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畢斯帝和奇路斯不約而同沖向廁所，奇路斯抓著抹布，畢斯帝抓著嘔吐袋。

少年利瑟比還在沉睡，亞萊蒂不知道他身處哪個空間，但看來現(xiàn)實世界的晃動和沖擊不足以對他造成任何影響。她跟著維爾連斯走進(jìn)販賣部的咖啡廳，注意到維爾連斯穿上寬松的外套，戴起兜帽，就像刻意遮掩自己的容貌那般。

「把我?guī)У浇锹?，不怕我又打你嗎？」亞萊蒂問，盡管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同伴，她沒有忘記維爾連斯先前對他們做過的種種。

「呵呵……終于沒有無視我了？親愛的主人，我只是想在一個舒適的空間轉(zhuǎn)達(dá)威斯林格的口信而已。」說著，他從口袋里抽出一張大鈔，遞給亞萊蒂，「我開車?yán)哿?，就請您幫我買杯卡布奇諾吧，我在角落的位置等您?！?/br>
亞萊蒂剛接過鈔票，沒來得及問什么，維爾連斯就穿越人群離開了。

與他顯眼的打扮和猖狂的舉止不同，他在人群中似乎很低調(diào)。

在吧臺點了兩杯冰卡布奇諾，亞萊蒂拿著咖啡走到角落的座位，維爾連斯正望著窗外的行人，她在他對面坐下來，紫發(fā)少年于是將目光投向她。

「嗯。」她將卡布奇諾推到維爾連斯面前，又將找來的零錢放上桌面。

「您可以留著?！咕S爾連斯微笑，「離家出走在外，手頭的現(xiàn)金不多吧?！?/br>
「不需要你擔(dān)心?！箒喨R蒂冷冷回答，「威斯林格要你轉(zhuǎn)達(dá)什么？」

「哼、我不喜歡什么事情都朝他說的方向走，不過從創(chuàng)世以來的確也就是這樣?！顾麊问謸沃^，啜了一小口咖啡，「一千年前，沒有魔鬼相信普黎米蒂沃的存在，但現(xiàn)在……透過第四十八魔國創(chuàng)立的觀星頻道，這已經(jīng)是全魔界共通的常識。」

「說重點?！?/br>
「呵呵……您真是沒有耐心。對奇路斯大人和那頭野獸都極盡關(guān)愛，看我的眼神卻像看路邊的垃圾一樣?！顾ｎD，輕笑幾聲，「……雖然，這也讓我很興奮。」

「說重點。」

亞萊蒂稍稍加重了語氣，那少年聳肩投降。

「那個據(jù)說是您哥哥的家伙的尸體放在首都第七區(qū)殯儀館的停尸間?！顾f，看見亞萊蒂愣愣地睜大雙眼，「如果您要去，載您回家之前，我可以勉為其難繞過去一趟?！?/br>
「我要去?！?/br>
亞萊蒂回答得快速，維爾連斯的眉頭不著痕跡地擰了一下。

他沒有想到亞萊蒂答得這么迅速肯定，事情確實按照威斯林格所說的發(fā)展，這彷佛更加證明了，他就只是個被威斯林格玩弄在掌心的愚蠢棋子。

少年不滿地垂下眼簾，沉默了半晌。亞萊蒂沒有理他，她根本不在乎他在想什么，或許她還沒有原諒他，這讓維爾連斯的心情很復(fù)雜。

「希望我們之間不要有嫌隙，我的主人?！顾Ь吹氐拖骂^，「我之前那樣無禮地對您，純粹是因為威斯林格無恥的計謀……我希望您能了解，我對您是很忠誠的?！?/br>
亞萊蒂沉默了幾秒，望向窗外。

「……我知道?！?/br>
「所以說，我對您……什么？」

亞萊蒂的回答讓維爾連斯抬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知道?！箒喨R蒂淡淡地說，「因為知道，我才幫你買咖啡，沒有拿咖啡潑你?！?/br>
維爾連斯噗哧一聲，他遮著嘴，忍耐著沒笑出聲。他的肩膀顫抖，優(yōu)美的紅色眼瞳無措地四處飄移，亞萊蒂回頭看他的時候，發(fā)現(xiàn)維爾連斯的臉紅透了。

「你在高興什么？」亞萊蒂問，「我沒有在夸獎你。」

「啊啊……我知道，請恕罪，我的主人……」維爾連斯禁不住摀住臉，卻遮不住他一直上揚(yáng)的唇角，「我太高興了……知道我的忠誠還故意無視我……糖果與鞭子共享……太完美了……啊啊……我現(xiàn)在原來是在被主人調(diào)教著啊……」

