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今天來了幾個好東西
幾人踏進客棧里,蘇小云到處亂瞄,這座客棧的內(nèi)部并不比外部強到哪里去。這似乎終年不見陽光,昏暗潮濕,墻皮早已脫落了大半,墻上凹凸不平。屋頂上的瓦片卻壓得密如魚鱗,天河決口也不會漏進一點兒去。好在是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就算條件再差,忍一晚便過去了。四處都很昏暗,似乎是為了省燈火,客棧里只點著幾根昏黃的蠟燭。這里邊只有七八副桌椅板凳,零零散散的也有兩三桌客人在用著菜,偶爾有些說笑聲從客人那傳過來。每桌上,都點有一根蠟燭,方能照亮一方天地。蘇小云往那些客人的臉上瞄去,有臉上蹦出幾根貓須的中年男人,藏不住尾巴的壁虎獸,全身長滿觸角的海洋生物……靈力低下沒辦法隱藏住獸性,且清一色的都是男人。蘇小云留了一個心眼,那店小二說的“很久沒見到女人”,像是有了考證。可這個地段明明就距離城鎮(zhèn)不遠(yuǎn),且并不是多么嫌惡的地方,雖少有女性過來,但也不見得沒有吧。蘇小云心里這么想著,忽然瞧見關(guān)閉的大門旁邊有個用簡易木塊搭成的小神龕,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里邊有一個裹著紅布條的泥人。是拜神?即使隔著些距離,看不清泥人的五官,蘇小云覺得那泥人被捏出臉的地方在動,似乎在對她笑似的,那笑陰冷刺骨。蘇小云抖了一下,立即跟上前面的云淮之,摟著他的手臂,他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幾人在看起來比較干凈的一處位置坐下,那店小二立即上前倒茶,說著客氣話,期間眼睛還不老實地往蘇小云身上瞄。蘇小云皺眉,這種被人一直盯著的感覺實在難受,尤其對方還用這種色瞇瞇的、恨不得將你衣服扒了吃干抹凈的眼神。要是按照平常,蘇小云就罵起來了。奈何他們這一路跟逃亡似的,就怕事情鬧大被玄蛇族發(fā)現(xiàn)。于是,她忍氣吞聲地垂下頭去喝茶。眼角還發(fā)現(xiàn),坐于旁邊的阮影,拿著劍鞘的手用力了些,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劍了。蘇小云暗叫不好,立馬將自己手上的茶水遞到阮影的嘴邊,“喝茶!”阮影低頭看了那杯香茶一眼,就是沒有接過。蘇小云這才發(fā)覺這杯是自己喝過的茶,阮影也許是介意了。她訕笑著收回手去,那杯茶卻被阮影接了過去,微微扯下面具,將那杯茶一飲而盡,隨后又看著她,眼睛里平平淡淡的,又黑亮得出奇。蘇小云臉一紅,垂下頭去不理阮影,自己只管擼著狐貍的白毛。她懷里的狐貍被摸得舒服了,耳朵耷拉下來,眼睛瞇成一條縫,還用毛茸茸的腦袋主動地去蹭蘇小云的手,讓她繼續(xù)摸。“喂。”陸瑾易挑眉看著那店小二,店小二立即轉(zhuǎn)過去對著他點頭哈腰,陸瑾易吩咐著上幾個客棧的拿手好菜,便讓店小二下去了。云淮之沒有錯過店小二退去時,眼角閃過的狡猾光芒。云淮之道:“這客棧有些古怪。”陸瑾易拿著盤子里的花生米往嘴里扔,隨即壓低著聲音說道:“我早就想說了,你們不覺得這客棧有點過于安靜嗎?”話落,蘇小云才發(fā)現(xiàn)剛才一直有說有笑的幾桌客人已經(jīng)沒有聲音了,正沉默地吃著菜。臉色灰白了些,連動作都變得遲緩。甚至還有一兩個直接倒在桌子上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醉酒的緣故。“這里,有陰氣?!币恢背聊娜钣盎卦挼?。蘇小云往一個小碟子里倒了茶水,狐貍便從蘇小云懷里跳出到桌上,乖乖地喝著茶,聞言,狐貍眼微微一瞇,“小啞巴的直覺倒是挺準(zhǔn)啊?!?/br>狐貍非鈺無視了阮影掃過來的冰冷目光,刻意壓低聲音說道:“這客棧上不來下不去的,剛好在城鎮(zhèn)與鏡圓之地的中間地段,你們覺得這里像什么?”