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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鈴蘭館記在線閱讀 - 烏蘭嗣鼎

烏蘭嗣鼎

    第二日,萊王將寧蘊指婚給了許韶君一事便全天下皆知,來鈴蘭館慶賀者滿楹。

陳蒼野脫去桎梏復學來館,朝野驚異;唯太子仍未出山,不知去向。

玲瓏縣主與羌王世子禮成,天下大喜,中原里外通商,愈發(fā)繁華。好一片清明景象。

寧蘊才回到館里任職,館中眾人皆來問詢,寧蘊只道在西南煙瘴之地耽擱久了,也并未有什么收獲,反倒將身子耗瘦了去。人人聞之惋惜。

教室里人皆依舊,只少了已入朝為官的李欽。寧蘊捧著書稿,身子蕭條,那浪蕩子胡松年見著她不由得心疼:“子鶴你看,這姑娘家怎么能這么吃苦,瘦成啥樣子了,還馬上要嫁人了呢!”

陳蒼野就著清晨的陽光看著她:“是該養(yǎng)一養(yǎng)?!?/br>
早課還沒開始,他已到館里等著。恰在她經(jīng)過玩月亭的時候,她聽到他在亭子里撫琴的聲音。仿佛從來沒有經(jīng)歷什么風波,他依然衣冠楚楚人面如玉。陳蒼野笑道:“流言四起,不過,都會結束的?!?/br>
寧蘊點頭:“我相信你?!?/br>
陳蒼野捧起她的臉,在她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寧蘊懊惱道:“四下無人。”便要抱住他的頸項。陳蒼野按住她的腦袋,道:“伺機而動。”

寧蘊惋嘆:“從前你那么狂放,這會兒讓我抱一抱都不行了?!标惿n野無奈地張開雙臂,迎她入懷。寧蘊在他懷里蹭著:“倒是像我在強迫你了。這世界反了?!?/br>
陳蒼野笑道:“還沒到世界反了的那一天?!鳖D了頓,又和她說:“就算世界反了,最多也就是你不過是個常人,我不過是個平民。平民男女如此相處不也正常?”

早課結束,寧蘊獨自溜達到棲霞院里去整理她離館時遺留下來的物件,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只有孫翹,那瘦了一圈的孫翹驀然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里。他的雙目仍是熒熒發(fā)亮。

“你為什么又肯出來了?”孫翹柔聲道?!氨M管萊王的指婚已下了來,但是我這還有最后一招。你……你不愿嫁許韶君,便回到我身邊來如何?”

“登云兄怎地來了?也不說一聲?!睂幪N打量著這個男子,素來倨傲的他低聲下氣如斯,便無奈地道:“久不見面,你可好?……塵玉欣賞你,但是,那不是愛?!?/br>
孫翹道:“刻下難道有將你救出難關的更好的辦法?”

寧蘊沉默不語。

孫翹道:“孫家府上全部珍寶,買下半個江南不是問題。圣上若是得此奇珍巨藏,又將如何歡喜?而我所求的不過是你罷了?!?/br>
寧蘊道:“可我不愛你呀?!睂幪N正在移植那一盆枯蓮。老朽的根她全部扔了。

“盡管你我興趣相投、也曾好過那么幾個月,你還是認為你不愛我嗎?”孫翹說著,漸漸紅了雙目?!拔覍O登云從來沒有這樣低姿態(tài)和人說過話,你是第一個,寧蘊。我且問你,你,你在我的床上,我的花園里,我的心上這樣那樣地放浪形骸,你就沒有對我有半分真心?”

寧蘊看著他,聽他說了這樣難聽的話,不由得揪心:“登云兄,我努力過了?!?/br>
逃出鈴蘭館的幾個月,她裝作十六娘子、易大姐的時光里,與他那樣日夜癡纏;但是如同茶葉在水里泡過那么幾次,味道漸漸沖淡。到最后還是沒有愛的余韻。

“你……”孫翹雙目滴下淚來?!澳阋詾槟憔湍芎完惿n野好了?我告訴你,你自始至終是我的人。在你還沒有和陳蒼野交心之前,你已經(jīng)就是我的!”

寧蘊愕然。孫翹將她一把拉了過來,摁到?jīng)鐾さ闹由?,湊在她的耳邊:“你在鐘離的時候,在那醫(yī)館里的時候,你就是我的?!?/br>
“是嗎?”陳蒼野輕飄飄地從假山上走了下來?!安缓靡馑剂藢O公子,陳四方才在假山上休憩,不小心聽到了二位閑談?!?/br>
孫翹看到他,恨意深重:“明明是我先來的,你不要想能夠帶走她?!?/br>
陳蒼野覺得好笑:“你先來的?你且說說你如何先來的?就是在鐘離的時候占過塵玉的身子嗎?”

孫翹冷笑:“當然。是我第一個得到了她的,要對她負責到底的也是我?!?/br>
寧蘊驚訝地問:“什么?在鐘離的時候?何曾?”

孫翹抱了抱她:“在醫(yī)館里……”

寧蘊想了下,勃然大怒,猛然推開了他:“你在我看病時候……”

孫翹道:“你別擔心,我會負責到底的?!?/br>
寧蘊一巴掌重重地扇了過去:“獸物!”