知道少年的興奮從何而來，亞萊蒂繼續(xù)低頭啜飲咖啡，懶得理他。

——叩叩。

前方的玻璃櫥窗突然被敲響。

他們不約而同轉(zhuǎn)頭望，維爾連斯困惑地皺眉，櫥窗的外邊空無一人，亞萊蒂卻愣住了。

隔著一面玻璃，在她眼前站立的是一個高挑的銀發(fā)男人，他和奧里洛·艾凡西斯長得很相似，卻有一雙綠色的三白眼——那是青年的利瑟比。

亞萊蒂立刻站起身。

「我去晃晃。」她說，「你喝完咖啡就回車上等我。」

「發(fā)生那種事之后，您認(rèn)為我會讓您一個人亂跑？」

「不準(zhǔn)跟。」亞萊蒂放下還未喝完的咖啡，「你全身是血，他怕你。」

「……誰？」

維爾連斯還沒理解過來，亞萊蒂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嘆了口氣，拿著咖啡起身，將兜帽拉上，低調(diào)地走出了咖啡廳。

＊

亞萊蒂快步走出來時，銀發(fā)青年看起來頗不耐煩。

少女小跑步來到他身邊，利瑟比明顯嘖了一聲，看起來像要罵人，開了口卻什么也沒說，那青年咬著牙瞪視著眼前的銀發(fā)少女，眼神稍微軟了一些。

「就……就知道在這鬼混！」他低吼，「我找妳找了多久??？」

「對不起?！?/br>
她率直地道歉，這反而讓利瑟比有些站不住腳，別開頭哼了一聲。

「把我……把我一個人丟在深山里跑來和朋友喝咖啡摸魚，為了找妳我可是遇到很多怪物啊。」利瑟比絲毫沒有諒解的意思，繼續(xù)抱怨，「觸手怪、渾身是血的人、超大的狼……還有一個渾身黑黑的家伙，說要幫我找妳，結(jié)果自己先跑不見了?！?/br>
利瑟比抱怨的內(nèi)容讓她眨了眨眼。

「看妳這表情……是不相信我吧？」不等少女開口，利瑟比埋怨地瞪著她，「當(dāng)妳親眼看到那些怪物就知道了，我是那種會亂編奇幻故事的人嗎？」

「……你知道我是誰？」她問，利瑟比也愣住了。

「妳是什么意思？我看起來像瞎子嗎？」他沒好氣地反問，向少女伸出手，表情看起來有點別扭，「回……回去了，亞萊蒂?！?/br>
少女站在原地望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隨后，她搭上了他的手。

「……哥哥。」

她這么呼喚他的時候，利瑟比紅了臉，但他咬著牙，心情似乎很復(fù)雜。亞萊蒂也突然覺得別扭了起來，這不是她所熟悉的稱呼，她不習(xí)慣擁有陪伴在身邊的家人。

「先說一聲，我可不是已經(jīng)接受了妳?。　估纫幻嫦訔壍卣f著，一面拉著她的手往前走，「妳畢竟是那個女人的小孩，母親的事情我也還沒忘記，所以……」

他回頭瞥了一眼少女略顯陰郁的神色，抿唇。

「所以……所以……」利瑟比的聲音逐漸變小，而后他松開了亞萊蒂的手，轉(zhuǎn)身，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上，「所以那啥！在我接受妳之前！妳就把我當(dāng)哥哥看就可以了！」

他的宣言讓少女愣了一下。

「那你接受我之后，我要叫什么？」

她問，這讓利瑟比查覺到自己邏輯的矛盾，一下子漲紅了臉。

「妳很啰嗦??！作人家meimei的就乖乖聽哥哥的話，不要問那么多！」

他轉(zhuǎn)身想跑開，走了兩步卻又旋回來，抓住亞萊蒂的手。

「……差點忘了，別在這鬼混，我們要回去了?！?/br>
「要回去哪里？」

少女問，利瑟比彈了下她的額頭。

「傻?。侩y道妳什么都忘光了？」

亞萊蒂瞪大雙眼，不解地?fù)撝约旱念~頭，這似乎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被這么隨意地對待，利瑟比看著她瞪圓的寶藍(lán)色眼睛，嘴角蠕動了一會兒，而后，他噗哧笑了出來。

笑起來的樣子很燦爛。

「妳那是什么表情？看妳這種正經(jīng)樣，難道沒被人彈過額頭？」

「我的表情……很奇怪嗎？」

亞萊蒂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利瑟比又笑了，伸手摸摸她的頭。

「這才是女高中生該有的表情啊?！顾崧曊f，「妳真是……不，我們都一樣，看看我們都被那個男人搞成什么鬼樣子啊……」

知道她指的是父親，亞萊蒂沒有說話。

和利瑟比不同，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恨著那個男人，除了知道那男人的危險性，以及何時應(yīng)該避開他之外，亞萊蒂·艾凡西斯對自己的親生父親沒有其他的感覺。

「……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亞萊蒂淡淡地說，讓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曾經(jīng)和父親生活過的日子，「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我們再也不會看到他了?！?/br>
「再也嗎？這很難說啊……」利瑟比嘆了口氣，「想那渾球應(yīng)該也是回去那里了吧？再見到他的時候應(yīng)該要怎么揍他才好呢……」

