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里
陳蒼野顯然是有備而來。這別墅絕是隱逸彈琴的好去處,且不說這滿園幽簧,那書齋里的幾把好琴、幾箱子好琴譜就夠他們看幾天的。寧蘊自知不能讓這實則性子陰冷的陳蒼野知道紫月的下落,便連日都在岔開他弄琴的想頭。然而又沒帶避子湯的藥物,也便不要用到自己的身子。撒嬌,成了她拖延時間的最新手法。陳蒼野感到十分意外,寧蘊從前要么是對著他半推半就一臉抗拒,要么就是哭咧咧;這會兒竟然一直哼唧唧地說秋意正濃,要做好吃的,進去廚房里還知道對他送來幾個嬌媚的笑容。廚房和其他地方是兩個天地,寧蘊將他推了到其他地方去,打發(fā)了王嬸娘等幫傭,自己占了廚房,實則是鉆進了蝸牛殼。足盡磨蹭之能事——別墅里有的是足年份的火腿、風雞、口蘑之流,她只需要找個難以入味的、難以燒制的菜來便夠了。正好別墅的廚房養(yǎng)了禽畜,便差人去殺了幾只來。寧蘊忙活了一陣子,仔細檢查著別墅取來的火腿。不經意抬頭一看,陳蒼野正倚著門,笑著看著她。這身綾羅,與這煙火氣完全不搭界。陳蒼野笑道:“我還從來沒吃過你做的?!?/br>寧蘊道:“你不是奪了子猛的糕點?”寧蘊抬頭看了看他,他并不說話。寧蘊道:“沒事你趕緊出去,這里煙火重?!?/br>“寧蘊,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特地給我做過吃的?!标惿n野良久才說。“母親,繼母,jiejie們,都沒有?!?/br>寧蘊心想:若是你一開金口,多少女人為你臥冰求魚也愿意?“你既然閑著,”寧蘊道。“幫我尋些好的嫩竹子來,要向陽面長的,新的,翠綠的??沉顺蓷l,烤去青汗后給我來,我給這菜搭個架子。是要些竹子的清香?!?/br>陳蒼野道:“要趕我走,這法子也算聰明?!?/br>寧蘊沒想到他有這么聰明,瞪著他:“你不去砍竹子,就在外面吃酒等著,采一些花兒來做點清供也是好的?!毖埏L里都是嬌嗔。陳蒼野忍不住想去抱抱她,結果見她滿臉寫著“趕緊出去”,便只好走了。寧蘊松了一口氣,繼續(xù)琢磨這吃的。兩個時辰過去,午飯的時間都老早過去了。這陳蒼野怕是已經餓死了。寧蘊帶著王嬸娘,將燉好的鳳燉牡丹,并幾款小菜,都端了出來。陳蒼野好興致,在這小院里設了畫屏、擺了繡球一樣的菊花、柚子等時令水果花卉,著實怡人。牙著、瓷碟都擺開。寧蘊累了整整一個上午,幾乎是趴在桌上了。陳蒼野盛了湯,遞到她跟前:“先吃,待會兒再睡一覺?!?/br>又能睡了,很好,再睡一白天,這天就躲過去了。陳蒼野溫熱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寧蘊抬頭看著他,他卻低著頭安靜地喝湯著。手仍握著她的。這一刻頗有點寧靜安逸的意味,寧蘊打起精神來,也喝起湯來。“從今以后,我希望是如今這樣的?!币煌霚嫯?。陳蒼野道。“挺好?!睂幪N吸著調羹一笑。皮笑rou不笑。“你和我,就這樣在一起?!标惿n野這話說得淡然淡定。“子鶴,你知道我不可能嫁你的,我也不可能做人妾侍?!睂幪N也喝完了湯,從他手里抽出手來,要去夾rou吃。陳蒼野忽而抬眸看著她。他的眼睛本就天生有一股陰鷙的氣息,此時忽而變得有些狡黠?!