云淮之好看的眉頭蹙了起來,握著茶杯的手頓了頓,“鬼界?!?/br>他話剛落,客棧外的風(fēng),突然就大了起來,一陣尖銳的嘶叫聲隨著狂風(fēng)呼嘯,周圍所有的柳樹枯枝都開始瘋狂地?fù)u曳起來。橙黃的燭光在狐貍的眼眸里倒映出綺麗的顏色,意味深長。“不會吧…”蘇小云心咯噔一聲,沒想到他們竟然誤打誤撞來到了鬼界,這名字聽起來就不是一個好惹的地方。這時,店小二已經(jīng)呈上了飯菜,狡猾的眼睛又在幾人的身上溜了一圈,“各位客官,請慢用!”先動筷的是陸瑾易,他夾了一口三香魚rou到了嘴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們安靜的吃飯,明早立馬就走。”幾人同意,用了吃食,付了銀兩開了幾間房,說要開房的時候,店小二還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們,等他們走后,就神神秘秘地對著柜臺后面的房子說了句,“今天來了幾個好東西?!?/br>第一百零五章:黑暗中的孤魂野鬼枯樹枝丫孤零零地站在黑漆漆的泥地里,隨著凜冽的西北風(fēng),搖晃著身子,發(fā)出尖厲刺耳的呼嘯,嗚嗚咽咽的嘶吼著。似是嗚呼嗚呼的悲鳴,唏唏嘩嘩,嗡嗡哄哄,猶如波濤洶涌的海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外面的風(fēng)著實大了很多,走在走廊上的蘇小云忍不住拉緊了領(lǐng)口和袖子,這一動作讓她前行的動作稍作停頓,后背便不小心撞到了跟上來的云淮之。蘇小云疑惑了一聲,轉(zhuǎn)頭便見到如春風(fēng)般溫潤的容顏。云淮之扶住了蘇小云的手臂,將她扶穩(wěn),溫柔眉眼如畫,淺笑道:“怎么這般不小心?”云淮之將銀色長發(fā)都束在了腦后,露出了完整好看的頸項。他的喉結(jié)線條格外明晰,再襯上同樣顯眼的頜骨。棱角分明,無風(fēng)自動的長發(fā)一點都不折損男人味。蘇小云自覺云淮之是極美的,即使戴著白色面紗也遮擋不住他的仙氣。她低頭笑了笑,“嘿嘿,一時出神了。”云淮之長身而立,看著蘇小云,挑挑嘴角,“今晚可需要我陪伴著蘇姑娘?”陪……陪伴?!蘇小云頓時瞪大了眼睛。是那個意思吧,就是床上的那種陪伴??墒恰缓冒?。這個客棧可是鬼界啊,若是在這種地方上床,半夜突然蹦出個鬼來怎么辦。可轉(zhuǎn)念一想,云淮之這么主動可是不多見的。聽著外面不曾小過的呼嘯風(fēng)聲,蘇小云的心里正有兩個小人在打架,可就在決定就要呼出嘴的時候,自己嬌小的鼻頭忽然被涼涼的指尖輕點了一下,抬頭便見云淮之似乎含著笑看她。“在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想和蘇姑娘說說話罷了?!?/br>原來只是想聊天而已!那干嘛說的這么曖昧嗎!胸悶……蘇小云故作生氣地哼了一聲,“才不用呢,我現(xiàn)在要回去睡覺了!”“也好?!痹苹粗哪抗庠竭^蘇小云,看向她的后方,微微一笑:“拜托你了?!?/br>話落,云淮之便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那間房。蘇小云聞言回頭,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阮影。也不知道他站在這里多久,剛才她和云淮之說的話是不是都被他聽了去。阮影一如既往地冷漠,沒有半絲感情的黑幽幽眼眸正定定地看著蘇小云,手上還拿著一盞燃了半截的白色蠟燭。火光燃動,映地阮影的側(cè)臉格外的堅硬。狂風(fēng)更大了,吹得緊閉著著的窗戶都嘎嘎直響拼命晃動。蘇小云一激靈,抓著阮影的手就往房里跑,“這里有點嚇人,我們快回房里去?!?/br>等到木門緊緊關(guān)上,把呼嘯的風(fēng)聲隔絕住時,蘇小云才放心地呼著氣。阮影微垂著頭,眼眸盯著一處地方。