陳蒼野看得又怒又驚。所怒者自然不用言喻;驚者,是回想當時候自己不也是用強迫的方式得到了寧蘊?然而后來又幸運地得到了寧蘊的愛,如此罷了。無限的羞慚涌上心來。

孫翹捂著臉,苦道:“你恨我也罷,我是不會罷休的?!?/br>
陳蒼野嘆息道:“若談先來后到,許大人比你我都早,此刻塵玉豈不是直接就范為上?再者……你此刻與許大人有何區(qū)別?”

陳蒼野看了看氣得滿臉紅暈的寧蘊,道:“你若真愛塵玉,就給她選擇的自由?!?/br>
孫翹恨道:“憑什么她就選了你?你哪里比得上我?”

陳蒼野失笑:“在下不才,也算是個靖遠公世子。”

孫翹冷笑:“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陳蒼野順他話頭接了下去:“在下怎么也比不上王子殿下。王子殿下既然自己開了個頭,臣子便只好先把話說開了?!?/br>
陳蒼野撫了撫衣袖,恭然行禮,又正色道:“王子殿下如若肯只身回王城、言明不再返回中原,尚可保鐘離孫家祥和,也可保涿州以西與中原祥和?!庇诸D了頓,道:“邑城不可一日無主。幾十年過去了,難道王子就只想著鐘離,不想想自己身后的百姓嗎?”

“此時陳四也瞞不了多久,料得冀王早晚也能查到?;氐綖跆m王城,憑借殿下聰明才智、滿腹經(jīng)綸,一定能力戰(zhàn)群雄,這點某也是放心的,才敢大膽向殿下言明。”

寧蘊聽得懵了。“你怎么變成烏蘭王子了?”

孫翹按住雙目,抬頭好一會兒,才道:“你在逼我,陳蒼野?!?/br>
陳蒼野躬身:“不敢?!?/br>
各人沉默好一會兒人,陳蒼野又加了一句:“九千歲盯著此事,叮囑陳四切不可怠慢王子,因此好久才敢向王子言明?!?/br>
孫翹嘆息了一聲,深深看了看寧蘊,一言不發(fā)地慢慢踱出了庭院。

見得孫翹走了,寧蘊才撫著胸口問陳蒼野:“怎么回事?”

“孫翹就是那個烏蘭王嗣。很多年前,因兩地通商同文一事王爺王妃鬧起來,王爺固收域外陋習,而王妃力主中原顯學。最后烏蘭王妃懷著身孕出逃,最終到了鐘離,生了個男子,那就是孫翹的爹,是烏蘭王的獨苗苗?!标惿n野撫這寧蘊的鬢發(fā)安慰著她?!皩O翹也是他爹的獨苗苗。如今涿州以西多年群雄無主,烏蘭王名不正言不順地繼位了幾個,王族都盼著出逃的王嗣能回去繼承宗祧。然而此丑事哪里好明言?對外都說是嗣鼎丟了?!?/br>
“原來他祖上力主學習儒術,怪不得平時如此迂腐;但是實際上又是個狂放莽為的家伙,到底還是脫不去烏蘭王族的豪放姿態(tài)?!睂幪N嘆息。

好半天,寧蘊才又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陳蒼野笑道:“你當征戰(zhàn)多年匯集的天下情報網(wǎng)是個幌子?清香樓才是萬漾館的幌子?!闭f著揉了揉她的臉蛋。“蜜兒,你要安心。”

若是…

次日晨,來自內(nèi)闈的消息便讓許韶君咬牙切齒——皇后要給陳蒼野指婚;論理這并不是與他相關的事兒,畢竟無論如何也指不到寧蘊頭上去;只是一并而來的還有皇后認為寧蘊地位低微,絕是配不上東臺舍人許韶君,要另擇貴妾。

張顯秀道:“兩日后皇后在宮里請宴,便知道分曉?!彼裏o奈地看看丈夫的樣子,道:“奴家多言,夫君……何必惦記著寧老師?天下好女子,不是也還有很多么?”

許韶君瞪她一眼:“她是我微時所愛,你不是不知道。此人我勢在必得?!?/br>
張顯秀淚珠子涌了出來:“我也陪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就不想想我?誰將你從一個寂寂無聞的小書生扶持成為堂堂東臺舍人的?”

許韶君冷笑:“若不是你,我至于搶了寧蘊的琴來做路費、費盡周折、還入贅你家寄人籬下?”

張顯秀震驚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你到底,愛沒愛過我?”

許韶君見她驚訝的模樣,便軟了下來,笑道:“夫人莫生氣,在下不過氣在頭上——那么多年了,不愛你,又能愛誰去?”

此時門外響起咳嗽的聲音,原來是張元善大人來了。見到自己女兒哭成這般,皺著眉道:“好了珊兒,你哭什么?娶個好人兒回來,給我們張家開枝散葉,有什么不妥?”說著揮手打發(fā)了張瑩珊離開。

書齋里剩下翁婿二人。張元善也沒什么好臉色:“又新,我雖不明你強娶那寧老師是為了什么,但是你若是能力挽狂瀾辦成,也是你能耐,想必冀王、九千歲、圣上都刮目相看。這事兒我不干涉,你辦便是?!?/br>
許韶君恭敬地給他沖茶。張元善又道:“瑩璧在羌部據(jù)聞十分得寵,那羌王小世子連連加賞。若是能盡快誕下一男半女,便再好不過了——羌王、冀王兩方均是我府靠山,我們金陵老張家也算是熬出頭?!?/br>
許韶君點頭稱是。張元善品了品茶,道:“嗣鼎一事,圣上也不許查了,我聽聞不了了之?是怎么回事?”

