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五
零五
一片混沌過后,楊立露慢慢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張慘無人色的臉,她微微轉(zhuǎn)頭看向土坑旁那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體,再回頭看這只鬼,對,是飛羽沒錯 楊立露已經(jīng)昏倒過一次了,在昏倒當(dāng)中飛羽并沒有對她做些什么,說明鬼是有局限的。 這樣想著,思路突然打開了,理論上來說,楊立露不應(yīng)該怕他:冤有頭債有主,害死他的才不是她楊立露,就算他非要找她,公主的這具身體明顯異于常人,說不定比鬼還要厲害,不然這鬼怎么傷害不了她呢? 可是理智根本就戰(zhàn)勝不了本能,下一秒,楊立露能想到以及做出的事就只是逃跑。屁滾尿流地從土坑旁邊爬了起來,連滾帶爬地往外跑,跑出兩步,楊立露看到有走動的宮女,立刻上前。 看到公主這樣慌慌張張地跑來,宮女們當(dāng)即開始行禮,端著東西倉皇地下跪,身體蜷縮成一團(tuán)。楊立露指著虛空中飛羽的方向詢問她們,可能是語氣很著急,她們太害怕了,幾張適有潤色臉?biāo)⒌匕琢讼聛?,但同時她們也不敢不回答楊立露,跟著她往飛羽的方向看去,連聲說,沒、沒有看到。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潛意識里,楊立露總覺得江西雁是此時能夠拯救楊立露的人??赡苁菍λ烊坏暮酶邪?,也有可能是穿越到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聯(lián)系就是他了,在這種要命的緊急關(guān)頭,楊立露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接近房門,徑直往他所在的地方跑去。 然而,當(dāng)楊立露慌慌張張撞開了房門,看見盤腿坐在地上的江西雁的那瞬間,腳步又突然粘滯了起來。想起早些時候發(fā)生的事情,利器刺入心臟的聲音猶在耳旁,江西雁到底才是那個想要置楊立露于死地的人。就在這瞬息的停頓中,飛羽的身體直接穿透了楊立露,緩慢地飄到了楊立露的面前 楊立露感覺到一種非??坦堑暮?,它不像是冬天突然站在室外的嚴(yán)寒,那是一種從內(nèi)心深處涌起的絕望感,幾乎立刻就把她釘在了地上。 也就是在楊立露不再奔跑、不得不停下的時候,她才看清飛羽的臉,發(fā)現(xiàn)飛羽其實是在說話的。 口型和肢體不停地變化,似乎在向楊立露說些什么,看到楊立露停下,飛羽慢慢扶了扶額,暫時沒有出聲,楊立露這才發(fā)現(xiàn),他剛剛高頻重復(fù)的那句口型,其實是停下的意思。 他有話要對楊立露說,意識到這點,楊立露開始抑制住心底毛毛的感覺,強(qiáng)迫自己去看他的臉。為了讀懂飛羽的唇語,楊立露就這樣盯著他好久,終于看懂了公主和飛羽這兩個高頻詞的對應(yīng)唇語,其他關(guān)鍵信息還是一概不知。 他說他進(jìn)宮就是為了這一死的。一道沙啞的聲音驚雷般乍響在楊立露的耳邊。 這聲音對于楊立露來說是陌生的,因為她聽到的次數(shù)實在是太少了,但這聲音對于楊立露來說又是熟悉的,那種因為太久沒有跟人開口講話,鋸子割木頭一樣粗糲和沙啞,只要聽過一次就不會忘記:只有江西雁一人才有。 她這才往江西雁的方向看去。他正在看楊立露,或許這么說不太準(zhǔn)確,他在看的是楊立露旁邊的飛羽。飛羽聽到他的聲音,漸漸從楊立露身邊離開,往江西雁的方向飄去,楊立露看見他們兩個人越來越近,對視著,飛羽開口,緊接著,兩個人就這樣毫無障礙地交流了起來。 楊立露看著他們交談,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仿佛在看默片一樣,莫名覺得自己聾了,這種感覺很不好受,她試圖發(fā)出一些聲音吸引他們注意力,比如說咳嗽,來回踱步,但是飛羽好像正講到動情處,根本無暇顧及楊立露,而江西雁則是將眉眼淡淡地往上一挑,楊立露就發(fā)現(xiàn)自己再也開不了口。 