皩庿P山大學士一生清廉,卻有資費給你請最好的老師,買最好的琴?!?/br>寧蘊聽到他提到了她父親,也沒了假裝嬌滴滴的心思:“提先父做什么?”“愿意冒百官所憎惡的風險替圣上修葺,這樣的風骨,某無論如何不信是貪婪之人?!标惿n野道。“都過去了,不要想了,好不好?!睂幪N嘆了一口氣?!靶⊙績寒斈暌彩沁@樣數落我——‘為什么不為父親翻案,為什么不去學學緹縈救父,為什么不去學學其他的貞潔烈女?’”陳蒼野冷笑。寧蘊看了看他:“父親將我等交給百里爺爺時,就已千叮萬囑——‘蜜兒,你千萬不可做營救家族、挽救家聲之事,父親只望你順利成人,安穩(wěn)生活’——我是答應了的?!?/br>陳蒼野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抬頭:“你的小名,原是蜜兒?寧蜜?”這會兒到寧蘊冷笑。到底憋不住了。“陳小世子若是能仔細看看我送歸的那個錦盒,便早已知悉了吧?!?/br>“什么錦盒?”陳蒼野愕然。“裝有我的那把扇子,還有一條我的帕子的錦盒。不是早在你出發(fā)去西山陪伴張顯瑜之前送給還了你?上面有我的小名,我娘繡的?!?/br>陳蒼野自知從來沒有收到過這個盒子;他以為寧蘊實在愛那扇子,不肯給他呢。“你若是對我有點心,也不會不看那帕子,也不會不知道我小名就是蜜兒?!睂幪N也懶得生氣了,笑了小,夾了一塊雞rou來。陳蒼野看著她有滋有味地吃著。“‘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帕子上的話,你估計也是沒看到?”寧蘊夾了一塊給陳蒼野?!耙擦T了?!?/br>如若他早點見到,那一天是不是就不會去西山,就會扔下一切先飛奔到她身邊?陳蒼野頭腦有一瞬間空白。而門外響起下馬的聲音。“你們還吃飯?”林思瀘風塵仆仆地看著庭院里的二人,“吃完好走了,新的懿旨,那彩禮要這個月底準備停當,可沒時間。”林思瀘自然知道陳蒼野原擬在此住個兩天好和寧蘊好好相處,然此時已是迫不可待。PO18鈴蘭館記徽州徽州陳蒼野冷眼看著林思瀘。林思瀘如芒在背,沒想到陳蒼野這會兒會如此生氣,也不知何故,便打著哈哈走了過來?!奥浴@燉雞不錯的樣子?”寧蘊笑道:“林公子也吃一些——好久不見了?!?/br>林思瀘拿起個雞腿便要吃,冷不防一筷子打上了他手。抬眼是陳蒼野面無表情的臉——“去后廚吃饃饃?!?/br>“怎么?自家兄弟還不能吃?”林思瀘火起。陳蒼野:“你若有女人,也讓你自己家女人給你做?!?/br>林思瀘只道這人已經傻了,氣得將他跟前的酒一喝而光,往屋里走去。寧蘊恍若不聞。陳蒼野見她一話不說,想到她說的錦盒的事兒,一頓飯吃得不是滋味。三人飯后,很快又裝了車,換了更快的馬匹,驅車往徽州而去。也便半日,已是到了徽州郊外。寧蘊靠著車桅昏昏沉沉又睡了一會兒,醒來仍是在陳蒼野懷里。寧蘊一覺睡得香甜,醒來在這靄黃小燈的光影里揉著眼睛?!榜R上到了,可是餓了?”陳蒼野問。寧蘊不理他,靠著桅桿接著睡。他突然這樣溫柔而謙卑,她反而沒那么愛他了。這種念頭冒出來,寧蘊又覺得好笑——不是早就立了決心不愛他了么?車到了鈴蘭館在徽州的分館,寧蘊下了車來,馬上看到容遷正笑瞇瞇地在車外看著她。“塵玉meimei,久違?!比葸w笑道。寧蘊看著歡喜。“安然兄來此有何貴干?”說著,不理會身后的男人,撲到他身邊兒去了。