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也

    很快有小廝上菜。

    夜雨閣近來又有了新的小廝，過來的兩個都是生面孔。因為贏朝男子身份低下，尤其是這樣下三流的，更要從小就保養(yǎng)自己，鍛煉體魄，本朝男子最時興的衣著穿法就是不合襟，將胸口露出來，方便隨時展露身材，也只有這樣，才有可能被女子看上，得個一女半兒，不至于斷子絕孫。

    蘊珠是看慣了美男的，新來的這兩個姿容尚可，身材太瘦了，只那么幾條單薄的線條，多半是教養(yǎng)所里沒學(xué)成出來歷練的雛兒，光看著都沒有興致。她讓他們放下東西就走，一刻也不許多留。

    還是伏鈞好看。

    伏鈞十一歲被她帶回宮中，用最好的藥治好了他天生的弱癥，以后也都吃好喝好，可以說是身體的每一寸都是依著她的審美長出來的。

    尤其是身材，蘊珠不喜歡太健碩的，那種常年習(xí)武的練家子，一個個肌rou塊頭很大，瞧著很是壯碩，可是不使勁兒的時候那些rou就是軟的，一坨坨摸起來惡心死了。當(dāng)然更不喜歡瘦弱的，一看掃過去肋下幾根骨頭都數(shù)得清楚，雖然也有不少貴女喜歡這種弱柳扶風(fēng)的，可她向來手重脾氣大，禁不起折騰的當(dāng)然不會入眼。

    至于伏鈞，便是最適中的那一種，一身的骨rou練得恰到好處，寬肩窄腰，腿也很有力，無論什么時候，不論摸哪里，手感都是極好的。而且他生來體毛就少，下面也干凈，就連性器都長得很順眼，簡直生來就是為了挨cao。

    那時她才九歲，第一眼看到脆弱又殘破的他就心動了。帶回去好好將養(yǎng)，硬生生挨到了自己十六歲，生辰那天就迫不及待把他上了，之后更是知髓知味，把能玩的法子都在他身上玩了一遍，后庭也開了，只是興致勃勃玩了一陣子，覺得太麻煩，后來就只有懲罰的時候才會動后面，如今年歲漸長，有了目標(biāo)和野心，才漸漸地不那么沉溺聲色。

    只是見他在身邊，總要狠狠感慨一番他的美色。

    伏鈞一如往常，跪在桌邊幫這布菜。蘊珠遞一個顏色，便夾來喂到她嘴邊。他雖然有些呆，但并不是冷漠，每每當(dāng)他的視線望向三公主時，總是脈脈溫柔，一切盡在不言中。

    蘊珠喝了兩杯酒，便同他說起煩心事：

    伏鈞。再有兩個月就是我生辰了。皇女到了十八就該出宮去了，前些日子去陪母親，她說已經(jīng)替我擬好了號，選了一個璟字，要封我做璟王。

    她老人家名諱是懷玉，擇了個璟字，倒也不能說不疼我?？纱蠼愕姆馓柺顷?，二姐的封號是昭，兩人都是天光，只我是塊破石頭，我實在覺得不公。

    帝君自是疼愛殿下的，若是不喜歡這個字，請她再換一個。

    唉，你們男子也讀書，怎么還是這樣見識短淺。我計較的是封號么？我是計較母親不一視同仁。她雖然不說，可心里還是很在乎，在乎我爹是個她自己也記不清的野男人。

    那怎么辦？

    伏鈞，我想當(dāng)皇帝。蘊珠說，雖說向來皇女都立長，但是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這十八歲可比我長姐的十八歲強多了，憑什么她比我早幾年生出來，就能做皇帝？

    殿下想當(dāng)，自然可以當(dāng)。

    這話說得太輕巧，她不由得皺眉，正欲發(fā)作，便聽他又道，屬下愿為殿下的大業(yè)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蘊珠這才柔軟下來，獎賞地在他唇上親一口，屬你最乖。不過你呢，只要好好伺候我，便是最大的貢獻了。過些時候我接了男賓來府上，你可不要和人家爭風(fēng)吃醋，要懂得尊卑有序，別給我添麻煩，知道么？

    贏朝女子十八成年，成年之后便可則男賓入府，傳宗接代。像她這樣的貴女，到?jīng)]有什么歲數(shù)限制，只要喜歡就好，至多會被管教嬤嬤提醒要注意身體。不過想要增強勢力，到最后還得選一些朝臣的世家子強強聯(lián)合，才能壯大自己。