「那里？」亞萊蒂問，「那里指的是哪里？」

「??？妳還沒睡醒？」利瑟比松開了她的手，「變成這個樣子以后妳還沒想起來嗎？要是我沒來接妳，看妳還要迷路到什么地方去！」

「變成什么樣子？」亞萊蒂愣愣地問，「我的樣子變過嗎？」

「妳……！」

利瑟比突然欲言又止，瞪大了雙眼。

「妳……該不會……」

他蒼白的臉色突然一下子變得陰郁起來，咬了咬下唇后閉上嘴。亞萊蒂安靜地望著他，似乎在等待利瑟比的答案，但那青年一再顯露欲言又止的模樣，終究還是什么也沒說出來。

「剛才……和妳喝咖啡的……」半晌，利瑟比終于僵硬地吐出一句話，「是妳在走之前，無論如何一定要再見面……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他似乎是抱持著一絲希望問了，卻看見亞萊蒂搖搖頭。

「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家伙?！?/br>
她這么回答，卻使利瑟比的臉色看起來更蒼白了。

「亞萊蒂……妳難道……」他吞吞吐吐地問，「是……活著的？」

亞萊蒂一愣，不語。

利瑟比知道了。

而且，恐怕是在他們在那個山坡上見面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了——他已經(jīng)死去的事實。

亞萊蒂不知道該如何啟齒，是的，她還活著，她的雙腳還穩(wěn)穩(wěn)地站在大地上，還在自由地呼吸，但利瑟比已經(jīng)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他本來可以繼續(xù)好好活著，走他們各自的陽關(guān)道與獨木橋，卻偏偏因為亞萊蒂·艾凡西斯這個存在而被抹殺了。

明明是魔皇，卻什么也做不到。

「我能做的只有……帶現(xiàn)在的你去你該去的地方……這樣而已?！箒喨R蒂垂下頭，握緊拳頭，「如果只有這樣……你愿意跟我走嗎？」

「跟妳走……」利瑟比睜大了雙眼，「跟妳走……走去哪里？」

「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我知道你現(xiàn)在在哪里……」亞萊蒂抿了抿唇，抬頭，寶藍(lán)色的眼眸筆直地望進(jìn)翠綠，「跟我走吧，哥哥?！?/br>
利瑟比的眼神變得有些復(fù)雜。

然而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她，紅了眼眶。

（待續(xù)）

百九三、冰柜里的妖物

回程順道前往殯儀館的路上，維爾連斯的表情一直很僵硬。

畢斯帝還是一樣吐完幾輪就睡死了，奇路斯這次倒不敢睡，而在畢斯帝和亞萊蒂的中間，利瑟比沉默地坐著，他很安靜，一路上都不發(fā)一語。亞萊蒂注意到維爾連斯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看向利瑟比的位置，但沒有對到焦，她想，維爾連斯應(yīng)該已經(jīng)查覺到了，只是看不見。

車子駛離了高速公路，幾個紅綠燈之後，他們開上了第七區(qū)的一般道路，途中他們迷路了一小段，靠著奇路斯連結(jié)居住在這一帶的眷族，才成功抵達(dá)殯儀館。

他們幾人下了車，維爾連斯卻選擇留在車上。

「我在這里等?！顾麑⑹直垭S意擱在車窗上，對車外的奇路斯說，「我不認(rèn)識那個人，而且一點也不感傷。我不會去湊熱鬧，你們自己去就好?！?/br>
「唔……我和副導(dǎo)演也只是說過話、被欺負(fù)過的程度……」奇路斯說著，望向身旁的畢斯帝，「我會和亞萊蒂大人一起進(jìn)去，你呢？」

「我進(jìn)去借個廁所?！巩吽沟蹞撝€發(fā)暈的腦袋回答，「還有那啥……雖然我不認(rèn)識他，這次的事情好歹也和我有關(guān)，不去看一眼，我心里過不去?！?/br>
「那就我和畢斯帝，我們陪亞萊蒂大人一起進(jìn)去?！?/br>
「看好主人?！狗謩e前，維爾連斯不放心地叮囑，「現(xiàn)在她的身邊似乎有什麼我們看不見的東西，我剛剛看見她一直在自言自語?！?/br>
「我們看不見的東西……？」奇路斯困惑地睜大雙眼，「我們看不見什麼？」

「人類的靈魂……據(jù)說吧。除非與我們的罪慾有關(guān)，否則只有死魔才能看得見……我是這麼聽說的。」維爾連斯說著，奇路斯的臉色頓時發(fā)青。

「你、你該該不會是說……幽、幽靈……？」

「你是魔王，還怕什麼幽靈？」維爾連斯沒好氣地斥責(zé)，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xù)道，「還有，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有一種東西可以躲過魔王的眼睛?！?/br>
說著，他看見奇路斯張大嘴。

「等等……你該不會是說……！」

「——我不認(rèn)為那東西會對主人產(chǎn)生任何危害，不過，既然出現(xiàn)，表示主人也不完全是個普通的人類了?！勾驍嗥媛匪沟陌l(fā)問，維爾連斯繼續(xù)說下去，「畢斯帝那時候我就在懷疑了，主人的身上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某種變化了才對，你多觀察她一陣子?！?/br>
「變化……？可是……」