她注意到阮影冷冷的目光,她隨著看去,只見自己的手還抓著阮影的手腕呢。蘇小云心里很不是滋味,更加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怎么這時就在意起這些小動作了?蘇小云立即收回手,阮影的劍眉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如常,他道:“我去給主人備水洗漱?!?/br>“哦?!碧K小云心不在焉地應(yīng)著,也不搭理阮影了,自己就拿著蠟燭往屋里中間靠過去。這客棧的房間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簡易的床和桌椅,還有……一個可以向兩邊敞開的雕花衣柜?那衣柜相對于周圍的桌椅來說,實在是老舊的可疑,上面布滿了蜘蛛絲和灰塵。只有這些還好說,可惜那靠近把手的地方竟然有一個手掌印。這著實讓蘇小云嚇了一跳,應(yīng)該是前邊的住客留下的吧。這客棧真奇怪,衣柜臟成這樣,怎么也不打掃?蘇小云莫名其妙地覺得手臂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有些不對勁,怎么周圍那么安靜?雖說這房間可以阻擋一部分的風(fēng)聲,可也不至于安靜的死氣沉沉。她忽然想起,他們上樓時,樓下的那群吃飯喝酒的獸人們也沒有聲響了。蘇小云身子一僵,這里該不會真的有鬼吧?那些人的元魂都被鬼給吃了!“嗒。”沉寂的空氣里忽然傳出一聲突兀的聲響,蘇小云的心立即懸了起來,心臟開始瘋狂地跳動。是什么聲音?“嗒?!?/br>蘇小云汗毛豎直,一顆冷汗從額頭上流了下來。涼意從每個毛孔里鉆了進來,沿著血管游走瞬間侵襲全身。怎么偏偏她的身邊沒有人?陸瑾易揪著狐貍的耳朵走了,說是怕狐貍夜里偷襲。云淮之的房間又離著她有些距離,阮影又給她打水去了。她該怎么辦?反擊?對方是什么東西都還不知道。蘇小云緊張地環(huán)顧著四周,手上的燭火在不安分地晃動著,一圈一圈昏黃的光暈令整個房間變虛,錯錯晃晃得,把整間房照得分不清虛實。燭火像是要風(fēng)吹著要熄滅了似的,可這屋里明明就沒有風(fēng),窗戶都是關(guān)著的。對了,是外面的風(fēng)吧?是風(fēng)把窗戶吹得響起來的,也是風(fēng)從窗戶縫溜進來的。她的后背已經(jīng)僵硬,為了驗證心中的想法,偷偷地轉(zhuǎn)動著眼球,往窗戶邊看過去。卻意外地看見窗戶緊緊地關(guān)閉著,并沒有風(fēng)吹動的跡象。“嗒!”緊接著的那個聲響更加大了,也讓蘇小云清楚地聽見,這聲音并不是來自窗戶,而是來自……衣柜。蘇小云吞了一口口水,眼里多了些紅血絲,僵直著身子往衣柜方向轉(zhuǎn)過去。這時,那雕花衣柜的一側(cè)竟然在老舊刺耳的聲音中緩緩地打開了,蘇小云的角度正是恰好地對著這打開的衣柜。她緊張的手都開始發(fā)顫,只見那打開的衣柜里全都是黑的,像是蒙上了一層墨水染成的布,沒有任何東西,可她還是能夠感覺到全身都不自在,似乎是被衣柜里的東西死死地盯著。衣柜打開一側(cè)門,卻沒有任何的東西出來。可這無疑給蘇小云的心里沉甸甸地壓上了一層壓力,不知道衣柜里的東西什么時候出來,她只能一直提心吊膽著。雙腿像是被灌了鉛,蘇小云沒辦法移動分毫。“嗒嗒嗒。”衣柜里又響起了滲人的聲音,比適才的還要大些,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緩緩地靠近,就要破繭而出。蘇小云的嘴唇在顫抖著,神經(jīng)被拉得十分緊繃,好像再來一個聲響就可以將她的精神擊潰。“吱呀!”突然的一個聲響終于讓蘇小云最后地心理防線崩潰,她嗚呼一聲,以為自己就要被鬼給吃了。誰知下一秒,自己就聽見一道冷硬的聲音,“主人?”哎?蘇小云睜眼,發(fā)現(xiàn)阮影已經(jīng)端著一臉盆的水進來,黑眸正略帶疑惑地看著她。而阮影一進來,那古怪的聲響就立馬不見了,連衣柜里的奇怪東西似乎都消失不見了。