許韶君聽到這個,有點懊惱:“查到鐘離孫家,便不查了,然而此人是在下帶到冀王跟前,進而送到圣上跟前的……那么……也算有功?!?/br>
張元善冷笑:“你天真了,此人一早被圣上賜了劍,你以為是何故?”許韶君呆住了,張元善順勢又說:“圣上不過在等他坦白的一天。”

兩日過去,正是入宮的時候。寧蘊穿著一身宮裝,頗為忐忑,同行的陳滿道:“姑娘你別憂心……若是,若是……”陳滿欲言又止。

寧蘊早聽聞這一趟是皇后要給許韶君與她解除指婚,本是好事才對。這又有何事來“若是”?

陳滿看了看同乘一車的孟夫人,小聲道:“今日皇后或給子鶴指婚。”

“緣何太急?”寧蘊驚道。

“還不是因為他規(guī)勸烏蘭王子有奇功,那王子今日已要回去了,已帶著信物到了宮里,見圣上去了——這烏蘭王子說起來還是皇家遠親……”陳滿道。“天家大喜。原將他給關了起來,就是因為他在尋找嗣鼎一事上失職,以及協(xié)助太子緝私不力。這會兒功大于過了?!?/br>
“那,‘若是’什么?”

“若是——另有所配呢?皇后身邊不乏好女子。”陳滿抱了抱寧蘊?!耙膊淮蚓o,寧老師,我那兒好多弟兄都是好男兒……”

車轱轆飛快轉動,多番繁文縟節(jié),終于到了皇后殿前。

諸人均在殿前候著。偌大的前庭,畢恭畢敬地站著陳蒼野等一干人,寧蘊以及孟夫人,當然還有來此候旨的許韶君。

站了好一會兒,宮人來傳,請諸公進殿。

許韶君倒是平靜得很。經(jīng)過寧蘊身旁時候,小聲在她耳畔說了一句:“你也嫁不成其他人?!?/br>
寧蘊驚訝地看著他?!澳氵@身份,別想著能夠如何?!痹S韶君淡然道,昂首闊步走上前去。

皇后寢殿溫馨柔軟,香氣氤氳,寧蘊聞著頗感到熟悉。幾人仍是遠遠站在紗櫥外,并不敢抬頭。

女官從簾子內(nèi)走了出來,笑道:“皇后娘娘口諭,請許韶君大人上前?!?/br>
許韶君上前一步,穩(wěn)穩(wěn)一揖。

女官道:“許大人實在才俊,輔助冀王殿下廣開農(nóng)耕、水利、學堂之道,黎民受益,士紳稱譽。前萊王指了鈴蘭館寧蘊作如夫人,寧蘊雖然溫柔嘉淑,但是良配或可更佳。因此,你的婚事暫且不議?!?/br>
許韶君道:“謝皇后娘娘。小臣與內(nèi)子成婚數(shù)年未有所出,故而需納取女子。如一時無最佳選擇,那么小臣也可另擇它途,妾室便虛位以待?!鳖D了頓,又道:“娘娘說寧蘊非佳選,實在十分有理,臣下也懊惱當時看錯眼?!?/br>
女官訝異道:“許大人何出此言?”

許韶君痛心疾首:“近來臣下才查出,原來這個寧蘊,正是罪臣寧鳳山之遺孽!”

諸人沉默著,唯獨寧蘊訝異地抬頭,看著他:“你……”

許韶君看著她氣得通紅的臉蛋,恨聲道:“虧得臣下認為其乃賢良淑德之屬。臣懇請圣上及皇后娘娘下旨,讓臣下抄拿寧氏余孽!”

女官呆了呆,正要轉到紗櫥里去。不料紗櫥另一側上悄然傳來另一把嬌媚的聲音:“此等費周折的事兒,哪里需要皇后娘娘費唇舌?令一干奴仆等退下?!?/br>
寧蘊聽得此聲音婉轉柔美,煞是好聽。眾人抬頭看向那撩開紗簾走出來的人兒。

面前所見是個風采斐然、顯然等級更高的女官,正是暌違已久的國子監(jiān)祭酒千金李欽。

寧蘊早知道李欽入內(nèi)帷為官——或是女官,或是妃嬪;沒想到這女子一路擢升,已是皇后近人。李欽似笑非笑地看著寧蘊,笑道:“寧老師,好久不見;小世子,好久不見也?!?/br>
許韶君笑道:“這必定是李欽李大人,久仰大名?!?/br>
李欽看了看他那俊朗的面容,頗為欣賞地說:“都說現(xiàn)今燕京雙絕是玲瓏顯著與許大人,果然是不世出的佳人?!?/br>
李欽笑而不語,轉眼看著陳蒼野?!靶∈雷釉桨l(fā)成熟沉穩(wěn)了,不過數(shù)月不見,長進飛快。”