容遷此富貴閑人,自然不做什么,只說是來此幫父王照顧下江南道的家產,并幫著找些華貴之物以作為張顯瑜的嫁妝。又是張顯瑜,全世界都圍著她轉了。寧蘊心想。“寧姑娘!”還有個女子遠遠走了來,不是童英還是誰?不見幾個月,倒是會打扮了,一身光艷??湔劻藘删洌蝗喝送堇镒呷?。人群里自然有高興的,有心情陰郁的,也有忐忑的。忐忑的是寧蘊還有林思瀘。這個童璇璣,莫名其妙地從他的春夢里跑到這里來——自從那天在清香樓不曾得手,童英又懊惱了兩日躲了起來;不多時他便被派去辦事,再也沒能在燕京出現,幾乎是有數月不曾見這個女人。童英也就瞥了他一眼,他便百爪撓心。這樣豐腴的身子,打扮得還那么美,可曾是被人捷足先登過?有這么一瞬間,他開始理解陳蒼野的心思。那天在悟真軒的寶琴展演之后,陳蒼野知悉了寧蘊正在和那兵好著,便決然將原先準備與她分道揚鑣的想法全盤推翻,將方杜蘭打發(fā)了去。男人的堅強也可以無比軟弱。百里胡楊這幾個月吃得白白胖胖,笑得燦爛:“貴人公子蒞臨,又幫得本館送來歙石等寶物,本館何等尊榮!”林思瀘笑道:“也叨擾百里公子,我府也是襄助萊王辦事,其他的寶物也勞百里公子暫時看護?!绷炙紴o原早已幫著貴人去忙活,張顯瑜出嫁又要多一番有的沒的,萊王莫名承了令忙得焦頭爛額,陳蒼野便賣他個人情正好溜出去散心,從姑蘇轉到徽州一帶,二人幫著收了不少好東西。百里胡楊點頭:“為幾位接風洗塵,我館也備了一些酒菜;稍后還有一位貴客要來,料也是到了,幾位公子可以先去歇歇。”林思瀘頗為意外。哪個貴客這樣大的架子?讓陳小世子、容五公子來等?百里胡楊笑道:“來客正是鐘離孫家的公子孫翹,知悉我館籌備之苦,又贈送了幾座上佳的太湖石來。孫公子不放心,親自護送來了?!?/br>寧蘊心情直線下墜——兩大麻煩精要碰在一起,容遷又是個天真爛漫的,林思瀘是個煽風點火的,百里胡楊是個啥都不知道的,只怕扔個柴火進去,這寧靜的徽州別墅就要炸了。陳蒼野淡淡一笑:“孫公子也來了,甚好?!?/br>各人暫且到客房休息。陳蒼野房里,林思瀘挑眉看了看他:“你說著姓孫的來做什么?我們訛了他最好的那些歙石,還上趕著要送好東西來?”陳蒼野看了看并不知內情的林思瀘,心情忽然很舒暢:“我也不知道?!鼻閿车某霈F反而讓他松快起來。就那呆頭鵝,也想染指他的蜜兒?“是了。”忽然陳蒼野的語調變得十分冰冷?!皩幪N可有讓你轉交一個錦盒?”“沒有?!绷炙紴o道,“什么錦盒?”“真沒有?”陳蒼野的眼光讓他有點毛骨悚然?!澳闩率峭巳幽睦锪税??每日多少女孩兒要給你私相授受的?”陳蒼野嘆了一口氣。不知何時他也開始像了個女人,心情一日變個五六次。不多時,鈴蘭館人傳宴。那孫公子已是到了。寧蘊和童英在房里原高高興興說話來著,聽了這傳宴的消息,寧蘊心情卻糟糕了起來。童英不明所以:“寧姑娘,你不舒服?”寧蘊靈機一動:“對,不舒服——舟車勞頓,我實在累了。這宴我怕是去不了?!?/br>童英道:“那你躺一會兒,我去和猶剛兄說。我方才說的,你可別告訴人啊?!?/br>童英說了一大通有的沒的,從梳妝打扮到男男女女。二人一席話,變成了至交好友。寧蘊笑著看著這個終于有點成熟意味的女子,點了點頭。PO18鈴蘭館記穹隆沈氏穹隆沈氏童英從寧蘊的房里走出來,這琳瑯滿目的宴席上,只孤零零地坐著百里胡楊和林思瀘二人。陳蒼野、容遷一概不見。