蘇小云心里地石頭終于沉沉地落下去,安全感回歸。適才繃緊的神經(jīng)一下子松軟下來,全身上下都好像重生了似的。她還不等阮影將臉盆放穩(wěn),就急急地過去拽住他手臂,聲音抖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阮影,我好怕……好害怕……這里,這里有鬼!”聞言,阮影眉頭狠狠一皺,犀利眼眸間殺氣頓生,他的手習(xí)慣性地握在了左腰側(cè)的劍鞘上,拇指頂開劍首,露出長劍,冷冷地問道,“在哪?!?/br>蘇小云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指著衣柜的方向,手指尖還在顫抖,“衣柜,就在衣柜里!”阮影看向那敞開一側(cè)的雕花衣柜,抽出長劍。那是浴血奮戰(zhàn)才會有的冷酷殺氣,仿佛有實體般的流動在周身。無形的巨大壓迫和森寒殺意讓蘇小云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鎮(zhèn)定自若地走向衣柜,束住的衣袖下的大手因為用力而冒出充滿力量的青筋。“嗒!”蘇小云倒抽一口氣,那衣柜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竟然開始振動起來,古怪的聲響越來越急促。說時遲那時快,阮影將手中長劍以迅猛之勢刺進衣柜里,好像一下子就命中了那古怪東西的命脈。只見劍尖閃過淡藍色的電光,伴隨著痛苦嗚咽的茍延殘喘聲。到最后,劍尖只剩下一縷燃燒剩下的灰煙。“解決了。”“只是路過的孤魂野鬼。”阮影的眼神不曾大幅度波動過,他將長劍收回劍鞘里,語氣平淡地像是在說著平常茶余飯后的消遣話。直到衣柜被重新合上,蘇小云才楞楞地回過神。竟然這么快就解決了?阮影也太厲害了吧!相比于震驚中的蘇小云,阮影冷淡的不行。他拿著臉盆中的臉巾,將水扭干凈,便朝著蘇小云走過去,面無表情地說道:“洗漱?!?/br>眼看著阮影拿著臉巾就要往蘇小云臉上靠近,蘇小云立馬奪過那臉巾,“我自己來就好。”他怎么可以在殺掉一只鬼后,這么平淡地給她洗臉?唔,不知道是該夸贊阮影心理承受能力強,還是該吐槽他太木頭。蘇小云沉默著洗臉,啊她也好想洗澡,可別說是洗澡水了,這客棧里能夠端來一盆水來洗漱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只能用水簡單地擦擦身子了。這樣想著,她便解開外衣,剛解開第一顆扣子。忽然覺得有一道視線盯著她,回頭便見阮影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蘇小云頓時就臉紅了,她可不敢在阮影面前公然地擦身子??!阮影雙眸微瞇,他似乎又懂了一些男女有別的道理,隨即轉(zhuǎn)過身去,面對著門站著。蘇小云心里一暖,覺得這阮影竟有些別扭地可愛,適才被鬼弄恐懼的心理減少了很多,她呵呵的笑,“你可別轉(zhuǎn)過來哦?!?/br>阮影一怔,頭低了些,隨即回答,“是?!?/br>蘇小云脫了衣裳擦拭著身子,途中好幾次回頭看向阮影,卻見他連動作都沒變換過,像一座安全感極強的大山似的堵在門口。嘿嘿,阮影可真正直呢。蘇小云認(rèn)真地清洗著身子。阮影欣長的身子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前,背對著蘇小云。即使不刻意為之,習(xí)武多年的他也能夠很清楚地聽到身后臉巾撫動的水流聲。關(guān)于玄蛇殿地牢里發(fā)生的事情,他都記得,也隱約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不愿意提起。他的眸子黑了些,忽視著水聲。他開始盯著木門,甚至想把木門上的細(xì)小木紋都看清,以此轉(zhuǎn)移注意力。好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