見陳蒼野并不接她話茬,便收斂了話家常的神情,在仆從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下?!敖袢漳锬锼尾粸閯e的,也就是期待為諸位才俊覓得良配,好生繁衍生息、匡扶社稷。然而許大人突然稟報此等驚天大事,也不好不核實之后才作定奪?!崩顨J道。“原娘娘想著為許大人再擇,這會兒也正好先將你與寧老師的婚事解除了。”李欽笑道。

許韶君微微笑道:“娘娘英明?!彪p目看著寧蘊,勝券在握的模樣。

李欽沉吟了一下,向座上一國之后請言:“娘娘,寧蘊一事,臣下認為可以請陛下跟前的林公來校驗,畢竟當年寧鳳山一事也是由林公經(jīng)手,對寧家子女必然熟悉;另外,寧蘊尚有母親在世,避居鈴蘭館百里家的別莊,也可請來寧蘊之母以及……百里家的家眷來此質(zhì)證。百里老先生必然有其道理,因此反而不易帶來。臣下建議,將萊王三子之妻百里霜菊、鈴蘭館少司務百里胡楊帶了來?!?/br>
過了一會兒,紗櫥里走出來個小女仆:“李大人,娘娘吩咐照辦。另外,當年也有其他人與寧鳳山一家過從甚密,屆時亦可請來?!?/br>
一時便讓寧蘊、靖遠公一族、許韶君一行人于殿中候著,等一干人進宮。

阿美

寧蘊想象過好多次暴露于人前的情形,從來沒想到是小芽兒將她送到了刀鋒上。十年前,是小芽兒抱著昭兒先她一步從院落的樹上跳出去,救了寧府的掌中珍——母親說的,這個掌中珍也是假的……

忽而,寧蘊想到——不對,昭兒是奇珍異寶的傳言在府上罹難之前已傳頌了許久。這絕不是只讓他們幾口人活下去的借口。

然而小芽兒,小時候曾拉著她的手從在通衢里走過、在山崗上撫琴的小芽兒……

不知過了多久,殿外一層一層地來人通傳說人已帶到。李欽方才陪著皇后歇息去了,這會兒重新回到殿堂里,看著殿中數(shù)人仍是候著,孟夫人、百里兄妹也都已到了,均垂手站著,笑道:“可憐見的,請各位就坐吧,皇后娘娘乏了睡午覺去了,我來看著也是一樣的?!比欢o人敢坐下。

許韶君略略皺眉:“此大事也,僅李大人cao持,會否勞累過甚?”

李欽聽出來他話中不滿,便說:“許大人若是不愿意,且去請皇后娘娘來。再不濟,馮貴妃娘娘來了也可。不過,皇后娘娘令本官來查,某已無去請他人之理?!?/br>
九千歲也已到了,李欽忙笑著讓座。九千歲道:“我以為是什么事兒?!闭f著,看了看寧蘊,從袖管里取出一卷尺牘交到李欽手里,又向孟夫人微微頷首:“老夫就先告退了?!?/br>
“林公?”李欽要將他喊回來,九千歲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李欽看著卷軸,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便打開來看。一時室內(nèi)靜得針掉下來都聽得見。

忽而李欽重重嘆了一口氣,將如履薄冰的寧蘊嚇得幾乎一跳。

“百里霜菊?!崩顨J將手中卷軸一收。朵朵向前一步。“寧蘊可就是當年寧鳳山大學士遺孤寧六小姐?小名蜜兒?!?/br>
朵朵與寧蘊有數(shù)月不曾見,加之為了寧蘊生命無憂也曾想過將寧蘊送到許韶君懷里,為此看著寧蘊的眼神里除了憂慮還多了一分羞慚。宮里官家的問話她不敢不答。

“回李大人話,小女與寧老師……不是很熟?!倍涠涓V碜拥馈?/br>
“本官今日是代皇后娘娘問話,你若有隱瞞,可知道這是要下獄的?”李欽道。

百里霜菊欲言又止。此時百里胡楊便再也忍不住,上前去道:“是,是,寧蘊便是寧六小姐?!?/br>
“哥!”朵朵心神俱裂,忙去拉著百里胡楊。

百里胡楊甩開朵朵的手,悄聲道:“你以為到了天家跟前還能隱藏?圣上眼里萬事萬物如水晶玻璃一般通透,什么能瞞得住?不讓爺爺來不讓父親來,便是給我們一個顏面!”說著撲通一聲跪下;“小民兄妹有所隱瞞,不過為了珍重當年與寧家難得的情誼,也為了好生之德,萬望娘娘恕罪!”

“你倆十年前寧府抄家時候不過小孩子,哪來什么能耐保住他們?”李欽冷笑?!暗昧?。有這樣的證言便夠了?!币浑p妙目掃過如雕像一般靜美的孟夫人?!皩幎惺裁匆f嗎?”