知道寧蘊稱病,百里胡楊更是無奈?!皩O公子的車馬已到了,現正在廂房里收拾。我還想著讓塵玉來陪一下……”百里胡楊悄聲和童英說。林思瀘原坐在百里胡楊對過,聽了此言,不禁覺得好笑。這一場宴席真真六國大封相。林思瀘仍是看不懂寧蘊的魅力何在,童英倒是個率真勾人的。這會兒童英看都沒看他,只和百里胡楊說話,一雙胸脯挨挨擠擠的都要記到百里胡楊手臂上了。林思瀘忽地起身,給百里胡楊倒了酒:“百里老師,他們慢吞吞的,我們先喝兩盅?!?/br>百里胡楊便不再和童英說話,起來斟酒:“童姑娘不太能喝,在下替她喝兩杯。”林思瀘聞言,肚內酸意更甚,便冷笑道:“燕京清香樓新近制了一個酒品叫做‘留住’,十分馥郁,為宴請貴客我們也帶了兩瓶隨身的?!闭f著,讓小廝去取了兩瓶酒來。那“留住”分明就是留人酒弱化而成的,酒力差一些,但是也足夠濃烈。童英看著林思瀘,臉色有點曖昧不明。自從林思瀘進了這徽州分館,她還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二人倒是仿佛有了默契一般,眼神交匯過后,默默又移開。這會兒,是林思瀘憋不住了。兩瓶酒擺到桌上的時候,門外也走來了一隊人。正是孫翹到了。百里胡楊放下酒杯,一臉歡喜迎上前去。人群里有兩個錦衣公子,均是戴著紫金冠,氣度不凡;其中一個膚色如蜜,雙目棕綠色,頗具神采,正是孫翹孫登云。另一個公子,自然是他表弟沈農。孫翹一眼看到這館堂里并無寧蘊其人,忐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點,對百里胡楊敷衍了兩句,入席坐下。沈農自知孫登云的心思:“百里老師,寧姑娘可是在?”還未等百里胡楊答話,門口處響起了閑云野鶴一般的聲音:“她不舒服,睡去了?!?/br>孫翹回頭一看,正是自己眼中釘rou中刺的陳蒼野,一雙綠瞳子快要燒起來。陳蒼野見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倒也不在乎:“孫公子、沈公子,托賴二位在鐘離多有照拂,寧姑娘這番不負所托尋得好歙石,想來鈴蘭館也會多有嘉獎的?!边@話后面又說給了百里胡楊聽。孫翹聽他等于是幫寧蘊道謝一般——他憑什么?不過是個寧蘊的學生,一個權貴家的公子哥兒;而寧蘊的身子,他可曾品嘗過?這樣想著,孫登云倒是有些得意,也不再那樣桀驁:“寧姑娘是不來此宴?”百里胡楊道:“她不舒服,睡著呢?!庇肿屓巳ゴ呷葸w。林思瀘皺了皺眉:“安然那小子,總是不按時出席?!?/br>陳蒼野笑道:“不等了也罷,孫公子、沈公子是貴客,不能怠慢?!?/br>百里胡楊自然不敢輕易開席。陳蒼野一打扇子:“百里老師,且聽我的,先開席?!?/br>孫翹看著陳蒼野那扇子,冷笑:“原想著陳四公子是名動天下的才俊,此扇子上的題字,可是還遠遠不能配公子美名?!睂O翹無所不工,關子敬雖然是名震燕京的書法大家,也是不能入他法眼。陳蒼野從容笑道:“與蓍草簪一樣,自珍?!?/br>童英這會兒才仔細看到陳蒼野的扇子。一下便認出來了——不是正是她陪著寧蘊去求的關子敬題字的扇子?這扇骨倒是換成了上好的檀木。一時絲竹響起。菜品傳進來。“二位這次到來徽州,可是還有其他安排否?”百里胡楊問。孫沈二人皆搖頭。沈農道:“表兄絕少外出,難得到一趟徽州,也想從容出游,玩賞一番。”