一直到他們講完了,飛羽轉(zhuǎn)過頭來,眼巴巴地看著楊立露,楊立露這才在他的注視之下朝江西雁看去,只見江西雁閑散地坐著,還沉浸在和飛羽的對話當(dāng)中似的,并沒有管楊立露 于是楊立露緩慢地朝他們走去。 她很警惕,保持了距離,并沒有走得太近,在走向他們的途中,她聽到江西雁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說了句話,岑家的鬼修早有耳聞,沒想到竟落魄至此。當(dāng)時楊立露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沒有文字的輔助,聽不懂他說的意思,關(guān)鍵詞一概不知,楊立露疑惑地看著飛羽,飛羽見楊立露沒有聽明白,開始變得著急,手舞足蹈地向江西雁解釋著什么。他們交涉著,好像是江西雁終于耐不住飛羽的懇求,最終大發(fā)慈悲地看向楊立露: 他說他是岑家的后人。 這個世界的世界觀是這樣的,相傳很久很久以前,這個世界是有仙人的。修為達(dá)到一定境界的仙人需要前往世界的中央渡劫,那里有一片海。仙人進(jìn)入海中,會從仙降格為人,歷經(jīng)人間七情六欲。成功渡劫的仙人會令海中央升起一座山,那座叫做須彌山的山之山巔,是仙人通往上界的通道。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仙人出于種種原因,從世界中消失了,凡人的祖先拾起仙人遺落的神器,繁衍生息,在海邊建立起了城邦和國家。再之后,不同的小國開始征戰(zhàn),最終統(tǒng)一為一國,也就是楊立露們現(xiàn)在看到的國家。一統(tǒng)天下的老皇帝一心撲到了長生大法之上,寵信方士,廣招天下能人。 而飛羽的娘就是被招入宮中的鬼修。 鬼修集天下陰氣之所在,傳女不傳男,到飛羽這一代,岑家只有一個男孩,算是沒落了。又因為修行鬼道,有損陽壽,岑家的后代往往活不過二十五歲。飛羽知道自己要死,也知道公主惡名在外,于是故意來公主府上求死,是因為他想要尋得母親的下落。 聽到這里,楊立露飛快地回想了一下中關(guān)于這部分的內(nèi)容,最終一無所獲。楊立露想。如果確切地說人死了,其實也不太能肯定,但楊立露同時也不能斷言飛羽的娘還活著。 如果娘死了,紙人會飛回爹的身邊,但是沒有,說明娘沒有死。 江西雁是用第一人稱說這段話的。明明談?wù)撝p親的生死,卻是一副冷漠至極的語調(diào),乍聽起來非常奇怪,直到他說到后面,卯時之前,飛羽就會消失,請公主助飛羽。楊立露這才反應(yīng)過來江西雁是在轉(zhuǎn)述飛羽的話。 她的內(nèi)心深陷天人交戰(zhàn)之中。 實話實說,在聽到那句卯時之前,飛羽就會消失的時候,楊立露是真實地松了口氣的,反正他卯時就會消失,無論她同意與否,只要拖到這個時候,她就一定不會再被這只鬼所糾纏。 她這邊驀地松弛下來,反觀江西雁,略低著頭,嘴角上揚(yáng),勾出了一抹嘲諷的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看到他這個樣子,楊立露想也沒想地開口說道:你跟我一起去! 江西雁坐在原地毫不動彈。 楊立露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我又聽不到飛羽講話,你不跟著我一起去,我找不到地方。 江西雁仍然沒有說話,反而是楊立露在盯了他半晌以后,才突然意識到:江西雁不能行走。 我背你。 話說出口她就后悔了,且不說把他背到背上會不會對自己暗下殺手,單說背著他在這偌大的宮殿當(dāng)中找人這件事,想也不想都知道絕不可行。 公主帶飛羽去就行了,公主別怕,飛羽會附在尸體上陪你。 這樣更讓人害怕了好嗎! 楊立露看著飛羽,幾乎要倒退三尺了,緊接著,江西雁的聲音再次響起: 飛羽這里有一本母親心法的謄本,公主可以按照書中指示,將飛羽帶在身邊,這樣就能聽到飛羽講話了。 怎么說呢飛羽藏東西的地方很是高明。 并沒有藏在自己的房間,而是放在了公主的書房當(dāng)中,從他們目前所在的房間再往里走,穿越偏廳,面前就是一排書柜,藏木于林,興許就是看中公主忙于殺人沒有時間翻書,藏得這樣明目張膽。 楊立露按照鬼的指示拿出了書,一個熟悉到讓楊立露條件反射開始青筋暴跳的聲音響起: 【恭喜你學(xué)會馭鬼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