至用美工刀自殘，直到上大學(xué)以后她才敢告訴她媽，結(jié)果她媽只是笑笑。

“他們沒有離婚，一切風(fēng)平浪靜，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只不過沒想到最痛苦的竟然是我。”

她抖了抖粘在牛rou上的花椒。

于是生活又回到guntang的湯水去。

春季的學(xué)期過去了，漫長的夏天在一場接著一場的暴雨中落下帷幕，整個暑假陳柿子也沒見到卞哲幾面。

卞哲變得不怎么笑了。他的眼睛圓圓的，眼頭又尖又窄，笑起來和以前院子里一棟一樓的老太太養(yǎng)的那只貍花貓一模一樣，每次放學(xué)經(jīng)過它身邊，它都伸個懶腰望著她。

不過直到匡婧怡聯(lián)系她，她才真正意識到卞哲變了好多。

“柿子，你知道卞哲哥怎么了嗎？上周我在悅禾廣場那邊看到他，想和他打招呼，結(jié)果他像沒看見我一樣。我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可是我們最近都沒有見面，而且和他在一起的那群人看起來…都像那種社會上混的人?！?/br>
她不能直接告訴她卞哲爸媽的事情，只好安慰她：“沒事，也是他沒認出來你，或者是你看錯了？”

“我應(yīng)該沒看錯，但是那個距離他應(yīng)該也不會認不出來我啊，大概可能真的是我搞錯了吧。卞哲哥真的沒事嗎？”

“沒事沒事，他好得很，要不然你也可以直接問問他?！痹徦鲋e了。

“好吧，沒事，是我看錯了吧?！?/br>
柿子知道應(yīng)該不是匡婧怡看錯了，那就是卞哲。

她站在樓道口外面等他，等了好久，周圍蚊子都快被她飽了，她蹲下在蚊子包上畫十字。

快十點才看到他晃晃悠悠的走來，穿了件灰色的短袖，下半身是肥大的牛仔褲，頭發(fā)被他染成棕黃色，脖子上掛了兩串鏈子，走起路來叮當作響，擱現(xiàn)在看整一非主流少年，但當時她看著叛逆詭異中帶著點痞氣。

男孩的個頭竄得快，他已經(jīng)比她高一個頭了，陳柿子必須仰著頭看他：“卞哲，你怎么這么晚回來啊？”

“反正又沒人管我，我想幾點回來就幾點回來，事兒精啊你?！?/br>
“上周匡婧怡在悅禾看到你和一群混混在一起?！?/br>
“他們是我朋友，不是什么混混?！?/br>
“那你不能不和他們做朋友嗎？”快入秋的晚風(fēng)吹得她有點冷。

“我有選擇朋友的自由吧?！?/br>
“可是卞哲，這樣不好，你…”

“那什么是好什么是壞，柿子，你告訴我。”他非常不屑的笑了一下，皮笑rou不笑的那種。

“我…”

她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嘴唇上就貼上了一個柔軟的東西。

“這樣好嗎？”

他剛嚼薄荷味的口香糖，一股腥辣又冰涼的清香涌入口腔，附贈的是充滿暴戾的的吻，牙齒之間像打架一樣磕磕碰碰，他還嫌不夠，咬著她的下唇rou泄憤一樣。

本來她被吻得七葷八素，一下給痛清醒了。

“卞哲…你放開我…你有病?。　?/br>
陳柿子用力把他推開。

“對，我是有病啊。你高尚，那你最好不要有變低賤的時候。”卞哲扯了下歪掉的領(lǐng)口，往電梯走。

“我…我不是故意要說你的…只不過真的很…”她追上去。

“你別過來了，我討厭你們?！?/br>
夜晚的樓道里只有大廳里一盞黃色的燈，他站在燈底下，頭發(fā)陰影蓋住了他的表情。

卞哲的話像刀子一樣毫不留情地飛過來扎在她心尖上，她也不是沒脾氣，轉(zhuǎn)身就回自己家。

洗完澡躺回被子里，倒是沒有哭，但傷心是真的傷心，自己站在外面等了他那么久，結(jié)果好心當作驢肝肺，隨便他吧。

結(jié)果當天晚上就做了噩夢，夢見教室里的人都不見了，只剩自己和卞哲，她想問他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但他只是一直跑一直跑，自己在后面怎么追怎么喊他都不回頭，在夢里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