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兩個李玄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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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晴空之上,累累白骨之下,不過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電,片刻之間,便改徹天地。這沉默又似活物的骷髏之冢,讓十六禁不住后退幾步,腳底卻踩上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之前坐過的地方,如今幻象褪去,不再是軟白的云朵,而是從爛泥里凸出來一根細細的指骨。她方才覺得硌著手掌的尖物,這是這節(jié)嶙峋的指骨!她禁不住吞了下口水,祖師爺爺,可一定要保佑十六從這平安出去啊,她可不想和這一肚子的白骨埋一塊兒呀。從這可怖的黑暗中,隱約可以望見一條通向遠處的白骨之路,十六剛打算掏出火折來照路,手還離開兜,就被李玄慈原樣按了回去。“明火不妥?!彼喡哉f了一句。被這么一提醒,十六也明白過來,這里環(huán)境密閉,又埋了如此多腐朽的尸骸,若輕易燃了明火,立刻燒起來都不一定。于是兩人便這樣往昏暗的洞xue里摸索,十六想想那滿壁的骷髏,實在不想摸那墻,于是死死扒了李玄慈的手肘,尾巴一樣緊緊跟著他走。李玄慈自然也是絕不肯碰白骨的,好在他有劍,提著劍探路,倒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白咧?/br>即便在昏暗中,十六也能感覺到他們正一路向上,腳下踩著的泥地變得越來越崎嶇,連呼吸也漸漸喘了起來。可她沒叫苦,只是沉默地跟了上去。他們走了不知道多久,上上下下不斷顛簸,卻依然沒個盡頭,前方?jīng)]有一絲光亮,只有無邊的黑暗和累累白骨,鋪滿了他們腳下的路。在十六腳步越來越沉之時,突然感覺手上扒著的李玄慈的手臂一下子收緊,只聽鏗的一下,如玉振金聲,傳來極清脆的碎裂之音。閃耀的碎屑飛擦過李玄慈的面頰,他絲毫不避,只順手抬了袖子,將大半飛濺的銀屑擋開。待一切平靜后,十六才睜眼,下巴靠在李玄慈抬起的手臂上,瞪著圓眼睛打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鏡子?”她看著滿地的銀屑,有些驚訝地問道。李玄慈點了點頭,他方才便察覺,這走道坡度似乎有規(guī)律,他們看似一直往前,實則是在一個上下起伏的環(huán)狀上來回折騰罷了。于是之后便一路留心,終于被他找到了這個以鏡子掩飾的暗口。兩人從那露出的破口鉆了進去,甫一落地,便發(fā)現(xiàn)這是個極寬闊、甚至望不到邊的山洞,里面空空蕩蕩,只在正中間,擺了一方圓鏡。李玄慈將十六護在身后,慢慢靠近了那面圓鏡。那圓鏡上面什么圖案也無,只用烏木彎成鏡框,倒透露出一股詭異的平靜。他停在鏡前一尺,光可鑒人的鏡面上,反射出他的倒影,如此俊秀、矜貴卻又冷淡的面容。可那本該忠實又沉默的倒影,突然浮現(xiàn)出笑容,襯著他眼窩上留下的血痕,隱隱倒似帶了紅妝,愈發(fā)妖異不似凡間。鏡子里的人開口了,用著李玄慈的面容,和他的聲音。