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爭執(zhí)
路邊的爭執(zhí)
八月,到了陳景恩二十八歲生日這天,杜蓓琪約了謝莉莎、宋凱文,晚上去某個網(wǎng)紅大排檔吃燒烤,為他慶祝生日。 幾人應景地穿了體恤、牛仔褲,謝莉莎還特地穿了人字拖,杜蓓琪定了一個巧克力生日蛋糕,興高采烈地抱去了大排檔。 杜蓓琪把蛋糕放在桌上,切成小塊,用餐盤分裝好,一人一塊。陳景恩湊到她耳邊跟她道謝,聽到他喊她babe,杜蓓琪相當高興,只有在非常開心的情況下他才會這么喊她。 吃完蛋糕,謝莉莎去了前臺點餐,當烤好的豬腸、豬蹄端上桌時,陳景恩和宋凱文盯著那些東西看了足足半分鐘,沒眨一下眼。 那個......是豬的腳趾?宋凱文指著其中一盤東西,難以置信地問。 杜蓓琪立即想起來了:莉莎,鬼佬(外國人)不吃動物內(nèi)臟,頭和腳也不吃。 謝莉莎拍了一下頭:喲,我怎么把這事忘了,你們等等啊,我再去點一次。從座位上站起來,她嘀咕了一句鬼佬真是麻煩。 杜蓓琪很配合地點了一下頭:就是。 她們的聲音很小,卻還是被另外兩人聽清了。 話音剛落,宋凱文和陳景恩就交換了一下眼神,想他們兩個要錢有錢、要顏有顏、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大帥哥,居然被如此嫌棄,心里別提多委屈了。果然是風水輪流轉(zhuǎn),報應不爽,被兩個小女生吃得死死的,被歧視、被責怪,還不敢吱聲,恰好印證了那句話: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謝莉莎又去了前臺,杜蓓琪陪她一起,兩人點了不少雞胸rou、牛rou串、羊rou串,還有一些魚和青菜,最后,幾人終于能愉快地用餐了。 在陳景恩和宋凱文的注視下,杜蓓琪和謝莉莎把幾盤香噴噴、金燦燦的豬腸、豬蹄一掃而光,還不停稱贊味道不錯。兩個男人對視片刻,被兩個女人的彪悍震住了。 陳景恩覺得杜蓓琪對他不錯,從來沒弄過腸和腳指頭之類的東西給他吃,如果她真做了這些東西,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是吃呢還是不吃?;叵肫饋?,在香港也沒吃過類似的東西,以前不知道,現(xiàn)在才覺得是外公外婆故意為之。 吐了塊骨頭出來,謝莉莎拿紙巾擦著嘴角:下次再點一份豬肝,這次忘了,蓓琪,以后記得提醒我啊。 杜蓓琪朝謝莉莎點頭,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眼睛彎成了兩道好看的圓弧。 她很喜歡這些食物,特別是豬腳,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樣,完全符合她的口味。 無論是烤豬腳、鹵豬腳、悶豬腳,還是紅燒豬腳、麻辣豬腳,上到五香豬手煲,下到海帶蹄花湯,她都喜歡吃。 廣東還有一種叫豬腳姜的東西,用姜、醋、紅糖、雞蛋、豬腳熬制的,吃上去粘乎乎、酸酸甜甜的。她嘗了一次之后回味了三天三夜,每每想起那個味道都會流口水,后來聽說女人們坐月子時可以天天吃,從來沒有把生孩子納入人生計劃的她開始幻想,什么時候有機會也去坐坐月子...... 一頓糾結(jié)的燒烤總算吃完了,付了賬,他們走出大排檔,去旁邊的停車場取車。 路面十分狹窄,四人并行,把街道擋住了,陳景恩拉著杜蓓琪的手,往后退了一些,和前面兩人拉開距離,以免擋住行人。 杜蓓琪很自然地伸手挽在他臂彎,笑呵呵地說:中文有個詞可以形容我們現(xiàn)在的情況,叫壓馬路,就是閑逛的意思。 陳景恩忍俊不禁:還挺形象的。 盛夏的海山市,空中飄蕩著白晝里暑熱的余威,樹葉焉焉地耷拉著,人行道仿佛被日間的烈日烤化了,踩上去軟噠噠的,有點像走在泥地上的感覺。 已經(jīng)晚上八點多了,天還沒完全黑,街燈已經(jīng)亮起。街道對面的五星級酒店,酒席剛散場,一大群人從門口走出。 隔著一條街都能聽到對面的喧鬧,杜蓓琪下意識地往馬路對面望去。酒店門口,站了男男女女加起來大約有十幾個人,真是流年不利,竟然看到了張燁霖、孫銘晨,還有......狄沐筠。 一群貴氣逼人、錦衣華服的人站在一起,像是某個時裝發(fā)布會現(xiàn)場,而狄沐筠則是最吸睛的一位。 