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慶祝
生日慶祝
接下來的幾天,杜蓓琪一直待在西苑,一邊照顧沈青枝,一邊填寫碩士申請,陸陸續(xù)續(xù)遞交了十幾所學校的網(wǎng)申,有藤校也有其他學校。 第二個星期五晚上,她應邀來到陳景恩家中,謝莉莎和宋凱文已經(jīng)到了,三人坐在沙發(fā)上聊天。 杜蓓琪走進客廳時,被屋里的布置嚇到了。 滿屋的紅玫瑰,密密麻麻繞了客廳一周,花瓣上水滴滾動,好似晨間的露珠,玲瓏剔透,讓人感覺誤入了清晨的玫瑰園。花朵起碼有上萬支,層層疊疊,每一支都透著誘人的芳香,堆滿了各個角落,濃郁得像沸騰的血液,淌進了她的心間。 一時間,她眼中、腦中全是紅玫瑰的身影,飽滿的花瓣、動人的色澤,一朵朵、一支支,嬌艷欲滴、沁人心脾,她的眼瞳都被映成了鮮紅色。 太震撼了。 從來沒經(jīng)歷過這種場景,杜蓓琪像被人一腳踹進了花圃里,從里到外都裹上了玫瑰的幽香。 在她神游太虛時,陳景恩站了起來,朝她露出慣有的完美笑容:蓓,生日快樂。 蓓琪,祝你生日快樂。宋凱文和謝莉莎也站了起來,朝她祝賀道。 這些玫瑰是陳景恩弄來為她祝賀生日的?他還真是有心啊,這算是她過的最驚艷的一個生日了。 她二十二歲了呢,又長大了一歲,又成熟了一些,離死亡的終點站又近了一站。 謝謝你們。她靦腆一笑,看上去還是以往那個聽話乖巧的女孩。 陳景恩走了過來,攬過她的肩,帶她一起坐進了沙發(fā)里,宋凱文和謝莉莎跟著坐下,幾人愉快地攀談起來。 聊了一會兒,兩個男人去廚房做晚餐,兩個女人在客廳里繼續(xù)閑聊。 謝莉莎一邊吃零嘴,一邊八卦起了杜蓓琪的家事:蓓琪,你家的事真的就這樣算了? 現(xiàn)在海山有名望的家族都知道杜氏發(fā)生的事了,還知道沈青枝被杜鵬飛趕去了西苑,一直關(guān)在那里不讓回家。沈家無權(quán)無勢,沈青枝無法依靠娘家,命運全盤掌握在杜鵬飛的手中。 親朋好友都在勸杜鵬飛讓沈青枝回家,畢竟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夫妻,沒功勞也有苦勞,卸磨殺驢的做法不妥,會寒了杜氏員工的心。 杜鵬飛頂住各方面的壓力,鐵了心要在杜家給狄家母女樹立威信,對外宣稱發(fā)妻身體不好,不易cao勞,需要在西苑靜養(yǎng)。久而久之,事件的熱度下降,勸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杜鵬飛雖然沒有向外宣稱狄家母女的事,狄沐筠的姓氏也沒有更改,但海山的豪門幾乎都知道了兩人的存在,某些想巴結(jié)杜鵬飛的家族還約了她們喝茶,有人在私底下喊狄沐筠:杜小姐。 謝莉莎知道后快氣炸了,聯(lián)合自己的朋友,堅決抵制狄沐筠進入他們的圈子。相對于謝莉莎的憤慨,杜蓓琪顯得平靜多了,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情緒,按照她以往乖順的性子,謝莉莎擔心她會向杜鵬飛屈服。 杜蓓琪鎮(zhèn)定地說:當然不,我還在考慮下一步怎么走。 明年八月,她會去美國讀碩士,從考GRE到選學校,整件事,她沒有透露任何信息給陳景恩,自從知道了他心頭白月光的存在,特別是他們在百老匯相遇的淵源后,她對他一直有所保留,無法完全敞開自己的心扉。 她明白這樣做很不真誠,但有時候現(xiàn)實太殘酷了,讓人無法真誠。去美國讀碩士是她生命的里程碑,決定她人生走向的重要一步,她不愿受到外界干擾,只想自己做決定?,F(xiàn)在大局已定,時機也不算差,她正考慮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陳景恩。 如果他心中沒有先住進那個人該有多好?他會全心全意愛她,給她應有的呵護,照顧她、疼她,給她十成十的安全感。而那個人的存在就如一滴墨汁,沾染了他們之間純白的畫布,她知道他對那人是恩情,可是時間久了,誰敢保證這種感情不變質(zhì)呢? 那種不安定的感覺讓她猶豫,不敢把自己的私事全盤托出。再等等吧,等她收到面試通知,最后面試成功,決定去哪所學校時再告訴他。 至于是一個人去美國,還是帶上沈青枝一起去是個頭疼的問題。