    太女顏川媚大了蘊珠足足十歲，今年已經(jīng)廿八了。一早就將右丞相家的獨子薛默接去了府上，奉為座上賓，倒也爭氣，便連著生了兩個女兒。后來為了鞏固實力，又陸續(xù)接了幾位朝中身臣工之子進府，結(jié)成黨羽，勢力愈發(fā)壯大，雖未傳大統(tǒng)，但早已一手遮天。

    二姐顏暉兒是昭王，也有二十四歲，她是習(xí)武從軍之人，從來和朝中那些酸儒不對付，更不喜歡城中胸?zé)o大志的男子們，一直孑然，據(jù)說在關(guān)外有個異族相好的，但那異族不肯從贏朝的規(guī)矩，拉鋸了多年無果，所以她至今未有子嗣。

    蘊珠年紀輕，能選的男賓本就和jiejie們不同，何況她開蒙恩師是左丞相，所以與她家的小兒子宋緒自幼一起長大。只宋緒前些年外出游學(xué)，要等到她的生辰宴才會回來。不過他兩個青梅竹馬，門當(dāng)戶對，在一起生兒育女再自然不過了。

    這是生來就注定的。

    只是宋緒與贏朝大部分男人有些不同，他自幼喜歡讀書，有副古怪脾氣，對贏朝的許多規(guī)矩都嗤之以鼻，若非如此，不會在該選入賓的年紀外出游學(xué)去。

    贏朝的男子等級森嚴，分為三六九等。

    最末流的便是那些鳧公。往上一層，便是普通百姓，只要你情我愿，可以自由地選擇，雖說是開朝以來就廢棄了婚姻制度，但為了圖個安生日子，多半還是一男一女搭伙過日子。

    只是女人的肚子金貴，想有個屬于自己血脈的后代不容易，所以民間總會鬧出一些幾個男人為了爭一個女人做出來的各種各樣荒唐事。

    再往上，便是有身份地位的世家。這類家族的女子生來被千嬌萬寵，教習(xí)六藝，被傾注了許多心血撫養(yǎng)長大，即便不繼承家業(yè)，也是要開疆拓土，有一番作為，自然不會隨隨便便與男子生育。除了少數(shù)能幸運地有門當(dāng)戶對的雙向選擇，多數(shù)還是要從男賓中選。

    賓，客也。同樣也有禮物的禮物。而男賓顧名思義，有專門的教養(yǎng)處撫養(yǎng)調(diào)教，是生來就用作給女人配種的一群人。

    男賓多是從小撫養(yǎng)起，也只有普通人中最出挑、最有天賦男孩才被配選入不論相貌、身材、體格都必須是最拔尖，選入了之后更要經(jīng)過嚴苛的教習(xí)，不僅知書達禮，更要精通琴棋書畫，每年都有考試，只有經(jīng)過了層層選拔，最后脫穎而出的才能被稱作賓，以供諸位世家貴女挑選，只為提供最好的優(yōu)良的子嗣基因。

    至于男賓的命運，自然就要比尋常的男子好得多，畢竟接觸的都是上流人物，只要能被選上，就會獲得一大筆豐厚的酬金，如果生得是女兒，后續(xù)還會更多一筆。

    運氣再好些的，還會被接回府上，做家賓，甚至有得會成為座上賓。即便一直留在教養(yǎng)所，只要生出的女兒夠多，后嗣足夠優(yōu)秀，名氣也就會越來越大，身份地位也就隨之水漲船高。

    蘊珠說的抬籍，則是男賓中極少的一種情況。便是倘若有貴女看上男賓以下的男子，便可以為他寫薦書，允許他與教養(yǎng)所的男子們一同參加歷年的賓者考試，再檢查過身體，需得體態(tài)優(yōu)良，健康無病，方可破格改籍，從下三流，甚至下九流一躍成為中流甚至是上流。

    伏鈞是宮里教養(yǎng)出來的，才學(xué)膽識自然足夠，只是到底是鳧公的種，底子里有弱癥兒，男賓的篩選又嚴格，也不是說去了就能選上的，蘊珠還得在中費上一番功夫，不然也不會遲遲拖著了。

    至于最上一層，便是那些天生好命，生在世家的男子，例如宋緒之流。他們本就是母親精心選擇后誕出來的優(yōu)質(zhì)子嗣，生來便是人上人，可以正常上學(xué)，從業(yè)，入仕，甚至被地位相當(dāng)?shù)呐涌粗?，還有拒絕的自由，不過還從未有過這樣的人，畢竟贏朝的女子矜貴，能被看中，能擁有屬于自己的一兒半女便是莫大的榮幸，何況還是最上流的貴女們。

    伏鈞與宋緒，便是天上地下，之間有著多少蘊珠深情偏愛也填不平的巨大鴻溝。

    他心里清楚，只淡淡的應(yīng)：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