「——喂！奇路斯你還在搞什麼！」

畢斯帝從遠(yuǎn)處傳來的聲音赫然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奇路斯回過頭，只見亞萊蒂早已經(jīng)走得不見蹤影，而畢斯帝站在殯儀館的門口，滿臉不耐煩。

「要是跟丟了，你就和維爾連斯哥倆好一起在外面等吧！」

「我……我馬上過去！」奇路斯慌張地回喊，看了維爾連斯最後一眼，「我會找找看那東西的！謝謝你了！」

「誰要你找了，我是要你看好主人?！咕S爾連斯不悅地低語，但奇路斯早就已經(jīng)離開了。他嘖了一聲，靠上椅背，嘆息碎念，「真是……這兩個廢物，只會偷主人的力量覺醒，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場……」

＊

亞萊蒂并沒有歷經(jīng)過誰的死亡，她是第一次踏入殯儀館，這里和她想像中的并不太一樣。她原以為這里是個安靜又陰暗的地方，但這里卻充滿了人，看起來相當(dāng)熱鬧。第一眼，亞萊蒂確實因為這些人群而愣了一下，她不知所措地回頭望向利瑟比，利瑟比點點頭示意她前進(jìn)，而體型上可以幫忙開路的畢斯帝還在門外等奇路斯，亞萊蒂稍微觀察了一下，看見接待處柜臺里有個人的目光穿越人群，筆直地注視著她，於是她朝那人走過去。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接待員問。

「我要認(rèn)屍?！箒喨R蒂側(cè)頭瞥了一眼身旁的利瑟比，「名字是利瑟比·夏米爾，我聽說他被送到這里來了?！?/br>
「利瑟比·夏米爾是嗎？有的，確實是今天早上被送過來的?！菇哟龁T對了一下名單，「請問您的身分是死者的誰呢？」

亞萊蒂沉默了幾秒，望向身旁的利瑟比，那銀發(fā)青年的臉色看起來有點緊張。

「請問……？」看不見利瑟比的接待員不明白她的舉動，疑惑地出聲。

「——meimei?！箒喨R蒂回過頭來，答道，「我是他的meimei?！?/br>
「meimei是嗎？那請您在這里幫我作個登記……」

接待員遞過紙來，亞萊蒂用眼角余光瞥了利瑟比一眼。這樣的回答是否恰當(dāng)，她并不是很清楚，但在看見利瑟比稍紅的眼框和嘴角的弧度後，她稍微安下了心。

在登記簽名的時候，奇路斯從後面追上來了。

「畢斯帝說他也不進(jìn)來了?！鼓巧倌陰砹嗽?，「這里的味道太重，他的鼻子受不了。」

「味道？」亞萊蒂擱下筆，「人的味道？」

「不是……是那個……」奇路斯顯得有些語塞，「就是……死、死人的……」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接待員一眼，後者回他一個苦笑。

「這里是這樣的地方?jīng)]錯……」

「是嗎？」亞萊蒂眨了眨眼，擱下筆，回頭望向大廳里擁擠的人群，「這里這麼多人，不能蓋掉那些氣味嗎？」

此話一出，周遭陷入了死寂的沈默。

那些大廳中原本吵鬧的人們也安靜下來，每一雙眼睛都筆直地看著亞萊蒂·艾凡西斯，回過頭來，接待員的臉色首先慘白，奇路斯也是一臉鐵青。

「亞萊蒂大人……」奇路斯小聲說，「這里只有我們啊……」

「只有我們？」亞萊蒂輕輕皺眉，指向身後，「明明有幾十個人在這里？」

聞言，接待員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別說了?！估饶樕y看地低聲道，「那些都不是活著的人?！?/br>
亞萊蒂望著他，愣愣地睜大雙眼。

她終於意會過來，剛進(jìn)大廳的時候，接待員的目光之所以能穿越人群筆直望向她，純粹是因為接待員的雙眼只能看見她一個人。

亞萊蒂沉默了一會兒，又注意到身後那些靈體瞪大眼盯著她的目光。

「……我開玩笑的。」她鎮(zhèn)定地說，轉(zhuǎn)身，「殮房在哪里，走了。」

「聽起來不像玩笑啊……！亞萊蒂大人！」

「等一下！別留我一個人在這里??！我?guī)銈冞^去！」

不只奇路斯，接待員也臉色發(fā)青地追了上去。

亞萊蒂頓下腳步等他們，回頭時，大廳那些靈體也在盯著他們，有些只是注視著，有些則似乎在踟躕要不要跟上來。靈體的數(shù)量太多，要從之中找到奇路斯和接待員的身影有點困難，亞萊蒂轉(zhuǎn)身又望向筆直陰暗的走廊，在這之中，蠢動的人影也很多，而他們?nèi)伎雌饋砟屈N清晰，令她分不清哪些是活著的、哪些又是死去的人。