她想帶mama走,但對沈青枝以前做的那些無情的事并沒有完全釋懷,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沈青枝自己很不爭氣。 這段時間,她把沈青枝的手機拿了回來,又把家里的網(wǎng)絡恢復了,沈青枝能聯(lián)系到外界,應該也了解了杜鵬飛的所作所為,幾次試探,她都抱著和杜鵬飛重修于好的態(tài)度,簡直就是一個執(zhí)迷不悟的典型。 她打算再觀察一下,實在不相信沈青枝和杜鵬飛能走多遠,杜鵬飛肯定不愿意離婚來瓜分他的財產(chǎn),只希望狄家母女能成為有效助攻,讓老媽徹底醒悟。 家里的下一代掌權(quán)人:杜明華,對狄家母女的態(tài)度一直不明晰,最近幾天他在國外開會,明天會回國,她計劃等他回來后找他好好談一次,摸清他的底細,但愿他不會站錯了隊。 不管怎樣,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倆婆娘把你家奪走,杜氏是你們一家人辛辛苦苦建起來的窩,被一只野雞給占了,你甘心嗎?謝莉莎往嘴里塞薯片:俗話說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的那個勾引人家的爹,小的那個勾引人家男朋友,太讓人作嘔了。她把薯片嚼得嘎嘣脆,邊嚼邊憤怒地嚷嚷。 杜蓓琪不甘心,但要贏得這場家庭戰(zhàn)爭的勝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許從杜鵬飛出軌那一刻開始,就沒有了真正的贏家,現(xiàn)在只能看誰把損失降到最低。 杜蓓琪正想說什么,陳景恩走了過來,俯身和她說了幾句,說完,兩人去了走廊盡頭,那扇從來沒在外人面前打開過的門前。 陳景恩開了房門,讓杜蓓琪進房間,自己也跟了進去。 宋凱文從廚房出來時,發(fā)現(xiàn)陳景恩和杜蓓琪不見了,謝莉莎指著右邊走廊的第二個房間,告訴他兩人進了那個房間。 聽到謝莉莎的話,宋凱文相當吃驚,望著那間房的房門,張著嘴,半天沒閉上。 怎么了?謝莉莎碰了碰他的手臂,有些詫異他的反應。 他坐到沙發(fā)上,說起了陳景恩的某段歷史:那間房跟普通的房間不一樣。以前,景恩在爸媽家也有一個類似的房間,是他十一年前遭遇意外后特地設置的,鎖著一些他很在意的東西,從來不讓人進去,連他的父母和我都不行。 他來海山的時候,把那些重要的東西從爸媽家搬了出來,全部運來了這里,就在剛才他們進去的那個房間。本來一直鎖著,沒人能進,沒想到啊,他居然讓蓓琪進去了。 聽到他的話,謝莉莎忽然有些緊張,不知道房間里有什么東西,弄得這么神神秘秘的,想給杜蓓琪和陳景恩打電話,發(fā)現(xiàn)他們的手機放在茶幾上,沒有拿進去。你說,他們在里面不會出事吧? 宋凱文說:我覺得不會,看得出來,景恩帶蓓琪進去是想討她歡心。 因為大排檔前發(fā)生的那件事?那天陳景恩的表現(xiàn)確實太過分了,是人都不會輕易原諒,后來他千里迢迢追去了美國,聽杜蓓琪說他們在美國時已經(jīng)和解了,難道不是那樣? 也許吧,我不確定。當初在澳洲那會兒,我死活不同意他和蓓琪來往,就是怕發(fā)生類似的事。 謝莉莎看得出來,陳景恩眼中全是對杜蓓琪的愛意,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濃,越來越熾熱,他愛的人是杜蓓琪,這一點,她可以肯定。只是不知道他和狄沐筠有什么淵源,要如此拼了命地幫她。 聽杜蓓琪說,很多年前陳景恩遇到了狄沐筠,聽過她的演奏,他一直感恩至今。她就不明白了,如果真是一首曲子那么簡單,陳景恩為什么會豁出命去救人呢? 謝莉莎對他說:別說了,先去問問他們的情況吧,我怕蓓琪出事。 宋凱文起身,謝莉莎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到了房間門口。宋凱文敲了敲門,問里面的人:景恩、蓓琪,你們還好嗎? 陳景恩的聲音響起:凱文,我們很好,你們先吃飯吧,我們一會兒就出去。 宋凱文和謝莉莎對望了一眼,安心了不少。陳景恩的聲音十分平靜,房間里也沒傳出什么哭聲或者打鬧聲,看樣子是真的沒事,也許他們正在里面談心?