“你們終于來了,我等了好久。”本就是閻王一樣的人物,如今這般,更詭異非常,十六簡直頭皮發(fā)麻,全靠著多年裝模作樣的忍耐功夫,才沒有在面上露出驚惶之色。李玄慈倒比她鎮(zhèn)定得多,瞧著自己的臉在鏡子里自顧自說著話,連根眉毛也沒動,回道:“你處心積慮,不就是想誘我們過來嗎?”“我得看看,折了我一員大將,還害得另一個抱頭鼠竄的,是什么樣的人物啊?!辩R子里的李玄慈,用堪稱愉快的口吻說著。“紅童子驅(qū)火,鼠娘娘散疫,搜羅流民無數(shù),在這幻境之中看他們自相殘殺,總得圖點什么吧?”李玄慈直刺核心。“嘖嘖嘖,俗人?!辩R子里的幻影說道。十六瞪大了眼睛,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忍不住看起了好戲,李玄慈,那是何等高傲之人,向來只有他嫌別人,何曾被人說過俗氣。真是太解氣了!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李玄慈聽了這話并未發(fā)作,反倒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倒似全然不在乎。他不反駁,也不問,那鏡子倒自己繼續(xù)開口了。“天之下,地之上,浮沉萬物,皆有所求,為欲來,為欲往,可世間偏偏愛做那矯飾之詞,忠孝仁義,皆為妄言?!?/br>“總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那有什么意思,我偏偏喜歡懲善揚惡,豈不有趣得很?”鏡中的李玄慈,唇角浮現(xiàn)一抹愉快又殘忍的微笑,冷漠到極點,也肆意到極點,倒與真正的李玄慈,有了幾分相似。“所以那不仁不善、欺凌弱小、不容人的鄉(xiāng)民,能夠留在家中,那失了住所、柔弱無依的,反而被趕出來成了流民?!?/br>“而這里,心思狠毒、同類相食的,能恢復(fù)人的模樣,不忍下手、抱有底線的,反而要被活活吃掉?!?/br>十六忍不住插了進來,眼睛里有些不可置信。“沒錯,看著這群凡人,像狗一樣咬來咬去,豈不是很好玩嗎?”鏡中的李玄慈,笑得漂亮又凌厲,出口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一百二十六、跟著(今日有事,暫更個短章)“沒錯,看著這群凡人,像狗一樣咬來咬去,豈不是很好玩嗎?”鏡中的“李玄慈”,笑得漂亮又凌厲,出口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真正的李玄慈,與鏡子中的自己兩兩相對,俱是劍眉星眸,甚至連那股子壓抑不住的邪氣,都如此相似。“那你呢,你又算什么東西?”李玄慈啟唇,問得痛快又囂張。“我?我自然是你啊。”鏡中的“李玄慈”也同樣還以囂張的答案,“但我高于你,我沒有弱點。”“你身后的人,身上種了我的蠱蟲,我可以讓它乖乖地休眠,也可以讓蠱蟲,做許多你們都意想不到的事?!?/br>“這個地方,不止這一層,而每一層,都十分有趣,曾經(jīng)有許多人想要上到最高點,可最后都讓我失望了?!?/br>“往上走吧,拼盡全力,像野獸一樣存活下來,給我點驚喜,別太無聊了?!?/br>說完最后一句,“李玄慈”眼角染上極濃的邪意,像一陣煙,就這樣消散了,鏡子里一片空寂,再無一物。十六偷偷看看鏡子,又偷偷看看李玄慈,眼睛滴溜來回轉(zhuǎn),最后小心翼翼地伸手,猝不及防地去拽下李玄慈垂在身后的發(fā)尾。