“民婦無話可說?!闭Z調(diào)靜謐溫柔。

朵朵愣了,忙上前看著寧母道:“太太,太太,你說點兒話,我哥在胡說呢!”又滿帶恨意地看著許韶君。路途上她便知悉是此人告密,她居然還瞎著眼要將蜜兒往他身上推去。

許韶君素來不喜歡女子失去婦容的模樣,皺眉道:“容三夫人還請關顧萊王顏面。這下人證有了,寧蘊母親若是認下來便再無可辯駁的?!边€到她不認?這婦人打小兒就沒有給過他好顏色,只道他帶著寧蜜兒胡瘋——這下子便讓她領教下瘋小子熬到出頭天的厲害。

李欽笑道:“寧二太太?!?/br>
孟夫人本長睫低垂,緩緩提了起來。好個嫻雅人兒。

“婦人本該死去,然而稚子可憐。況且……”孟夫人道,“寧蘊不過女流,小兒子寧蘋也早不在了,我們娘兒倆也起不了什么風浪。因此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茍活?!?/br>
頓了頓,孟夫人才道:“皇后娘娘若要降罪,便求給我母女二人一個痛快?!?/br>
寧蘊淚如泉涌。

黃泉路上寧氏一家終是要聚首的,不過父親和其他人走得早一些。

但是塵世間仍有她割舍不下的東西。她淚眼朦朧地看著陳蒼野,一時站不穩(wěn),便緩緩坐了下去。陳蒼野再也自持不了,上前去將她扶著。

許韶君見狀,正要去阻止,但是想了半晌還是止步,只牢牢盯著此二人擁抱在一起。

“李大人,到此足矣?!标惿n野給寧蘊擦著眼淚。

“子鶴?!睂幪N低聲地在他耳邊道?!拔抑皇巧岵坏媚??!?/br>
陳蒼野略停了下手腳,便微微慍怒地說:“人都查實了,便不要拖延。”

“果然情深意長呀。”李欽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旋即恢復皮笑rou不笑的模樣。

“你們,聽圣上諭旨?!闭f著,李欽便展開此尺牘。

此尺牘竟載有圣上諭旨?在場的人都訝異不已,原都以為僅是九千歲送來的證物罷了。眾人跪伏聽諭。

李欽緩緩念起來。

“藹媛卿,每思及阿美之事,我便寤寐難安,今夜干戈未遠,便也如此。從前阿美為我們做下這么許多的事情,到頭來倒要他們一家罹難,盡管是阿美請旨,我心內(nèi)無論如何難平!從前我還是皇子時候,阿美便隨我們辦事,無論農(nóng)事、興學、通商、攘外,都辦得很好,那數(shù)十年的情誼,若是因此等劫難而抹殺,寡人如何不落淚也!卿慰我道尚未登基,事事不穩(wěn),豪紳亟需安撫,且積弊不除不能開太平之境,如此兩難之事定要有人去做;阿美修書查抄眾jian,暗地便是得罪眾紳士,偏偏又是阿美自個兒請旨。卿我緣何不阻止了他?蓋你我都知道阿美要做的事情誰都擋不了。

“寡人睡不好的時候便想起眾豪紳情愿要查辦阿美,人口濟濟跪了一地,說阿美貪瀆不正,證據(jù)鑿鑿,阿美自己還全都認了下來。阿美舍得一身剮,在金鑾殿上在老父皇跟前昂首認罪,那模樣兒,教寡人多么心痛,寡人忍著一眶淚有多難受,卿可知否?”

念到這里,李欽已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偶有停頓,抬眼看了看座下眾人,只見寧蘊、孟夫人仍跪著,寧蘊身子在輕輕抖著。殿中靜無人聲音,唯有寧蘊嗚咽微微。

書信寫在去歲冬圣上出察羌部戰(zhàn)事,距今正好一年。藹媛是皇后的小名兒,她念的時候已跳開不念。

因貪瀆生員名額下獄抄家被流放的前大學士寧鳳山,字梧美。

李欽略略抬頭,不讓淚珠子下來,好一陣子,又道:“未完?!?/br>
“阿美罹難,卿我已割舍了與外邦之交、停了修書之事來與眾士紳換他活路,偏偏天妒英才,阿美病逝海南煙瘴之地,為此寡人恨也!在途阿美妻子家眷亦歿,未能為阿美留下半點血脈,寡人恨也!阿美冤逝多年,吾等還未能完成阿美所志、為阿美平反,寡人恨也!

藹媛卿,今寡人已登基,如若有此一日,吾等功業(yè)十已七八,掣肘式微,定要給阿美昭雪,給他誥封、哀榮;如若尋得其后人,哪怕旁枝遠親,也與他加官進爵。若可如此,是否可償阿美丹心、祭慰阿美魂靈?”