「這是為什麼……」她喃喃地問，「我以前從來沒有看過。」

「因為這里有著某種惡劣的東西……和我們的血產(chǎn)生了共鳴?！股砼缘睦日f，「沒什麼好怕的，這些家伙沒有想要害你……他們也在害怕著?！?/br>
「害怕？」亞萊蒂正想追問，奇路斯就從後面抱上來，接待員也緊隨在後。

「亞亞亞萊蒂大人……拜托你別走那麼快……」奇路斯嚇得眼眶泛紅，身體抖個不停，手腳發(fā)冷，「我腿軟了……現(xiàn)在……走、走不動……」

「我、我也是……」接待員用沙啞的哭音哽咽，「不好意思，請體諒我們吧……」

「你可以去外面和畢斯帝一起等，奇路斯?！箒喨R蒂摸了摸他的頭，「不需要勉強(qiáng)自己和我來，你和利瑟比不是熟人吧？」

「確實算不上，可是……」奇路斯吸了吸鼻子，用力一拍自己的兩頰，「不！我要跟在亞萊蒂大人的身邊，就是因為害怕才更要跟著！我擔(dān)心你出了什麼意外……」

少女看著他，視線又望向周遭其他靈體看著奇路斯時那又驚又怕的臉色，真心覺得奇路斯根本沒有什麼好擔(dān)心的，不管他走到哪里，靈體恐怕都會自動為他讓路吧。

「那就走吧。」亞萊蒂說，視線望向一旁的接待員，「帶路?！?/br>
「呃……好。」

「不好意思，她說話比較省字……請幫我們帶路。」

看出對方因亞萊蒂的無禮感到困擾，奇路斯趕忙打圓場，接待員似乎感覺到了奇路斯的善意，苦笑著往前走，帶領(lǐng)兩人走向電梯。

「我們一直以為在殮房那邊才會比較多……怕的工作人員都比較不敢進(jìn)殮房，沒有想到連大廳都是……」進(jìn)了電梯，接待員向奇路斯說明。

「既然這麼怕，為什麼會在這里工作嗎？」

「因為離家近，薪水又給得好，我也是有各種苦衷啊……」

在奇路斯和接待員聊天的時候，亞萊蒂的視線一直一個頭破血流，蹲在電梯角落的男人，那個靈體全身發(fā)抖，看起來相當(dāng)無助。

「別過來、別過來、拜托別過來這里……」

她聽見那個靈體一直喃喃自語。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dá)了地下樓層，那靈體突然抖得更厲害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拚死的祈求讓亞萊蒂困惑地瞇起眼。

「亞萊蒂大人？」

奇路斯的呼喚讓她回過神，轉(zhuǎn)頭，奇路斯和接待員都已經(jīng)在電梯外等候，接待員還幫忙撐著門，少女猶豫地又看了那個靈體一眼，卻很快就被利瑟比拉出電梯外。

「別看多余的東西，小笨蛋。」那銀發(fā)青年低聲斥責(zé)，「你幫不了他們的?！?/br>
利瑟比的支撐很快消失了，她向前踉蹌幾步，奇路斯扶住了她。

「怎麼感覺你像是被拖出來的……」接待員臉色鐵青。

「難、難道那個電梯里有……」奇路斯的身體也開始發(fā)抖。

「——什麼也沒有，我只是腳絆了一下?！箒喨R蒂很快否定了他們，「走吧。」

接待員和奇路斯互看一眼，盡管害怕都寫在臉上，他們還是繼續(xù)往前走。接待員領(lǐng)著他們走過長長的走廊，途中他們經(jīng)過很多門，接待員看起來又驚又怕，他經(jīng)過每扇門前都要心驚rou跳一下，然後觀察亞萊蒂的表情，直到確認(rèn)少女面不改色之後才敢通過。

「你不需要這樣。」亞萊蒂看出他的恐懼，淡淡地說，「這里只有我們。」

還有利瑟比。她暗暗想著，瞥了身旁的銀發(fā)青年一眼。

「真的嗎？我還以為這里會是最多的……」接待員像是稍稍松了一口氣，卻還心有余悸，「等一下，該不會是為了讓我安心才說的謊吧……」

「真的?！顾f，「來到這里之後我沒看到任何……啊?！?/br>
她突然停下腳步，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前方，這讓奇路斯和接待員都嚇了一跳，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在盡頭的那個房門前，站著一個身穿西裝的高挑男人。

門是開的，里頭傳來了哭聲，門邊，一個身穿制服、戴著工作名牌的職員也在。

「什麼啊……那是活人啦……拜托不要嚇我……」接待員松了一口氣，向前快步走去，「前輩，這里兩個人也是來認(rèn)利瑟比·夏米爾的，這是死者的meimei……」

聞言，那個西裝男人突然抬起頭來。

看見亞萊蒂時，他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那頭銀發(fā)……」他喃喃地說，「亞萊蒂·艾凡西斯……！」

距離稍遠(yuǎn)，少女并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她和奇路斯一起走向門邊，聽見另一個職員正在訓(xùn)斥擅離工作崗位跟來的接待員，他們兩人湊近門邊，亞萊蒂瞥了那神色驚訝的西裝男人一眼，回頭望向門內(nèi)，只見中央的鐵架上，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放在那里，在鐵架旁有個男人蹲著，緊緊握著屍體的手，哭得傷心欲絕。

