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殺鵝給苗苗做了好多菜，走的時候還給她裝了好多野菜包子和花卷，要不是不好拿，舅舅還打算把半只豬給她帶走。

這是真正家的感覺啊，比在mama家還要自在，苗苗走的時候都很想哭，舅媽拉著她的手說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別受委屈，你外婆保佑你呢，咱們苗苗比誰也不差，啥時候找個好對象要辦喜事了給家里來電話，我和你舅去參加婚禮，要是不嫌棄把人帶回來，舅媽給你辦酒席。

苗苗抱了抱舅媽，走了。

回去的車上苗苗繪聲繪色的給唐講鄉(xiāng)下這些美食多好吃，蔬菜多新鮮，告訴他飼養(yǎng)的雞不是雞，農(nóng)村吃五谷長大的走地雞才好滋味，說她和表弟去河邊用葉子包著雞烤來吃，快活似神仙。

“回來讓我看看長胖沒，沒長rou的話你就去給被你吃掉的雞磕三個頭”，唐說。

苗苗到了mama家，家里氣氛不對。mama眼圈紅紅的，明顯剛哭過。

“怎么了？叔叔的腳嚴(yán)重嗎？不是就崴了一下”，苗苗問。

“不是，沒什么事，你去休息吧”。

苗苗把拿來的吃的放進(jìn)冰箱，晚餐沒人做，苗苗熱了些包子，熬了小米粥叫mama吃，她也沒吃幾口。

晚上苗苗睡下后聽到隔壁臥室的爭吵聲，說什么聽不太清楚，只聽到mama在哭。

凌晨一點，苗苗出去找水喝，mama站在她臥室門口。

苗苗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走去廚房，她從冰箱拿出一瓶牛奶倒在杯子里。

“苗苗，你meimei出事了，家里缺錢，你能不能幫幫meimei？”。

真涼啊，冰牛奶隔著玻璃杯從苗苗的手心涼到心間。

小玉交往了不正經(jīng)的男友，兩人只做兩件事，游戲氪金，夜店狂歡，沒錢就借，借不到就貸款透支信用卡，以貸養(yǎng)貸，利滾利一年多累計了三十多萬欠款。

男友消失了，債都落在小玉頭上，催債公司找上小玉父母兩人掏空積蓄還了大部分，現(xiàn)在還有十萬的債，都是銀行的錢。

“銀行的錢不能欠啊，要上征信，你meimei一輩子就完了，去年你叔叔動手術(shù)花了十多萬，你知道的mama沒收入，現(xiàn)在就靠你叔叔的退休工資，他每個月拿藥還得花錢，車也賣了，苗苗，你在外面工作這么多年大城市工資高，你幫幫meimei好嗎？”

“大過年的孩子都不敢回家過年，她說銀行給她發(fā)短信說上黑名單了不能買飛機(jī)高鐵票了，這可怎么辦”。

“先睡覺吧，明天再說，這個時間銀行也在過年”，苗苗說。

她放下杯子回房間去。

苗苗躲在被子里蒙頭睡，十分鐘后門被推開，mama進(jìn)來又出去。

苗苗抬頭看到桌上放著牛奶，熱氣在空氣飄蕩。

苗苗對著牛奶拍了一張照片發(fā)朋友圈，她說，價值千金的深夜熱牛奶。

有人誤會，評論說母愛無價。

苗苗笑了，笑完就哭了。

十萬，苗苗沒有。

她所有的積蓄加起來也就湊個六萬，這里邊包括唐給她的6666。

隔天起來，叔叔不在家，桌上擺著早飯，熱牛奶，面包，煎蛋，豆?jié){油條，還有苗苗帶回來的野菜包子。

苗苗拿起包子吃了一個，mama殷切的看著她。

“把你的銀行卡號給我”，苗苗說。

mama從兜里掏出了擺在她面前，苗苗苦笑一下，她一邊轉(zhuǎn)賬一邊說，“我一共就六萬，給你五萬，我自己剩一萬，回去還要交房租還要生活”。

“你不是還有工資嗎？年底獎金也沒有嗎？”

苗苗咽不下去，“加上年終獎六萬”。

轉(zhuǎn)賬成功，苗苗順便看了看機(jī)票，下午有一班，她改簽。

“mama實在是沒辦法了，這兩年大家都緊張，問誰也借不到，苗苗，你想想辦法”。

苗苗忍了又忍，“六萬都給你可以了嗎？”

mama哭了，她說，“苗苗，你看你能不能用你的信用卡或者，小玉說她支付寶什么借錢利息很低的，你有額度嗎？你看看你有的吧”。

……

苗苗一個人去機(jī)場，走之前她看著忙碌的給她裝各種吃的東西的母親，她說，“微信我把你刪了，以后不用聯(lián)系了，也不用見面了。十萬塊錢算是我答謝你招待我過年的費用，以后我們各過各的”。

“苗苗…”。

苗苗走了，換登機(jī)牌的時候她慶幸自己買了往返票。

兩個半小時后飛機(jī)落地，苗苗脫下厚厚的羽絨服去地鐵站。

她的交通卡里還有八十多，身上有一個八百塊的紅包，銀行卡余額個位數(shù)，支付寶借唄欠四萬，分兩年還完。

很糟糕，十五號她要交房租，兩千，水電物業(yè)兩百左右，她沒錢。

苗苗走錯了路來到計程車上車點，她看著旅客要么打車走要么有人接，心里空蕩蕩一片，她突然沒了力氣，蹲在地上半天。

“姑娘，你沒事吧？”，好心人關(guān)心。

苗苗站起來眼前一片漆黑，好心人給她一塊巧克力，苗苗坐在行李箱上吃完又去找地鐵。

她直接去了朋友家，跟朋友說了這件事之后朋友劈頭蓋臉罵她傻逼智障缺心眼。

苗苗說她心甘情愿。

為什么心甘為什么情愿。

因為過去的那一周，她真真實實的擁有了一個可以發(fā)朋友圈的家，她是一個有mama惦記關(guān)心的人，有一種冷叫mama覺得你冷，有一種餓叫mama覺得你餓，這樣的段子苗苗終于成為其中一員。

這樣的事苗苗事編造不來的，不是想象力不夠?qū)懖怀鰢Z叨的mama形象，而是這樣的體驗沒有過就隨意說出來她會羞恥到想去死一死。

沒有底氣，撒謊很難。

成為了這樣的一員，她在喜歡的人面前有底氣了。

看啊，我也能是正常家庭長大的孩子，我也可以是普通的一員，我可以是和你站在一起的那個人。

為了這一絲底氣，苗苗付出了十萬。

她覺得很值得。

盡管有點短暫。

18.

苗苗跟房東先生說最近有點困難，能不能緩幾天再交租。

“沒問題，困難人人都有，理解的”。

就陌生人也是能給溫暖的。

初八上班，同事結(jié)婚，苗苗隨份子隨出去兩百，話費交一百，她還剩五百吃飯。

從朋友家離開的時候，朋友開車送她，自制的辣醬，火雞面螺螄粉，一大箱銀絲掛面，還有許多零食，朋友把她的存貨搬空。

“發(fā)工資之前起碼你不會被餓死，你他媽的需要錢就張口，老子沒十萬給你，接濟(jì)你幾個月還是沒問題的”。

苗苗好感謝，她想說這么多東西她可以吃半年，她再也不想吃飯了，這輩子也不想吃餃子了。

不過，眼前火燒眉毛的事是和唐見面。

唐過年和家里吵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