李欽念著念著,數(shù)度哽咽。誰曾想圣上也有如此動容的話語?然而此信上尚有皇后親筆。李欽振作了精神,正色道:“皇后娘娘諭旨。”

“妾身與圣上心意相同。惟愿有此一日,得償圣上所愿。妾擬以此函為據(jù),如那一日到來,便請圣上將此函送與妾,妾也同將戮力為阿美雪冤?!?/br>
如雪皚皚

李欽念完良久,座下緘默良久。后來,還是許韶君忍不住打破了寂靜?!按四耸ド吓c皇后娘娘的私信,李大人怎可就此誦念?”言語不忿,乃有剛強之意。

“林公適才是從娘娘那里過來的?!崩顨J道?!按撕锬镒匀皇侵み^,方才放了我來念。”

許韶君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然而方才信函里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抬眼看了看周遭,只見百里胡楊兄妹錯愕滿臉,陳氏一家也差不多,唯陳蒼野、寧母一臉平靜。而寧蘊,仍是低著頭伏在地上。

“你起來吧,寧老師?!崩顨J說著,語調(diào)柔和了不少,上前去扶著。寧蘊被扶了起來,安坐在李欽原坐著的椅子上。寧蘊一身宮裝,落滿了滴滴答答的淚珠子,好個梨花帶雨模樣。朵朵看得是心疼,又是欣慰,又是辛酸——從前這女子為了自我埋藏,從不作如此亮麗的打扮;如今總算還她美玉應有的光輝。

“寧老師——六小姐?!崩顨J著人來去洗臉化妝所用資物,蹲下來仔細地給她擦手擦臉并補了妝容,一邊在她耳邊悄聲道:“今日是好日子,萬不要難過?!?/br>
寧蘊振作了精神,笑著謝了她。寧蘊眼睛輕輕抬起來,看了一遍眾人神色,在陳蒼野身上看了半日——這人如此老神在在,必定是已對此了然于胸——可恨從來不發(fā)一言,待要如何罰他?

然而寧塵玉的目光最終還是在母親身上落了下來。這婦人究竟守著多少秘密!

寧蘊緩了半日,殿下眾人都在候著,并不敢作過多言語。李欽奉上茶點來,又請孟夫人坐下一同用了,見寧蘊精神頭好多了,便笑道:“寧老師,可歇息好了?圣旨也來了?!北愕勒埩耸ブ紒?。方才傳旨的宮人,也是在殿外候了許久了。

殿下眾人,聽了此言都紛紛跪下。

耳畔響起九千歲朗聲——竟是他親自來了。

“寧鳳山當年罪實,已查證為虛,鳳山實系英烈忠良,應予昭雪平反。今喜見寧鳳山遺屬,朕同皇后喜不自勝,無以言表。其中見得寧鳳山之六女已亭亭玉立,柔嘉端良,惟憾無嚴訓。為慰藉寧氏英魂,朕同皇后,愿收寧鳳山之六女、今之鈴蘭館先生寧蘊為女,愛若己出。茲賜號映雪,愿愛兒如雪皚皚、祖錫永昭?!?/br>
九千歲略略放下圣旨,對著寧蘊柔聲道:“殿下?!?/br>
寧蘊才反應過來是叫她,諾然稱謝。

“寧鳳山平反之事,靖遠公世子卓然有功,應行賞賜,此且不表;朕同皇后,聽世子泣訴與寧蘊情深難分,實已繾綣,訝異非常,已令人查證非妄言。故而雖然萊王前已將寧蘊指婚為東臺舍人許韶君之妾,為成人之美,也為鸞鳳相配,特賜映雪公主寧蘊與靖遠公世子陳蒼野擇日成婚。”

九千歲看了看那陳蒼野,笑道:“欽此?!?/br>
眾人謝恩,陳蒼野上前便要接過詔書;九千歲哼道:“這哪里是你的?!闭f著將圣旨呈到了寧蘊手上。又轉身向?qū)幠傅溃骸懊戏蛉饲疑园?,今一切大安,寧大人與夫人乃至寧府上下,都有交代?!?/br>
朵朵再也忍不住,上去抱著寧蘊就要哭起來。李欽皺著眉道:“容三夫人,逾禮了?!倍涠渎勓裕砰_了手腳。寧蘊苦笑著反手抱著她。

九千歲見場面混亂,便干咳兩聲:“下官先行告退,公主殿下、夫人,圣上同皇后娘稍晚便來,還請二位略待。娘娘宮中西苑已收拾出來,請幾位歇息?!?/br>
九千歲退場而去。長輩也不在,陳蒼野便麻利地上前去,先是向孟夫人行了個禮,便同朵朵說:“該把我老婆給我了。”

朵朵笑著抹了抹淚,臉蛋一紅,退到一邊去。

寧蘊旋即被陳蒼野抱在了懷里——“蜜兒,我不是說過——一切都交給我?我陳蒼野說話算話?!标惿n野將頭深深地埋在她頸項下。“這下,你再要跑,也跑不了了。”

寧蘊覺得應該哭一哭,但是此時卻忍不住笑了:“你弄清楚,公主要跑,你可攔不了?!?/br>
陳蒼野無奈地看著她的眸子:“幸而靖遠公帶十萬鐵騎,我總能找到你?!?/br>
幾人又哭又笑的,好一會兒才漸漸停了下來,李欽笑道:“幾位移步西苑。公主殿下請?!北阕咴趯幪N跟前引路。沒幾步,悄悄兒又走在寧蘊旁邊,附耳道:“公主殿下,今皇后親生的小公主才不過幾歲,殿下如今可是長公主了?!?/br>
寧蘊還沒適應過來,覺得怪別扭的,便笑道:“待圣上與皇后娘娘示下?!?/br>
“殿下,該改口了——父皇、母后。”李欽笑道。

“蜜兒……”

眾人聽得有人在后頭叫此名字,都回頭看去。只見晨早時分的陽光照進了宮殿里,滿室綺麗倒是不清晰,反而將殿里的那人照得一清二楚。好個絕世容顏的佳人。

“殿下小名可是能隨意叫喚的?”李欽嚴詞道?!霸S大人?!?/br>
許韶君咽下了許許多多的話。寧蘊看到他那無根、無處而來一般的悲傷涌上了臉。這時候他又是從前的小芽兒,那個美艷而自憐自謙的小芽兒。

陳蒼野箭步上前:“許大人方才說的可不要忘了——”說的什么?“寧鳳山之余孽”!