一席無袖露肩款銀色晚禮服,前面是V領設計,露出了她白皙的頸脖和秀美的雙肩,后面的裙擺形成了長長的拖尾,美麗大方,杜蓓琪還是第一次見她穿如此暴露的著裝。 說實話,如果狄沐筠認真打扮起來,并不比她們這些富家小姐差,特別是她身上那股清新脫俗的氣質(zhì),如陡壁峭峰中盛開的雪蓮,雨中瀑布上獨美的彩虹,讓站在她身邊的女人都成了庸脂俗粉。 不知她攀上了哪棵高枝,竟然打扮得如此華麗,還跟著一群貴族公子哥出入五星級酒店,和以往的她看起來很不一樣。 陳景恩停了下來,目光停在馬路對面,明顯是看到了酒店的那群人。 對面的人也看到了陳景恩四人,向他們投來關注的目光,兩撥人隔著馬路對望。 那邊是高級酒店和公寓,成功人士的首選;這邊是低端大排檔,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仿佛被一條清晰的楚河漢界劃分開來,馬路對面是富貴,馬路這邊是貧窮。 就像美國的紐約市、費城、DC等很多地方都有這樣的區(qū)域,僅僅一街之隔,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一邊是紙醉金迷、繁華燦爛,一邊卻上無片瓦、窮困潦倒。 狄沐筠是怎么了?杜蓓琪有些納悶,據(jù)她的了解,狄沐筠從來不屑與他們這個圈子的人打交,為什么今晚會和張燁霖走在一起? 莫非,她想跨越那條楚河漢界,擠進他們的圈子? 下一刻,張燁霖走到狄沐筠身邊,抬起手,直直往狄沐筠肩上攬;而狄沐筠顯然不想讓他碰,側(cè)了一下肩頭,往旁邊退開兩步,躲開了他的手。 張燁霖有些氣惱,急急上前,一把按住她的肩,把她往懷里拽,狄沐筠委屈極了,使勁推他的手,兩人在酒店大門口拉扯起來。同行的人見到了他們的拉扯,但就像沒看見一樣,轉(zhuǎn)頭往其他地方望去。 杜蓓琪因為站在馬路這頭,距離太遠,聽不見那兩人在說什么,應該起了不小的爭執(zhí)。 這里太熱了,我們快走吧。杜蓓琪出聲,不適地皺眉。 眼前的一幕讓她很不舒服,特別是陳景恩投向狄沐筠的眼神,那么guntang,把這八月的氣溫都比了下去。 那種眼神,她能把它解釋為擔憂嗎? 身體仿佛被針扎過,一陣陣刺痛,手心全是汗,滑膩膩的,心中升起一股厭惡感,怎么壓都壓不下去。 謝莉莎察覺到杜蓓琪的不對勁,趕緊附和著說:對啊,不是說去景恩家玩撲克么?我都要熱死了,快走快走。 陳景恩看了看馬路對面,扭頭對三人說:沐筠惹上麻煩了,我們得去幫她。 沐筠?喊得多親熱呀,杜蓓琪只覺得整個人都泡在了醋缸里,每一根骨頭都在發(fā)酸:為什么要幫她? 他想都沒想就答:她是你同學。 如此簡單、如此直白的話語,卻如此傷人。如果她沒記錯,去年十月,在巴黎高庭的包房,他眼睜睜看著譚蕓被打卻無動于衷,現(xiàn)在的情況比那時輕松多了,變成狄沐筠,他就受不了了? 你要以什么身份去幫呢,同學的男朋友?你忘了么,幾個月前,我告訴過你,我不喜歡她,也希望你離她遠一點。而且,上次我們放了她朋友一馬,不也算變相幫過她一次了么?怎么,你還想繼續(xù)當好人? 杜蓓琪的語氣十分平靜,但連宋凱文和謝莉莎都聞到了nongnong的火藥味,上次的確已經(jīng)幫了狄沐筠一次了,這次又幫,一次又一次,到底什么時候才是盡頭? 蓓,你理智一點好嗎?他的話語帶著明顯的疏離,皺著俊臉,表情有些可怕。 杜蓓琪眼角泛紅,額頭開始滴汗,伸手抹了一下,卻是出其不意的冰涼:這正是我要對你說的,請你顧及一下女朋友的感受好嗎? 陳景恩思索了一會兒,依然決定朝馬路對面走,剛一挪動腳步,宋凱文一把扣在他肩頭,牢牢抓住他:景恩,跟我們回去吧。 就在這時,馬路對面的狄沐筠看到了陳景恩,面露喜悅,朝他揮手,嘴里說著什么,似乎是想讓他過去幫忙。 宋凱文看著陳景恩,不動聲色地朝他搖了一下頭,黑瞳里滿是警告的意味。如有暴雪撲面,四周氣溫驟降,陳景恩冷靜了幾分。我......他目光在狄沐筠身上徘徊,舉棋不定。 馬路這邊的幾人僵持著,而馬路對面,張燁霖抓著狄沐筠的手臂,把她拖到了一輛車前,打開車門,按住她的頭,把她往里塞。 杜蓓琪注意到那輛車是蘭博基尼Hura,俗稱小牛,是張燁霖的座駕,看樣子,他想帶走狄沐筠。 狄沐筠雙手撐在門框上,拼命掙扎,打死也不進車。糾纏了一會兒,她鉚足了勁,高跟鞋往張燁霖腳一踩,他痛呼出聲,往后退了退,松開了抓她的手。 眼看機會來了,狄沐筠拔腿就往馬路上跑,朝陳景恩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