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財犬
2.紀凌舟
甩掉一群諂媚的老狐貍,紀凌舟終于從觥籌交錯的酒會中擠出來。 他剛從紐約回國,很多人際打點,今晚已經喝到微醺。 原本計劃到露臺上透氣 誰知背后冷不丁有人叫他,聲線堪稱清曼,還有點兒耳熟。 他下意識將對方當作酒會上打過照面的某位女士,蹙眉回頭,便望見一豆橙紅色的火光從屏風背后游曳出來。 沒人能夠忽視那雙極富美感的手。 羊脂玉似的指尖,捏著一支窈窕細長的蘇煙,燃過半,煙頭的火時明時滅。 好久不見啊,紀凌舟。 紀凌舟的視線終于從她手上挪開,隨即窺見全貌 遠看挺高挑一姑娘,竟赤腳踩在露臺的厚地毯上,一襲束腰白裙也被她折騰得有些生皺,綰的黑發(fā)散落幾綹在頸側。 看樣子,也是位沒少喝的主兒。 紀凌舟輕度近視,沒戴眼鏡,只好微瞇著眼辨認。目光逡巡片刻,在她白膩纖長的小腿上短暫停滯了兩秒,有些恍惚:......徐如虞? Bingo! 自沚鎮(zhèn)文化節(jié)之后,徐如虞的通告不多,她閑得無聊,才過來今晚的酒會找樂子。眼下,沒想到還真碰上了有意思的事情。 她朝他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微笑,隨手把燃過半的蘇煙懟在高級盆栽的嫩葉上,火光滋啦一下熄滅了。 我說的嘛,雖然講貴人多忘事徐如虞拎著鞋走過來,邊走邊念:但貴人也不能忘了貴人......你說對不對,小紀總? 她語氣傲慢直接,如同那些難堪、晦暗的時期,對紀凌舟而言是一根沒法拔掉的刺;以至于他恍惚瞬間,一時也分不清她究竟有沒有醉。 那時候,還在念高中的他家境貧寒,父親又恰好在徐家做園丁,很幸運地獲得了徐家的資助。他的房間和傭人在同一棟樓,徐如虞總是從主宅過來找他。她和家人說找他補習功課只是借口,每次來都不過是脫掉他的衣服,抓住他發(fā)脹的yinjing往她身體里塞。 在他的回憶中,每一次zuoai,徐如虞的臉上都是那種轉圜于戀戀浮生之間的傲慢神色,眼梢永遠小鉤子似地挑著,凜冽分明,像是睥睨著塵埃。 是了,曾經,他也不過是在她榻下伏首的一粒塵埃而已。 記憶游離之間,紀凌舟突覺手心一空是徐如虞抽走了他手里的高腳杯。 她仰頸喝掉小半杯干邑,咂嘴回味,平靜地吐出一句評價:難以恭維。 但又將杯口再次貼到唇邊。 紀凌舟回過神來,終于躊躇地問: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這座露臺是半山公館的制高點,向遠眺望,可以極目一整座都市。繁華都在腳下,千千晚星般飄渺又晃眼。 徐如虞欣賞著夜景,停頓片刻,側過身笑彎了眼睛:我挺好的。倒是你,大學就跑去北方念,工作更是直接遁到美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躲債,現在怎么肯回穗南了? 紀凌舟一時沉默。如果她是債的話,也許吧。 徐如虞見對方無話,覺得無趣,便又想自顧自地喝酒。 紀凌舟卻突然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酒按下,目光閃爍著回答:離開這么久,總會有點思念故鄉(xiāng)和故人。 是嗎?徐如虞不置可否,可是我看你在紐約活得很成功。擁有成功的當下,一般會讓人沒那么喜歡追憶過去。 他為她口中的成功一詞而微怔,還沒來得及回話,徐如虞已經捧著酒杯往室內的方向走了。 下意識地,紀凌舟也快步追上去。 * 兩人重回到宴會中,已經臨近散場。 短短幾年時間,紀凌舟在紐約合伙創(chuàng)辦的公司已經穩(wěn)坐互聯網科技新貴的交椅,此次回穗南開辟國內市場的意味不言而喻。不少心思活絡的,紛紛抓住最后的宴會時間,過來遞名片刷臉。 其中一位是穗南有名的企業(yè)家,姓彭,攀談過后便熱情地邀請紀凌舟和徐如虞下個月去參加他兒子的婚禮。 至于鄙人的親家,您二位估計也都聽說過。彭先生露出很是滿意的笑容,是信達實業(yè)的陳董。 新娘是陳董的千金,果然門當戶對。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Old money在選結婚對象的時候總是更青睞同一圈層的彼此。 徐如虞常常惡趣味地想,這派頭倒有點像純種犬配種。 就拿她本人來說吧,像紀凌舟這樣出身普通的小財犬,大概率就沒法進她的家門。 而紀凌舟本人卻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狗塑了,聽了彭先生的話,不知怎的心情不太好,端著酒杯悶悶地喝。 徐如虞突然拍拍他的肩:少喝點兒,很晚了。態(tài)度略顯親昵。 紀凌舟愣了愣,回過神來之后,很快放下酒杯,你要回去了?我叫司機送你。 徐如虞挑眉,微微頷首。 沒想到,離開她這么些年,紀凌舟還是很懂她說話拐彎抹角作天作地的腦回路,算是一只挺善解人意的小財犬。 * 半小時后,車停在徐如虞的公寓停車場。 你臉色不太好。 徐如虞與他坐在后排,看見他斂眉閉著眼休憩,仿佛思考了很久,才低低嗯了一聲。 回去煮碗醒酒湯,清醒些再洗澡,別淹死在浴缸里。徐如虞開口,哪怕是有關心的意思,被她的嘴說出來也像是在幸災樂禍。 紀凌舟卻不惱,甚至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嗯。 行。徐如虞推開車門,那我回去了。 剛推出去十厘米,腰上突然環(huán)上一只有力的手臂將她拉回去,酒氣也跟著撲過來。 紀凌舟靜靜地從后背抱住她,謝謝你。 徐如虞沉默片刻,撫上他的手掌,笑聲很輕:道謝可以用別的方式。 他安靜下來。同樣的話她說過他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為那是他和她第一次發(fā)生關系。 那天是夏季之中很平凡的一天,也是交資料費的截止日。以往,都是父親負責出錢。但那天,徐如虞卻來到他的房間,告訴他,資料費她已經替他給了。 少年垂下頭去,恥辱感傳遍四肢百骸,低聲說:謝謝。 徐如虞卻告訴他,道謝可以用別的方式。 最后,他幾乎是在迷?;璩林秀露亟桓冻隽怂牡谝淮涡泽w驗。 眼下,紀凌舟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在他的擁抱中轉過身來,他幾乎是迫切地吻上她的唇。 像是沙漠中終于窺得一點綠洲的旅人盡管那可能是蜃景,他還是瘋狂地奔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