兩人決定先去吃飯,繼續(xù)觀望事態(tài)發(fā)展。 房間里,杜蓓琪睜大了眼,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東摸摸西碰碰,被房間里的東西吸引住了。 這里,像是一個微型博物館。 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應有盡有,大到管弦樂,小到回形針,從衣物到糖果,從吸塵器到訂書機,林林總總、一應俱全。 大件物品堆在角落,小件物品放在筐里,除此之外,房間中央還佇立著幾排柜子,上面整齊地放著紙張、書籍和畫報,用塑料皮包起來了,看上去保管得十分完好。每個物品上都有一張小紙條,寫著收集的日期和東西的詳情。 窗戶是關(guān)著的,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沉郁腐朽的氣味,像枯木也像陳舊的紙張,悠遠綿長,一種只有在舊圖書館里才能聞到的味道。 杜蓓琪放輕了腳步,慢慢走過去,生怕驚醒了塵封在物品中的舊時光。她沿著柜子仔細打量,發(fā)現(xiàn)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這不是阿炳的手稿嗎?她拿起一張用塑膠封印起來的泛黃破損的紙張,舉在空中,對著光源查看,看清了這件物品的介紹:阿炳遺作。她驚嘆:傳聞這首二胡曲譜已經(jīng)遺失了,沒想到在你手上。 陳景恩解釋說:是他口述,其他人根據(jù)他的意思改編的。 她滿臉驚訝,拿著譜子瞧了又瞧,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字條上寫的收集日期是七年前,不知道這張譜子是什么時候?qū)懙模绱似婆f,應該很長時間了吧。 這是什么年代的東西呀?好像很古老了。太意外了,沒想到在陳景恩家中看到了這么珍貴的東西。 應該有接近一百年的歷史了。他靠在墻上,看著她,目光好似冬日噴薄的旭日:你喜歡的話拿去就好,算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杜蓓琪確實想拿走,不過想著是他的東西,肯定花了很大力氣才弄到手的,她不好意思據(jù)為己有,而且她已經(jīng)收過他的生日禮物了不是么?她把譜子放了回去。 她繼續(xù)朝前走,觀看其他的稀奇物品。 這是什么?她貓著身,在柜子下層發(fā)現(xiàn)了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一堆木屑,似乎還有琴弦。她不敢碰那個袋子,指著它問:這個是? 我以前用的小提琴,私家定制的。十七歲那年,發(fā)生槍擊事件后,我把它砸碎了,從此以后再也沒碰過小提琴。 剎那間,屋里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杜蓓琪繃著背脊不敢呼吸,感覺呼吸都是一種罪過,她太笨了,笨到再次剖開他的傷口,他得有多痛啊?如此反反復復的折騰,那條疤痕怕是永遠不會消失了吧。 她不該問,不該管,那些傷心、難堪的往事,最好讓它們默默地埋葬掉,只是此時此刻,她的心卻無法控制地為他顫抖。 淚水快墜出眼眶,她終于恢復了知覺,深吸氣,把眼淚逼了回去,紅著鼻頭繼續(xù)往前走。 很快,她看到了他們在哈瓦那喝的那瓶龍舌蘭酒,確切地說不是酒,是那個漂亮、別具一格的瓶子。瓶子裝在一個玻璃容器中,密封了起來,她低頭查看字條,發(fā)現(xiàn)上面寫的是:第一次和蓓喝酒。 哈,這個倒挺有紀念意義的。 偷偷瞄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正常,似乎沒被剛才的小提琴事件影響,她心里終于舒服了一些。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一件一件觸摸他的收藏品,仿佛在經(jīng)歷他經(jīng)歷過的一切,時光變換、斗轉(zhuǎn)星移,每一件都有他生命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