百里胡楊點頭:“正應如此。某近日需要向燕京送去所采買的物事并無余暇可以相陪……”沈農忙道:“無妨,請寧……”林思瀘忽而笑起來:“孫公子、沈公子,黃山云??墒菦Q不能錯過的。日前我在四處游歷,也曾聽到人說黃山日出之時間在磅礴云海之中曾見仙人所類的蹤跡,于是也曾登山一覽,終是抱憾。孫公子隱逸之輩,必然比我等浮滑浪子更受得仙人青睞。”叨叨說了一通,也不給沈農反駁的機會。沈農自然是要給孫登云說出那話來——要寧蘊陪著出游,玉成其事!林思瀘也知道他倆人所想,更知道陳蒼野所想。孫家送出珠璣滿斗,這話一出口百里胡楊絕對滿口答應,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說出來。二人說著說著,都說到黃梅戲之流去了。林思路盛情非常,要請二人去聽戲。沈農滿臉陰郁:“徽地黃梅戲雖好,表兄和我都更喜歡昆曲、越劇多些,畢竟也是姑蘇之后?!?/br>百里胡楊忽而滿臉亮色:“沈公子是姑蘇人士?”沈農道:“在下本家與姑母都是姑蘇人士。”百里胡楊高興起來:“家母也是姑蘇人士,不過外祖輩遷居徽州。外祖也是姓沈。”沈農也意外道:“可是姑蘇虎丘沈氏?”百里胡楊點道:“是穹隆沈氏。”沈農高興極了:“這正是我們虎沈氏的分支!哎呀,不料百里兄原是同氣連枝的親人?”百里胡楊也高興極了,當即碰杯起來。林思瀘也有些意外。趁著他們喝酒碰杯,便問婢仆道:“容五公子還不到?”奴婢去轉了一圈,回來稟報:“容五公子聽到寧姑娘身上抱恙,說是先去她房里看看?!?/br>孫翹聽到了,也沒什么,但是也是十分關切——但是并未就此停下碰杯。陳蒼野卻是瞬間起了身,離席去了。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蓍草簪的典故大家了解么?卷九:"孔子出游少源之野,有婦人中澤而哭,其音甚哀。孔子怪之,使弟子問焉,曰:‘夫人何哭之哀?‘婦人曰:‘鄉(xiāng)(向)者刈蓍薪而亡吾蓍簪,吾是以哀也?!茏釉?‘刈蓍薪而亡蓍簪,有何悲焉?‘婦人曰:‘非傷亡簪也,吾所以悲者,蓋不忘故也。‘"愛人所贈之物,哪怕市價一無所值,也是千金難買的珍寶哪。各位寶寶,珍惜所愛之人哦。PO18鈴蘭館記月下月下陳蒼野疾步到堂屋外的庭院,卻見一個長條身材、面如芙蓉的俊雅公子悠悠走來。“你去看寧蘊了?”陳蒼野站定,問他。容遷笑道:“子鶴也憂心寧姑娘?我本想去看看她,結果婢仆來說已睡下了,不要叨擾的為上?!?/br>陳蒼野這才緩緩說:“她方才也睡了很久,怕是確實不舒服。打擾她反而惹她生氣?!?/br>容遷和他一邊走往廳子里,一邊道:“子鶴也很關心塵玉meimei?!?/br>陳蒼野站定了,看著他。容遷也看著他?!拔抑懒耍闶怯X得她像了遠綺jiejie?”一雙眼睛在滿園的燈籠光照下熠熠生輝。陳蒼野心內默默嘆氣。這個容遷心地單純,怎么就這樣天真無邪?“是,像她?!?/br>陳澈表字遠綺,靖遠公府大小姐,天生七竅玲瓏心,是靖遠公府南征北戰(zhàn)過程中與陳芳野并列的雙絕。然而可惜一足無力需要拄拐,輕易不愿意離府的。寧蘊哪里像陳澈?一個是只知道躲藏的蝸牛,一個是折翼的蝴蝶。容遷點了點頭:“塵玉meimei看上去雖是弱質,但是莫名有剛強的味道。我是很喜歡的。”