“我沒忘?!痹S韶君道?!八俏业男∶蹆?,跟在我身后、拉著我的手……愿意為我做一切事情的小蜜兒。是我的小蜜兒。至始至終?!比欢詈竽窃?,已無了底氣。寧蘊回頭看著他看了一路。

滿場皆靜。唯有陳滿在悄聲說話?!霸S大人在胡說什么?”陳滿不解地問百里胡楊。百里胡楊小時候也不太管meimei們的事兒,自然不知道許韶君與寧蘊好過,也云里霧里地搖搖頭。

他原以為寧蘊會不忍心回頭看他——她從來受不了他悲傷的模樣——但是,映雪公主雙目在冬日的陽光下如雪一樣亮晶晶的。

“說完了???”寧蘊道,上前拉了拉陳蒼野的衣角。“子鶴,走了,我累了。”

陳滿笑著上前去:“殿下,此人我來解決,殿下請先走一步?!?/br>
寧蘊便任子鶴拉著她的手,遠遠地走了開去。

身后驀然響起清脆的巴掌聲。寧蘊猛然回頭:“許韶君,你若敢碰我的學生!”

陳滿愕然道:“殿下,老師,我……”

許韶君臉上紅腫著,道:“殿下,映雪公主殿下,小芽兒……臣下,不知如何可泄殿下惱怒,還請公主殿下發(fā)落?!闭f著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寧蘊皺著眉看著他美麗的臉蛋腫了起來,頗有些可惜地說:“陳二小姐,請你看著他,他若是打夠了,請個大夫來給他看看?!?/br>
陳滿原來一肚子氣想要罵那許韶君一頓,此時也失笑地點頭,目送寧蘊等人頭也不回地往西苑去。

“好疼嗎?這腫得老高的,細皮嫩rou的?!标悵M看著許韶君,又笑了?!耙矝]多大勁兒???還沒我抽馬鞭子時候使勁兒。況且也沒見你掉淚珠子啊。”

大智慧

不過兩日,由冀王負責的各類事體便如火如荼開展起來:送烏蘭王子回城并議定與涿州之西地區(qū)停戰(zhàn)通商;指令東臺舍人許韶君潛辦公主府建造事宜等。然映雪公主受封的誥書卻一直尚未頒布,是以朝野都暗地里知道了皇帝有了個適齡的義女,然而并未有人探知是何許人家。

“我說必定是國子祭酒李大人家的千金?!蔽淖鬓钡馈?/br>
“哥你這就狹隘了?!蔽淖骺?。“捂得那么嚴實,連貴人都三緘其口、父親也不知道的,必然是了不得的人物。我說可能是烏蘭公主。”

“李大人難道不是了不得的人物?”文作薇嘖嘖搖頭?!叭雽m方數(shù)月,便已是皇后娘娘身邊第一等的保林,這點速度誰比得上?她但凡有個頭銜,便可權傾朝野?!?/br>
“罷了,等等吧?!蔽拇蠊影脝实氐溃拔业榷疾恢赖氖虑?,子鶴你料也不知了?!本票f給了陳蒼野。

歌舞猶酣。陳蒼野笑這說:“我哪里能知道?貴人才剛剛被召回東宮,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了——紫月姑娘,此曲妙也!”

“日前聽說你和許韶君被召到了宮里,許大人婚事黃了,你倒是許了哪個人家?怎地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文家的問。

“圣上不讓說。”陳子鶴道?!胺凑彩俏宜鲆暤呐印!?/br>
“?。颗虏皇前涯切路獾墓鞯钕略S了給你?”文作薇揶揄?!罢f正事兒。貴人的一張網(wǎng),編織也差不多了。”文二聽此言,取出個地圖來:“荊州重地、江南道富饒之地一帶,燕京一帶,有過走私的匪商都已有確鑿證據(jù)。只待除夕酣宴,群臣松弛,便可收網(wǎng)?!?/br>
陳蒼野十分滿意,笑著點頭:“二位公子卓有功勛,某佩服?!?/br>
“若不是小世子給的情報,我等如何能辦下此等事?”文大笑道?!熬蛦柼煜麻g什么事兒你不知道的?——對了新封公主的事情你不知道;……你肯定知道?!?/br>
陳蒼野笑而不語。兩壺酒又下肚。

紫月的曲子戛然而止。門外進來了個女孩兒,打扮得素凈。

女子頷首道:“小世子,某亦知道公務應酬實在難以推辭,但是世子仍是鈴蘭館學生,到底不宜久留——小世子在此樓中已有兩日,還請盡快回館?!鳖D了頓,又道:“此時已非往昔,靖遠公來函囑咐,小世子需要以學業(yè)為重?!?/br>
“為何?”陳蒼野笑著,打著扇子看著她?!拔揖共恢赣H有此舉動。”

