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語
蜚語
鄭予行走后,時妤站在廚房,將茶葉殘羹倒進垃圾桶,隨手翻洗茶杯,順帶將廚房里許久未用過的碗碟也一并清洗干凈。 房間暖氣來得很足,她脫掉早上胡亂裹著的羽絨服外套,只穿了一件灰色背心長裙,裙擺長至腳踝,拖鞋是夏天的款式,露出十只涂著深藍色甲油的漂亮腳趾。 時姑姑走了進來,看著侄女纖瘦的背影許久,目中帶著驕傲,吾家有女初長成,小時候那個黑不溜秋差點餓死在她懷里的小女孩,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成一個清麗窈窕的美人了。 小妤,她出聲,我有話對你講。 時妤回過頭,用紙巾擦干手指,時姑姑把手機遞到她手里,時妤抬到眼前,是一張陌生男人的照片很平庸很平庸的一張臉,很自信很自信很自信的眼神。 這是我們服裝廠廠長的小兒子,在銀行上班,我把你照片發(fā)給了人家,對方還挺滿意的,你看你啥時候有時間,跟人家去吃個飯?時姑姑滿臉興奮,又有些微微的忐忑。 時妤心高氣傲,怕是瞧不入眼。 姑媽時妤皺眉,她才二十六歲,怎么一個個地都要給她相親。 聽出侄女的不樂意,時姑姑看了一眼在客廳沙發(fā)上打盹的時奶奶,壓低聲音,你奶奶年紀大了,越來越糊涂,那家人是我們能高攀得起的嗎,你沒個有錢的娘家,嫁過去只會受人欺負。 還有那局長夫婦,都不是什么好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又擺出大官的做派,把她們這些平頭百姓打壓得一文不值。 時妤哭笑不得:我沒說要跟他談對象?。?/br> 時姑姑還想再多說些她們廠長的好話,眼角余光往時妤身上一瞥,臉色變了變,指著時妤鎖骨下方暗紅色的淤痕冷冷道,你脖子上那幾塊是什么東西? 時妤低下頭掃了一眼,臉色未變,皮膚過敏了。說罷想回臥室換件衣服,卻被姑姑一把抓住了手腕。 時姑姑鐵青著臉,直接將時妤的領(lǐng)口從肩頭扯下,突出大片青青紫紫的吻痕,眼神變得十分灰冷,時妤雙手捂住胸口,氣急道,姑媽! 卻結(jié)結(jié)實實捱了一巴掌,右臉很快泛紅。 那個男人是誰?你怎么這么不愛惜自己?挨打的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時姑姑已經(jīng)痛苦地捂住了雙眼,大顆大顆的眼淚自面頰劃過,哭得撕心裂肺,從小到大,你身上的下流話還少嗎,那些人怎么說你,怎么笑你奶奶和我的? 初中勾搭校長家的兒子,想一步登天。高中呢,又在省考里作弊,還sao擾男同學(xué),直接被學(xué)校開除,那么好那么好的成績,卻連高考都沒資格參加。 時妤奶奶當(dāng)時急得不行,跑去市里求她的校長,結(jié)果出了車禍,手續(xù)費花了幾十萬,家里連給時妤復(fù)讀一年的學(xué)費都掏不出來。 她還不到十八歲,一個人跑到外面,整整四年沒有回家,時妤奶奶以為她死了,整日以淚洗面,二十四歲那年,她又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回來了,拿一大筆錢還清了負債。村里人又開始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她在外面榜上了有夫之婦,不要臉,給人當(dāng)小三。 這些這些都只是輕的了,還有多少惡毒刺骨的話,她根本不愿再想,可是這個孩子怎么這么放蕩,正月過年的,奶奶還在醫(yī)院里,就跑去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上床。 時妤沒有落淚,只是用紙巾替姑姑擦了擦臉,輕輕地說,姑媽,要是在意別人的眼光,我早就活不下去了,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她回頭看了一眼奶奶佝僂的背影,有些鼻酸,站起身,一聲不吭地走回了臥室。 這個生她養(yǎng)她的故鄉(xiāng),以及教育她知識的母校,其實,都只是一座座殺死她的墳?zāi)埂?/br> 她站在陽臺上,外頭的陽光有些刺眼,樓上的積雪白晃晃的,樓下是枯藤老樹昏鴉,跳下去,只會砸死一只快要凍斃的瘦鳥。 手機在床上震動,她走回臥室,拉上窗簾,接了林遙打過來的視頻。 有事?時妤笑,見到林遙,她心情好了很多。 你不會忘了后天是我的婚禮吧?屏幕里的人咬牙切齒。 ???時妤驚,她婚禮幾號來著。 ???林遙更驚,她竟然真不記得。 記著呢。時妤面不改色地撒謊。 不許化比我更美的妝。林遙懶得追究,鄭重道。 我素顏。她淡淡道。 那不行,你好歹是個伴娘。林遙搖頭,對了,鄭予行是伴郎,是付諸安排的。 時妤不予置否,她記得,初中時期,他們十分要好。 黃一荻也去嗎?時妤問。 不只是她,何老師一家,鄭予行一家都在林遙面帶歉意,我知道你不想再見到她們,為了我,忍受最后一次吧。 你怎么混得這么差,什么都聽付家的。時妤揉了揉眼,摁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