她指尖剛觸上發(fā)尾,李玄慈便干脆利落地轉(zhuǎn)了過來,一把扣住她作妖的手腕,眼尾輕挑,就這樣看著她。在這熟悉又欠揍的目光中,十六總算松了口氣,說道:“還好還好?!?/br>還是原來那個討厭鬼。李玄慈目光灼灼,問道:“怕我被附體了?”十六抬頭看了他一眼,理直氣壯地點了頭。這地方那么怪,方才那鏡子里的幻象,和這人骨子里的壞心眼,還真有那么幾分神似,還蹭一下就化作黑煙不見了,她自然有些擔(dān)心。雖然眼前這人本身就有夠壞的,可她總覺得總覺得這壞與壞,也總有哪里是不一樣的。十六想不明白哪兒不同,便干脆放下此事,朝向山洞深處,說道:“如今該作何打算?”“向上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崩钚然氐闷降渲幸馕秴s堅定得很,半點不受方才的影響。向上行,找到那人,破蠱,誅殺,凡欲抵擋者,皆摧之,僅此而已。十六被他這莫名的淡定從容催得心中也呼呼鼓起了風(fēng),重重點了個頭,為表自己的支持,第一個轉(zhuǎn)身先往前走。剛跨了一步,便被李玄慈拽住了頭上盤起的發(fā)髻,他輕輕扯了下,便像摟兔子一樣將十六拽了回來。“乖乖跟著?!?/br>說罷,便走在了前面,剩下十六手忙腳亂整理起歪了的發(fā)髻,先是在背后瞪了李玄慈一眼,然后看著他往前的背影,輕輕抿了下嘴角,跟了上去。一百二十七、銷金窟亦幻如夢。再睜眼時,李玄慈身處碧波之上,身棲于一小舟,搖搖晃晃,明明無風(fēng),也無人掌槳,卻鬼魅一般沉默地往前游著。他輕輕折眉,抬起手抵住額頭,對抗著太陽xue處鉆心的疼痛。記憶里,十六勾著李玄慈的腰帶,跟著他往前。他們往山洞的深處走去,越往深處走,腳下明明平坦的路像是活了的rou塊一樣躁動起來,狹窄的通道開始收緊,氣息越發(fā)稀薄。李玄慈回頭望了下,來時的通道也已封存,他忖了一瞬,與十六對視,互相一點頭,便牽起她來,急速朝前奔去,抽劍攔在身前,隨時準(zhǔn)備劃破這奇怪的rou壁。然而,前方涌來的不是絕境的壓迫,而是冰冷的洪水,從極狹窄的甬道盡頭奔流而來,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便將兩人淹沒。暗流洶涌間,李玄慈緊緊握著十六的手,不肯有絲毫泄力,十六小小的指頭也死死扣住他,在令人窒息的水中,握有那唯一一點溫暖。然而,更兇猛的暗渦卷了過來,下一刻,兩個人都失去了意識。記憶激烈地翻涌著,如同夜浪撩起暗里的漩渦,一幕幕浮了上來,卻又被吞進水底,連同那些畫面,也變得仿佛隔了水一般影影綽綽,再難看清。李玄慈察覺到自己的記憶正在迅速地褪色,如點墨滴進池中,掙扎幾番,便立刻被稀釋,變得模糊又曖昧。又一陣疼痛,仿佛有蟲子往腦髓里鉆,絞成一團漿糊,他的記憶似乎又往水底沉了一些,越發(fā)模糊了。李玄慈狠狠拍了下太陽xue,待抵御過這陣鉆心的疼,從靴子間抽出一柄極細薄的匕首,寒光亮刃,在手腕內(nèi)側(cè)刻下幾個字。剛刻完,船外的風(fēng)浪瞬間起得更狠了,扁舟如水中沉浮的一片秋葉,李玄慈的記憶也散落在水中,無論他如何掙扎著去撈,記憶也如水中月影一樣破碎殆盡。船在顛簸中一路往前,當(dāng)船頭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時,李玄慈終于抬了頭,眼底空蕩蕩的,什么情緒都沒有。一如初見時,冷漠又驕矜的李玄慈。