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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愈拿了蒸冰糖雪梨的方子,日日照著蒸給他吃。興許是幼時受過苦,他并不喜甜,卻也每次都會將她送去的冰糖雪梨吃干凈。他總是妥帖的,就算那時對她并無意。她妥協(xié)了卻又不甘,便端一方圓凳坐在離床一尺左右的位置,好似這樣就能自欺欺,堅定自己微弱的決心。從小謝渺就不需長輩費心,給她一本書就能安靜看上一日,也就養(yǎng)成了她安靜的性子。容玨也是安靜的性子,卻是幼時在沉香殿孤寂慣了。說來兩人也算脾性相投,不然也不能在婚后相處得這般和諧。如今亦是如此,她安靜坐著,也微微蹙眉,隨后嘆息著傾身去替他撫平緊蹙的眉心。床上的人似有所感,動了動身子卻沒有醒來,謝渺收手時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指。“懷霜……”他不安地呢喃,謝渺想掙脫的手頓住。“懷霜,懷霜……我好想你……”他一遍遍喚著,謝渺便紅了眼,所幸現(xiàn)在房中沒有旁人,無人窺見她眼底波瀾。////////////容玨醒來已是兩個時辰之后,這途中只有修明來為謝渺送過茶水和點心。他進來時見謝渺任容玨牽著,方放心些許。容玨睜眼便見眼前熟悉的面容,他眼神有幾分迷離,還以為自己在夢中,不由得笑了笑,能有她的夢便都是好夢。“殿下如今醒了,還請放開我。”謝渺還算鎮(zhèn)定,平靜地出言提醒。容玨怔住,隨即目光移到緊牽的手,掌心的柔軟和溫熱提醒著他這并不是夢。他忽如醍醐灌頂想通什么,莫大的歡喜鋪卷而來,只想將她再牽緊些。面前的人卻不給他這個機會,抽了抽手又道:“還請殿下放開我?!?/br>他再是不舍也不得不放開,同時目光緊鎖著她,撐身坐起來。“懷霜,你……”他的歡喜溢于言表,一時竟激動得不知要說些什么,只能看著她,用目光傾吐自己的情意。謝渺卻格外冷靜,就在他沒醒來的時辰里,她看著被他緊握的手,想了許多。她有足夠的時間去讓自己平靜,也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殿下,可否容懷霜說幾句?!彼纳袂楦裢忄嵵?,說話時也看著他,讓他不可避免的看清她眼神中的認真。心下生起不好的預感,容玨捏緊身側(cè)的錦被,想要開口拒絕??伤绾尉芙^她?他一直無法拒絕她的,不然也不會在無知無覺中把一顆心遺失在她身上。不等他答應,謝渺直言道:“揚州和長安相隔遙遠,殿下又事務纏身,實在不必為了我如此往返勞累。”他本以為她是心疼他才來看她,可真正面對時卻是如此,她只是來勸自己離開。她頓了頓,又道:“懷霜不值得殿下如此費心?!?/br>她這般看低自己的話讓容玨又氣又心疼,他知她是故意,就是想要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他急切地想要說話,卻因太過激動咳了起來。本就因勞累而單薄的身子顫動,謝渺聽著他的咳嗽聲,心尖尖顫了顫,紅著眼瞥開目光。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他眼角泛紅,啞聲開口:“沒有人比你更值得?!?/br>謝渺不動聲色地收緊拳頭,指甲在掌心刻下月牙痕跡。“懷霜,這世上唯有你值得?!?/br>【御街行】安好「拾陸」安好“懷霜,這世上唯有你值得。”他的話讓謝渺心中泛酸,眼睛更是脹得幾欲落淚,她曾期待過有一日他能如此待自己,不是因為夫妻之間如賓的尊重,而是出自內(nèi)心的喜愛。如今她真的等到了,心中難過和遺憾卻遠超她以為的歡喜。謝渺垂眼不看他,等了片刻方開口:“我身為人妻卻詐死出走,不僅有違禮法,還傷了皇家和殿下的顏面,我這般行徑又怎擔得起‘值得’二字?!?/br>容玨又咳了兩聲,原本蒼白的面色因接連的咳嗽而有了些許顏色,“我從未怪過你,是我不好,才讓你鋌而走險想出此等辦法?!?/br>謝渺搖了搖頭,淺笑著看向他,可她眼眶泛紅,這笑里也就藏了淚,“殿下又何曾做錯過什么呢?”“我,我不該……”這些話太難以啟齒,他到如今更是不敢與她提起。那對她來說就像薄如蟬翼的刀刃,銳利、冰冷、致命。“其實我比誰都明白你們之間以前沒什么,以后也不會發(fā)生什么,是我做不到泰然處之。”她輕聲說著,心湖之下波瀾橫生,“一直無法面對的都是我,是我?!?/br>“殿下總說會等我,可殿下可曾想過若我回去京城,又要如何面對姑姑?”說著眼淚就落下,她未去管,只繼續(xù)道,“姑姑對這些事一無所知,我卻是身在局里,可我也只是尋常人啊,沒有辦法裝作無事發(fā)生?!?/br>她的一字一句輕淺平靜,卻如淬了鴆毒,讓容玨寸寸血脈都疼痛,“懷霜……”“爺爺給我取名謝渺,又在我及笄時送我小字懷霜,是希望我不管是做人還是做學問都能心懷敬畏的同時又志存高遠、眼界開闊?!敝x渺吐納著讓自己平靜,可眼淚卻從不聽使喚,“可我囿于情愛,成了自擾的庸人?!?/br>說至此處她好似被撥開了鎧甲的兵士,一瞬變作了無助的孩童,本是無聲的哭泣變作細聲的抽泣。她的聲音壓抑,卻都砸在容玨心上,將他殷紅的心臟砸出傷口。眼前他從未見過的謝渺讓他猛然清醒,他忽明白她所承受的遠遠不止他所以為的。她從小讀百家閱典籍,世人言傳她如何驚才絕艷,可她從始自終也都只是尋常人。她也會在冬日懶床、在夏日偷涼、也愛聽坊間趣事,高嶺上純潔耀眼的雪蓮花也只是一朵花而已,她從來都只是普通的姑娘。所以她也會難過、會嫉妒、會不安??伤猿喑溃斔l(fā)現(xiàn)自己不僅因這段感情難過,甚至開始嫉妒謝荷時她便無法再平靜地面對自己,那已經(jīng)不是她所期待的自己了。嫉妒是會吞噬人的深淵,她害怕自己在日復一日的猜疑不安中變作另外一個人,所以她逃了。容玨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他太知道嫉妒會讓人如何扭曲,就如現(xiàn)在,他常因嫉妒想殺了岳明。他是黑暗里見不得光的卑劣者,可以坦然接受這種噬心的情緒,可她不是,她從來都純善,又怎能安然處之。她的痛苦都源于他,她本應快樂逍遙地活著,卻淌進了他這灘渾水,是他讓她難過了。“懷霜,對不起。”他想要說些什么,可除開道歉又不知還能說些什么,再多雄辯之才在她面前都那么淺薄。他們之間只隔著一尺的距離,這次他沒有猶豫,撐著床榻靠近她,抬手為她擦掉眼角的淚水,“懷霜,是我不好,是我未能……”謝渺卻避開了他的手,自己胡亂去擦眼淚,不讓他繼續(xù)。容玨看著自己懸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