陳蒼野想了下,確實是個剛強的人——走得那樣決絕。到了廳堂門口了,眾人都看著他倆。一番寒暄,眾人便吃起來。孫翹自然是誰都看不上,一頓飯功夫只想著稱病的寧蘊。沈農、百里胡楊剛認了親,十分快意。林思瀘一直看在眼里,笑著斟掉了一壺留住?!叭浑y得認了宗,須要醉一場了。”孫翹倒是不太喝,但是也被百里胡楊逼著喝了幾杯。容遷跟著也十分高興,也多喝了起來。童英在旁邊吃得沒什么滋味,但是那酒異香撲鼻,真是好想嘗一口。那手才伸向酒壺,便聽到身邊有人道:“童姑娘,杯中濁物少飲為妙?!?/br>林思瀘目光熱熱的,不知是酒力還是什么原因。童英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不能喝,但是一杯是不怕的?!?/br>不怕什么?清香樓廂房里,誰喝醉了自己把衣服脫光了的?童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不要緊,我喝完回去休息?!贝蟛涣巳幪N那里sao擾一遭,睡了那么一會兒,估計寧蘊也已好了。林思瀘根本攔不過來,一口酒已進了童英嘴里。完了。林思瀘心底下一涼,悄聲附耳和陳蒼野道:“子鶴,今晚我沒工夫給你盯梢了?!?/br>陳蒼野挑了挑眉:“我以為你早忘了童姑娘?”林思瀘苦笑:“你能放下寧姑娘么?”陳蒼野眸子一轉,見容遷正高興地和百里胡楊、沈農攀談,孫翹喝得雙頰有些暈紅,但是倒是沉靜,笑道:“無事,你辦你的事去。”說著,陳蒼野抿了一口酒,往門外走去。只半路,一個童仆正端著醒酒的湯水,一個趔趄,全淋淋漓漓倒在他身上了。那童仆嚇得瑟瑟發(fā)抖,在地上伏著。陳蒼野只將身上的衣裳脫去了一件,仍是繼續(xù)走著。那童仆卻拉著他:“公子爺,小的……小的馬上給您備水沐浴,衣裳會給您浣洗干凈的……但是公子您千萬不要跟百里老師怪罪小人!小人……小人一家五口,就……”“我不怪你。”陳蒼野甩開他?!皠e妨礙我?!?/br>“公子爺,您千萬答應小人……”那童仆仍是不肯放了他。陳蒼野一腳踢開:“答應你就是,松手?!?/br>那童仆仍是爬回來,不肯放。正糾纏著,百里胡楊的聲音響起來:“小世子,這?”他搖搖晃晃走過來,看得陳蒼野只穿著中衣,上面也一片污漬。他雖醉著,也知道要緊,便吩咐那童仆去打水。陳蒼野推托:“不礙事?!北阃白呷?。“小世子你往哪里去?恭房?”百里胡楊訥訥道,“要不去在下房里洗洗?在下房里也有恭桶……”陳蒼野只感到這話怎么聽怎么奇怪,便要甩開他:“我回房間去換衣服。沐浴的水請百里老師送過來?!?/br>百里胡楊仍勾著他的背:“小世子,你,你真是天人一般……”陳蒼野一陣惡心,忙一耳光扇過去:“老師你喝醉了,醒過來了么?”百里胡楊就勢倒在地上,喘著氣,閉著眼也不知是什么境況。陳蒼野想了想,立馬折返往宴廳走去。廳子里早已無賓客,只剩下幾個仆從在收拾。他這是出來了有多久?怎么這么快就散席了?林思瀘和童英不論。百里胡楊醉倒走廊上。剩下的幾個人,能去了哪里?總不可能在中庭賞月。廂房里,寧蘊剛剛睡了一覺醒了來,正躺著賴床。月色落在屋宇內的白墻上,是一種幽幽的藍色。忽而寧靜的月影下閃現一個人的影子——是個男子的身影。寧蘊渾身緊張起來。那男子推了推房間的門,一只腳踏了進來。————————————————PO18鈴蘭館記孫登云孫登云寧蘊定定地看著那個影子。