「嘖……！」身旁的利瑟比咬牙，「別這樣，真難看死了……」

「那是誰？」她問。

「羅倫啦?！估葎e開頭，轉(zhuǎn)身前她看見了他發(fā)紅的眼眶，「待在這里我怪不舒服的，我去找個地方等你，好了再叫我?！?/br>
「是為了讓你看才來的，只有我看就沒有意義……」亞萊蒂轉(zhuǎn)身追出去，踏出門外時，卻已經(jīng)沒看見那銀發(fā)青年靈體的蹤影，「利瑟比？」

她向四周環(huán)望，注意到那個西裝男人還在看著她。

亞萊蒂回過頭打量著這個男人，他身上的西裝是頂級的名牌，胸前插著的一枝鋼筆也是，臉上胡子刮得很乾凈，發(fā)型和打扮都相當(dāng)體面，看起來是一名上流商務(wù)人士。

「亞萊蒂·艾凡西斯……」

憤懣的聲音傳來，卻不是從那西裝男人口中發(fā)出的，亞萊蒂望向聲音的來源，只見羅倫·以賽德站在殮房的門口，雙眼哭得紅透了，他惡瞪著少女，咬牙切齒。

「你有臉來看他……你有什麼臉來看利瑟比！」羅倫激動地破口大罵，「說要和你談?wù)勚岬母籼炀退漓盾嚨溡馔?！你心里難道沒有數(shù)嗎！」

亞萊蒂抿起唇，沒有回話。

見她不反應(yīng)，利瑟比更怒不可遏，他朝她沖過去，奇路斯立刻擋在他們之間。

「你是……借住在畢斯帝家的……！」奇路斯的出現(xiàn)使羅倫有些意外，但憤怒很快又沖昏了他的腦袋，「閃開！這件事和你沒關(guān)系吧！」

「我、我是利瑟比先生之前的同事！我和他見過幾次面！」奇路斯緊張地喊道，「利瑟比先生進(jìn)家門的時候我也在場！我看到了一切！」

「那又如何……！」

「——利瑟比先生根本不懷好意！他是帶著槍和一群人一起來的！亞萊蒂大人還被綁走了！受到了污辱！！」奇路斯壓過了羅倫反駁的聲音，「即使如此、亞萊蒂大人在知道利瑟比先生死掉之後還是堅持來看他最後一眼！什麼都不知道的你才是不要說話??！」

他一口氣喊完，羅倫和那西裝男人一片愕然。

奇路斯連雙手都在發(fā)抖，顯然是相當(dāng)不習(xí)慣這樣的沖突場面，亞萊蒂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羅倫，只見羅倫一臉鐵青，西裝男人的臉色也相當(dāng)難看。

「那是真的嗎？」始終沉默的西裝男人終於說話了，「亞萊蒂·艾凡西斯，你確實是被綁走了嗎？被利瑟比帶來的一群人，還受到了污辱？」

亞萊蒂沒有回話，只是點點頭，她的答案卻讓男人的臉色更糟了。

「……已經(jīng)夠了?！鼓悄腥藝@了口氣，離開墻邊，「我不想承認(rèn)我有這種弟弟?！?/br>
「大哥……」羅倫的態(tài)度急了，「利瑟比說過他不會再跟黑道那些人往來了……！」

「——即使如此他還是做出了有辱夏米爾家的事，這就是事實！」西裝男人嚴(yán)厲地打斷了他，「對艾凡西斯家的怨恨早該到此為止了，今天他會死掉都是自找的！」

羅倫閉上嘴，表情看起來很受傷。

包括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在內(nèi)，現(xiàn)場陷入一片死寂，那西裝男人轉(zhuǎn)身就走。

「——你那是在污辱利瑟比嗎？」

清冷的女音喚住了他，男人倏地停下腳步。

那反抗的態(tài)度是他許久都不曾遇過的，回過頭，只見那年紀(jì)輕輕的銀發(fā)少女推開了擋在身前的少年，她冷漠的眼神就和奧里洛·艾凡西斯如出一轍。

「你說什麼？」男人充滿敵意地問。

「亞萊蒂大人……」

「他或許是做了不那麼光采的事，但是你如果也是那個人的孩子，如果你也是他沒有理由的暴力的受害者，你就應(yīng)該知道利瑟比的痛苦從何而來?！姑鎸ρ矍邦H具威嚴(yán)的年輕男人，亞萊蒂毫不畏懼地向前，「利瑟比不顧危險救了我，他是令我驕傲的哥哥……一無所知的人擅自評價他的死，我聽了就惡心?！?/br>
她的話讓羅倫和男人都震驚了。

「他救了你嗎……？」羅倫愣愣地問，「利瑟比他……救了你……？」

「那麼，照你這麼說，你也是那個男人……暴力的受害者嗎？」西裝男人的敵意也收斂了許多，垂著頭問，「所以，利瑟比他……才會救你嗎……？」

「我不知道理由?！箒喨R蒂輕聲說，「但是他救了我，這是事實?！?/br>
「嗚……！」

突然，站在門口的羅倫雙腿一軟，蹲坐在地。

「利瑟比……嗚嗚……利瑟比……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他哭得泣不成聲，西裝男人嘆了口氣，朝羅倫走去。