他從窄小的船艙中掀簾而出,踏上嶙峋的岸礁,袍角翻飛,暗浪一陣陣刮著礁石,擦過他的皂色靴子。身后是一片黑濃的水域,潮水如巖漿一樣翻滾咆哮,陰影像霧一樣籠罩在水面上,與夜連成一片。而面前,則是依水而建的一座高屋,沿著起伏的峰巒,飛閣遙遙垂在水面上,無數(shù)的燈籠墜滿了每一層的檐角,遠遠望去,流丹鮮妍,便如這黑暗中唯一的焰火,在肆意燃燒著。李玄慈背對黑沉的水域,打量著這光明又古怪的高閣,輕輕抬了下眼。他記得自己的名字,也記得自己是誰,可除此之外,他為何在此,何時來的,卻如同留白一般全然空著。如同入了夢。沒有人能抓住夢的起端,不知這夢境從何而起,不知自己身處何境,便稀里糊涂又默許一般接受了夢里的一切。他腦子里有什么東西極快地閃了過去,如同一個氣泡從水中冒了出來,然而卻什么也抓不住。李玄慈恍惚了一瞬,下一刻,便朝著那燈火通明的高閣走去。在踏入樓閣的一瞬間,一道道門在他面前悄無聲息地打開,往里瞧,無數(shù)的門層層疊疊套在一起,望不到頭,如同張開的血口,在喉嚨中藏了細密的獠牙,等待著獵物進入。李玄慈撩了袍角,提步朝里走去,跨過一道道門檻。最后一道門打開時,撲面而來的是能勾人心尖血rou的脂香氣,嬌甜的軟語笑意透了三分出來,直鉆進人骨頭縫里,連空氣里都似乎散著金粉,叫人軟了骨頭。這是一座通天之閣,內(nèi)里中空,挑得極高,往上一眼望不到頭,頂上似乎鑲了琉璃,隱隱透著天色,詭異的圓月垂映在屋頂璀璨的琉璃壁上。頂上,是冷寒月色。往下,卻是沸反盈天。走道和房間沿著高閣的四壁一層層延伸,每一層都掛了一樣的紅燈籠,燈下,是無數(shù)嬌客來來往往,笑聲曖昧勾纏,讓人聽了便如同飲下一壇上好的女兒香。整座樓都是沉香木做的,散著濃郁的芬馥,處處的木料都厚重得如同凝了脂油,每一層的房間,隔著窗戶紙散著模糊的光亮,混著那紅燈籠,將整座樓烘得更加暖香燥郁。紅紗攏了半肩,玉雪盈于乳間的美人兒,就這樣柔弱無骨地倚在扶欄上,白潤的手臂跟凝脂一般,從衣袖里滑了出來,就這樣垂在欄外,指尖細細勾起,如隱隱邀約一般。而往來更有那攬著美人細腰的客人,就這樣曖昧地摩挲起來,不斷往下滑,幾乎將裙子都弄皺。房間關(guān)緊的窗上,間或映了男女糾纏的聲音,姿態(tài)之露骨,勾纏之放浪,讓那窗戶紙成了一出香艷的活人戲,甚至能瞧見乳團壓在薄紙上的微微痕跡。從上面還吊了幾個巨大的鳥籠,垂在半空中,每個里面關(guān)了一男一女,身上罩了一層絲,就在這微薄的掩蓋下,肆意歡愛著,薄軟的絲綢,將彼此交纏抽插的身軀勾勒出來,雖看不見,卻更加讓人看了喉嚨都發(fā)疼。最下面的大廳里,臺上絲弦聲不絕,無數(shù)絕色女子依依奏著琴,彈著箏,撥著弦,流曳的紗裙下擺如霧一般鋪開,這般薄,胴體曼妙半透半隱,反靠著樂器半掩著身體。她們與臺下客人隔了一方池,里面冒的不是水,卻是那無比珍貴的葡萄酒,無數(shù)個頭矮小、面貌模糊的小廝舉著巨大的圓盤,上面盛了各種色濃脂香的美食,在客人間穿梭著。客人中有男有女,不少人已經(jīng)醉得癱在酒池旁,甚至就這樣廝混在一起,葷素不忌,連身邊人是男是女都不分,便交纏起來。李玄慈剛剛踏入,便抬手以袖掩鼻,輕輕皺了眉毛,這滿眼的荒唐,未有一點落入他眼底。一個長相精明又實在的掌事迎了上來,低低朝他俯身,抬頭時掛上了恰到好處的笑容,問道:“公子,可是要來我們這里求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