長挑身材——這席上的男子貌似都是長挑身材。誰呢?“寧姑娘?”那人輕輕喚了一聲。“是我?!蹦侨俗叩皆律?,幽藍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我是沈農?!?/br>“沈公子……”寧蘊很是意外。她裝出睡意朦朧的樣子?!澳骋寻残恕!?/br>“寧姑娘,我只來問你一句?!鄙蜣r站在她床邊上,倒也不上前去?!皩幑媚锟墒枪锰K人士?”寧蘊登時全身心防備起來?!笆翘K州人士?!?/br>“與膠東寧氏可是有淵源?”“無也,祖上是涼州人?!睂幪N將從小背誦稔熟的一串虛構的背景講了出來。沈農嘆了口氣。“姑娘,我們是不敢去招惹膠東寧氏后人的。表兄是個不問世事的人……在下早就想尋個機會和姑娘一問究竟。奈何總是尋不到機會?!?/br>“膠東寧氏怎么啦?!睂幪N問。“膠東寧鳳山大學士買賣監(jiān)生員額被抄家,全家十多口全部都沒了,其他族人也都只能茍活?!鄙蜣r道?!霸菬o比風光,刻下已是喪家犬。若是與膠東寧家的女子好了,表兄可能不管,但是姑母必然是不會同意的?!?/br>寧蘊忍著身體的抖動,裝出好奇的語氣:“奴家沒聽懂,什么叫做與膠東寧家的女子好了?”沈農知道說漏了嘴,苦笑:“姑娘還不知道么?”沈農這個從小和孫翹一起長大的表弟,自然知道孫翹心思在誰身上。寧蘊道:“知道什么?”沈農正要說話,門外便響起了腳步聲來。“你在寧姑娘這里做什么?”說話的正是孫翹其人。沈農不料有人前來,一時語窒。寧蘊淡然地說:“沈公子經過,見我身體不適,來看看而已?!?/br>孫翹仍是很不悅,一雙眼睛在月色下正是波譎云詭的。沈農識趣地走了。“你……可有好些了?”孫翹站在她床前,看著拔步床里一片幽暗。“好了很多?!睂幪N道,“謝謝孫公子?!?/br>孫翹聽得她語氣平緩,應該沒事,也就松了一口氣,“你不要和別的男子太近了?!睂O翹正色道。“我累了,想再睡一會兒?!睂幪N道。孫翹忍不住想去看看她,便往前走去,要走到床桅里去。“你做什么?”寧蘊忍不住叫道。“看你發(fā)燒了不曾?!闭f著孫翹要伸手去探她的臉龐。“走開,男女授受不親?!睂幪N又羞又氣,這個毫無分寸的孫翹。孫翹停住了,黑暗中的他忍不住笑著,但是用一種頗為寵溺的語氣道:“你個傻瓜?!?/br>“出去。”寧蘊道。“不要理會沈子牛那廝。”孫翹道。“他是來和你說寒門女子不要想著高攀我們孫家是么?你不要掛心。萬事有我?!?/br>“你,你的腦子里究竟裝著什么?”寧蘊可是沉不住氣了。自從那次被他潑茶發(fā)了一頓脾氣之后,她每次見到這個騙子孫登云就來氣。“我說……我會對你負責的。”這句話竟無比溫柔。寧蘊原本窩在被窩里,這會兒坐直了。“舌頭捋直了再說話。”“我是說。”孫翹道?!拔視⒛愕模阅悴灰推渌凶觼硗?。”頓了頓,加了一句:“那陳蒼野,你和他斷了。”寧蘊身邊一直默默歪著的那人忽而抖了一下。寧蘊知道他在冷笑。那人的手默默地從寧蘊的后腰伸到了微熱的肚腹,在她柔膩的鼠蹊部撫摸著。“我隨你回燕京,和你父母說下親事。你家里幾口人?”孫登云問。?——————————————————我要爭取在5月之前搞定這篇破文,太拖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