「他從以前……總是擋在那個男人的面前……替我們挨打……！」羅倫攀著西裝男人的肩，哽咽道，「mama死的那時候他一直很自責(zé)……我明明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

「別哭了，羅倫……」

「mama死後我只剩下你們、可為什麼連利瑟比都走了啊……！」

羅倫靠在西裝男人的肩膀難過地大哭起來，男人拍著他的肩安慰他，眼眶卻也逐漸泛紅，場面一下子陷入混亂，工作人員請他們?nèi)バ菹⑹易粫海莾尚值芑ハ鄶v扶著走了，接待員也跟隨過去，他們問亞萊蒂和奇路斯要不要一起過去，但亞萊蒂拒絕了。

「如果你們看過利瑟比·夏米爾先生，就先到二樓來吧，出電梯後左轉(zhuǎn)第二間就是休息室?！古R走前，接待員仍不放心地叮囑，「我們送他們上去之後就會馬上回來。」

「我們沒事的，謝謝你了。」奇路斯微笑著道謝，目送那一行人漸行漸遠(yuǎn)。

回頭，只見殮房里，亞萊蒂站在屍體旁邊，掀開了臉上的白布。

奇路斯走進(jìn)殮房，來到亞萊蒂的身邊，也一起望著屍體的臉龐。利瑟比·夏米爾閉著雙眼躺在那里，昨天沾在臉上的泥土和青草已經(jīng)被擦乾凈了，他的身上也沒有那些被玻璃碎屑扎出的血跡，他的神情很祥和，就像是睡著一樣。

「確實是副導(dǎo)演……」奇路斯小聲說，「真不敢相信……」

亞萊蒂沒有回話，奇路斯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

「亞萊蒂大人……為什麼想來認(rèn)屍呢？」奇路斯問，「只是想送他一程嗎？」

「……被動過?！股倥蝗婚_口。

「什麼？」

「利瑟比的身體被動過了?！顾痤^來，「跟昨天的感覺不一樣?！?/br>
「應(yīng)該是殯儀館的人弄乾凈的？聽說這里會幫忙清潔遺體?！?/br>
「我指的不是外觀上的……」

——碰碰！

突如其來的碰撞聲響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那是從其中一個冰柜傳來的，奇路斯嚇得渾身僵硬，立刻躲到亞萊蒂的身後。

「那那那那那是什麼聲音……！」

「誰在那里？」亞萊蒂冷冷地問，「出來！」

「亞萊蒂大人！這時候應(yīng)該要請對方退散才對啦……！」

冰柜的門在下一剎那赫然打開，露出一雙慘白的腳，一個中年女人尖叫著從里面爬出來，她滿頭是血，凄厲地哭喊。

「我不要！我不要！救救我?。。?！」

亞萊蒂瞇起眼，看著那個大哭的女人，奇路斯嚇得跌坐在地上，卻對女人沒什麼反應(yīng)，看來冰柜打開是真的，但那女人卻不是正常人的rou眼所能看見的。

「我錯了！我不該陷害那個男人！我什麼都做！我什麼都做拜托你！?。　?/br>
女人持續(xù)哭吼著，一雙漆黑的大手緩緩從冰柜伸出來，抓住了女人的腦袋。

在那只手出現(xiàn)的瞬間，奇路斯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

「亞萊蒂大人……有什麼……出來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

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聲。

那漆黑的大手抓住女人的腦袋，緊接著，女人就像被什麼給吸走似的，她的靈體扭曲得厲害，隨後被卷進(jìn)了冰柜里。一股難以忍受的惡臭散發(fā)出來，那只手逐漸向外伸，露出了上臂、肩膀，而後，露出了一顆頭顱。

亞萊蒂很難判斷那是不是頭顱，但確實有張臉，那是個全身漆黑的人影，看起來卻不像是確實的形體，他的某些部位就像黑煙一樣飄散著，氣溫突然大幅下降，冷得令人發(fā)毛。

【嘶——嘶——嘻嘻……】

那漆黑的巨大怪物從冰柜里慢慢爬了出來，目光飄向了鐵架上利瑟比的屍體，隨後又飄向了亞萊蒂·艾凡西斯，那銀發(fā)少女毫無畏懼的眼神使怪物愣了一下。

「你是什麼東西？」亞萊蒂冷冷地問，「剛才那個女人去了哪里？」

【嘻……你看得到我啊……】巨大黑影流著口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渺小的人類少女，【稀有種……要不要和你簽訂契約呀……？】

「亞萊蒂大人……不要和幽靈搭話啊……」後方的奇路斯沒用地哽咽。

「那些靈體在害怕的就是你嗎？」不理會奇路斯苦苦哀求，亞萊蒂繼續(xù)問，「偷偷摸摸躲在這種地方，你有什麼目的？」

【嘻嘻嘻……當(dāng)然是為了好吃的靈魂啊……】怪物空洞的眼睛扭曲得厲害，大手伸向利瑟比的軀體，【還有這個優(yōu)秀的容器——能賦予我確實的新生?。?！】