文氏兄弟跟著哂笑。三子悠然自得,暖室內(nèi)花氣襲人。紫月也停了手腳,靜靜看著幾人。

“靖遠公道今涿州以西已定,無論羌部、烏蘭氏都已安穩(wěn),遠靖近安,應仍沿襲詩禮傳家之訓?!?/br>
“嗬喲,這倒沒錯兒?!蔽淖鬓眹@道?!瓣疫`天下已久的烏蘭嗣子出現(xiàn),涿州以西大定;羌部又有了中原去的王妃——近期又聽聞還有了喜——怕是開泰之兆也,貴人也該顯山露水一下子了?!倍嫉谰高h公好魄力,一邊在荊州訓兵,一邊又布了眼在鈴蘭館這頭來。

“也罷。”陳蒼野嘆息一聲?!叭ケ闳グ桑慌峦?,貴人的事兒我父親也不許我插手了。”便起身整衣理容。

酒才喝了沒多少就要走,文氏兄弟并不開懷,便道:“遲一點晚一點也沒關系——這位寧老師,怎地這樣掃興?”

寧蘊才抬頭起來,微微笑著:“也是,小世子,某便少陪了?!闭f完抬腳就往房間外走去。

陳蒼野見狀,頓時加快了腳步跟上去。

文作葵哈哈一笑:“這小子,慌腳雞兒一樣?!?/br>
寧蘊快步走著,后頭那人快步跟著。沒幾步,到了鋪滿著軟軟織錦地毯的樓梯上,人來人往,賓客熱鬧。陳蒼野越走越不忿,附耳過去:“怎地不走私道?!?/br>
寧蘊回答:“小世子不是要喝酒?某就先回了?!?/br>
“喝哪門子酒?!标惿n野道。

這會兒恰巧來了個熟悉人,捉著陳蒼野便攀談起來;陳蒼野見是龐婕妤的家眷,便沒應付的心思。偏偏那龐公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是真心錯了,小世子幫幫我,我要鳳眉回來啊……”

寧蘊聽得聲響,回頭看了看他,忍不住笑著往下走。

陳蒼野被纏得沒法兒,便道:“他嫁人了?!?/br>
龐公子訝異道:“什么?”

“他……”陳蒼野氣得快死,盯著他道:“他自己凈身進宮做太監(jiān)去了!”說著猛然推開他,往下跑去。

龐公子哭了一會兒,又想了想——早兩朝前,宮內(nèi)太監(jiān)便不用凈身了呀?

滿是賓客的小院里衣香鬢影,那女子的裙裾引如游魚的花尾閃動。四處笑靨盈盈,見了此子都紛紛迎上來。而陳蒼野并無心思眷顧,只盯著那游龍一樣的裙裾追逐著。此處俱是權貴人家,陳蒼野并不敢走得多快;后來到了沒什么人的下客停馬的前院,他便撐著手跳過重重柵欄,輕輕點地,落到寧蘊身后,迫不及待地將寧蘊一把摟住。

“跑那么快做什么?”

寧蘊猛然被抱住,覺得好笑:“你不上學,我也還要教書呢。”

陳蒼野在她脖子里吻了吻:“今日見見文家的,是要看看太子的意思——估摸著也要收網(wǎng)了?!?/br>
寧蘊回頭,道:“我還有一點不解——圣上登基之前少不了那些走私出身的士紳鼎力相助,這會兒也登基才不久,為何要這么快快刀斬亂麻?”

“你也知道是亂麻——不止?!标惿n野說?!澳鞘菒喊b。能扶上一個天子,他們也能脅天子。再者,走私者如何會放任中原與外緣平和處之?……他們?nèi)羰沁€在,太平日子便難?!?/br>
寧蘊凝神看著他平穩(wěn)而簡潔地跟她說著此情形,優(yōu)雅的唇一張一合?!凹酵跖c太子自然知道紳黨財雄勢大并且于我等有襄助的情誼,圣上彼時便由二位皇子做主去處理——十年八年,十數(shù)年,反正定要內(nèi)外兼安,經(jīng)濟興旺……”

“而冀王選擇興農(nóng)牧學堂,太子……”寧蘊忽而在他唇上印上一吻?!斑x擇除積弊?!?/br>
陳蒼野被她吻,心情大好,便笑著揪了一把她的下巴:“也不能說誰對誰錯。只是效用區(qū)別?!?/br>
寧蘊嘆息道:“大智慧,不都在此區(qū)別里么?微妙得很?!闭f著,手輕輕從他的肚腹沿著向上推,劃到他的鎖骨下。

陳蒼野道:“怎么?”

寧蘊道:“看看你有多少智慧?”

陳蒼野看她笑得可愛,笑得隱晦而狡黠,天地間的火頓時從他身體里燒起來。

“不是說好了回學校?”

“是啊?!睂幪N忽而放開他,指著遠處停好的車馬?!败囎釉谀抢??!迸褴?,陳家的。里面有熏爐,暖烘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