亞萊蒂還來不及阻止，怪物的手就已經(jīng)碰到的利瑟比，但也幾乎是在同一瞬間，怪物的手就被一股力量彈開了，那漆黑的怪物發(fā)出尖銳的慘叫，他的手有一部分彷佛被溶解了。

【可惡的智魔?。?！竟敢壞我的好事?。。。。　?/br>
它凄厲地尖叫，大手用力一揮，幾個鐵制的冰柜就此凹陷下去，那惡臭更加令人難以忍受，空氣冷得令皮膚刺痛，亞萊蒂瞇起眼，奇路斯卻站起來了。

「智魔……？」紅眼少年抓住亞萊蒂的肩膀，將她拉到身後，眼里已沒有方才的恐懼，「你剛剛好像說了令人很在意的詞……」

【你——】在看見奇路斯後，怪物的臉色赫然扭曲，【那個眼睛！你是——！】

「我對幽靈實在沒辦法，對惡魔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奇路斯瞇起了那刻有七芒星圣紋的血紅色眼眸，「在陛下面前狂妄的代價！我要你粉身碎骨來付！」

觸手瞬即從他的身上竄出來，那漆黑的魔鬼立即避開，觸手狠狠撞凹了幾個冰柜，奇路斯的臉色也隨之青了一下。

「對、對不起！我不是要打擾死者的安寧……！」

「奇路斯。」少年還哭嚷著道歉，亞萊蒂抓住他的肩膀，「被他逃掉了?！?/br>
回神來，只見那漆黑的怪物已經(jīng)穿過墻面，從殮房里逃了出去。

「唔！才分心一下就……！」

「別讓那東西逃了?！箒喨R蒂拉開殮房的門跑出去，邊跑邊問，「那到底是什麼？」

「除了那是一種惡魔之外……我也不知道……」奇路斯一面收回觸手，一面快步跟上她，「但是聽起來，它好像想要奪走利瑟比先生的屍體……」

「它被什麼力量彈開了，是威斯林格下的結(jié)界嗎？」

「很有可能！它剛剛也說著智魔什麼的……找到了！」奇路斯大叫著向前一指，只見那妖怪就在電梯前，它心有余悸地看了奇路斯一眼，隨後就穿進(jìn)了電梯。

「可惡……！」來不及抓到對方，奇路斯的雙拳捶在電梯門上，「被它跑了?！?/br>
「電梯停在二樓，門的對面空無一物才對。」亞萊蒂看了眼旁邊的顯示面板，瞇起眼，「剛剛電梯里還有一個靈體，應(yīng)該是在躲那個惡魔。」

「咿——！電梯里果然有幽靈嘛！」

「亞萊蒂！」

就在奇路斯慘叫的時候，一個嗓音喚回了她的注意力，亞萊蒂回過頭，只見利瑟比正朝她跑來。見對方平安無事，少女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沒事吧？那東西是不是出現(xiàn)了？」利瑟比焦急地問，「你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你早就知道那東西在這里嗎？」亞萊蒂反問，利瑟比一時語塞。

「……我知道我的身體會被盯上，可是那些智魔對我的屍體做了處理，所以目前是不能被當(dāng)作容器的狀態(tài)?！估染o握著拳頭，「可惡……那些家伙到底有什麼居心？」

「你知道智魔？」亞萊蒂睜圓了眼睛，「容器？」

「等你變成我這個樣子的時候也會知道的……等等。」利瑟比突然打住了話，瞪大雙眼，「你——為什麼會知道？」

「知道什麼？」

「就是惡魔的事??？為什麼你會這麼淡定？」利瑟比的表情稍稍扭曲，「這不是普通高中女生看到怪物之後該有的反應(yīng)吧？而且你還活著、為什麼一臉好像聽過的表情！」

「那個……亞萊蒂大人……？」

奇路斯怯怯地呼喚打斷了兩人的爭吵。

他們不約而同回過頭，只見雙腳發(fā)軟的奇路斯正坐在地上仰望著少女。

「從、從剛才開始……你在和誰說話……？」

「啊?！?/br>
「唉……」

利瑟比懊惱地?fù)撟∧?，亞萊蒂也終於意識到在旁人眼中她無異於在和空氣說話的事實，看著雙腿發(fā)抖等待自己答案的奇路斯·克里尼斯，亞萊蒂低頭思索了幾秒。

「……我開玩笑的?！?/br>
半晌，她鎮(zhèn)定地說出了這個藉口，奇路斯聽了都哭了。

「你一點都不適合裝傻?。喨R蒂大人——！」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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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用了八年的電腦正式宣告報銷了，用新的平板打字，一直打錯字，卡到不行，只好等回老家時借電腦碼字，只能說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為了賠罪，這章的字多一點，謝謝各位小天使耐心的等待Q口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