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

    槐里路的國槐一年比一年長得茂盛，樹冠把路都罩住了，路邊有賣早餐的，學(xué)生三三兩兩的結(jié)伴而行去上學(xué)，熱鬧依舊。

    阿婆正吃著早飯，自從尤然結(jié)婚之后，阿婆一個人吃飯都感覺不香了，放下筷子不想吃了。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阿婆從餐桌前起來就看見尤然和南山一塊進(jìn)來了，兩個人看著像是吵架了，又不像吵架。

    尤然過去抱著阿婆說:我想阿婆了。

    阿婆拍了拍尤然的背，又瞅了一眼南山說:這是吵架了？

    沒吵架，我就是想回來住。

    南山站在一旁沒說話。

    一個兩個不讓人省心，住久了我可是要嫌棄的。阿婆給南山使眼色說:你得下功夫哄，這小妮子最難哄了。

    一定不會讓她打擾阿婆太久。

    可說好了?。∽【昧宋揖鸵辗孔饬?。

    南山的手機(jī)一直在響，他摁滅又響。

    尤然和南山站在院子說:你去忙吧，我好了就回去找你。

    什么時候？我接你。

    不知道。

    一個星期行嗎？他沒等尤然回答又說:上學(xué)都是一個星期就周末了，接小學(xué)生放學(xué)也得有個時間，周五下午五點(diǎn)我來接你。

    我高三的時候，學(xué)校沒有周末。

    那是你以前的學(xué)校制度不規(guī)范。

    南山又說:不要和我討價還價了。

    嗯。

    阿婆在屋里瞧著兩人不像是吵架了，那肯定就是尤然有心事。

    南山上午有事。

    下午才開車去了市局，原野坐在辦公桌上吃飯，看見南山進(jìn)來趕緊咽了嘴里的一大口面，指著旁邊的凳子說:你先坐。

    原野狼吞虎咽的把一大份干拌面吃完了，拿了一張紙擦了擦嘴，又拿了一根煙，早上打的電話你現(xiàn)在才來？。

    南山也拿了一根煙，有點(diǎn)事情要處理。

    這是尸檢報告還有法醫(yī)堅定報告，你看看。原野往桌子上扔了兩個文件袋。

    上面都是專業(yè)術(shù)語南山也不太懂，不過看完了里面的內(nèi)容也就知道了個大概，具體是什么意思？

    瞿黯是被利器插入心臟而導(dǎo)致的直接死亡，那把刀上面有兩個人的指紋。

    能不能不要墨跡，說重點(diǎn)。

    好吧。經(jīng)過還原現(xiàn)場還有尤然辦公室的監(jiān)控我們已經(jīng)確認(rèn)瞿黯屬于自殺，是他握著尤然的手將兇器插入了自己的心臟。

    南山剛準(zhǔn)備說話，原野抬手說:別急，我還沒有說完。

    你說。南山舌頭抵著腮幫子看著原野。

    原野毫不畏懼南山想打人的眼神，自己可是人民警察，咳嗽了兩聲正色道:咳咳還有就是法醫(yī)在瞿黯身體里檢測到了毒品殘留和藥物殘留。

    他靠著那些東西吊命。

    南山記得當(dāng)時瞿紅和自己說過，瞿黯身體不好意外的發(fā)現(xiàn)毒品可以為他續(xù)命。

    不錯。原野又說:你好好安慰一下尤然，那個瞿黯和尤然說了一些不太好的話。

    只要是和尤然有關(guān)他就開始急眼，說什么了？

    監(jiān)控視頻不在我這里，等晚上我給你發(fā)過去。

    南山回去看了視頻，他才知道尤然為什么說自己是殺人犯。

    尤然連著兩天都在屋里不出去，整天就是吃飯，或者坐在院子里，傍晚的時候阿婆上樓去，邊走邊抱怨，真是欠她的，一把年紀(jì)了還得跑上跑下。

    阿婆上去后扶著樓梯把手說:哎呦喂，好好的搞什么樓梯，真是造孽！

    阿然，起來吃飯了。阿婆想讓尤然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就騙他說吃飯了。

    來了。尤然穿著拖鞋出來。

    阿婆看見后說:把鞋換了，拖鞋在菜市場不方便。

    去菜市場干什么？

    去菜市場肯定是買菜，我還能讓你支個攤兒賣菜嗎？

    就她那樣子指不定去賣菜，坐一天連根菜葉子都賣不出去。

    尤然去房間換了衣服和鞋，阿婆碎碎念著下樓。

    去菜市場的路上尤然一直聽阿婆在碎碎念，尤然提著菜，阿婆開門的時候還在和尤然說:南山每天晚上都在外面路上等著，你還不回去，住在這里干什么？

    嗯，我知道。

    知道南山每天晚上都會來，她會躲在窗簾后面看。

    阿婆可不想看著尤然整天蔫了吧唧的像丟了魂似的，一天天她有事沒事還得哄兩句，你倆是覺得我老了不知道浪漫是什么？特意給我表演呢？跟你說話，你瞧瞧你的樣子，我都懶得和你說。

    你都說了一路了。尤然跟著阿婆一起進(jìn)了廚房。

    我還沒說完呢？

    尤然一邊擇菜一邊說:嗯，我在聽。

    聽我說話還委屈你了？阿婆拿著刀開始切菜。

    阿婆一直絮絮叨叨，尤然聽著就覺得心里好受多了，不會時不時的去想那些畫面。

    吃完飯尤然和阿婆一起看新聞，收拾完外面的路燈亮了，尤然和阿婆坐在一起看電視，直到阿婆困了扛不住尤然才回房間。

    南山的車在路邊停著，車窗下散落著滿地的煙頭，他看著尤然房間的燈一直不亮，又點(diǎn)了一只煙，剛拿出打火機(jī)，樓上房間的燈也亮了。

    尤然拿了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吹干頭發(fā)，拉開窗簾，就看到了南山停在外面的車。

    他一只手伸在車窗外，手腕上戴的東西泛著冷光，他把尤然的項鏈繞在手腕上，那天尤然把項鏈摘下來之后，南山又重新將那條項鏈繞在了手腕上。

    手指間還夾著點(diǎn)燃的香煙，尤然總覺得那火星子要燒到南山的手指了。

    她去床上拿了手機(jī)，打開微信，點(diǎn)開南山的微信，編輯了一條消息發(fā)了過去:你的煙快要燃完了。

    南山拿起手機(jī)看到是尤然的微信，隨手彈了煙灰，銜著煙給尤然回消息。

    這是尤然來阿婆這里后第一次給他發(fā)微信，他看了一眼就笑了。

    立馬編輯了微信發(fā)過去，尤然看著手機(jī)上對方正在輸入，又走到窗戶前，南山的微信發(fā)了過來:燙不到。

    尤然:哦。

    南山看著尤然，只能看見影子，也不管她能不能看得見，就對她笑。

    尤然又發(fā)了一條微信:明天不要來了，下雨。

    南山:嗯，看情況。

    尤然:學(xué)生上課的時候，家長不能打擾，要不然會影響學(xué)習(xí)。

    南山:那是學(xué)生不專心上課，，你怎么知道？

    尤然:嗯，因?yàn)槲衣斆?，我是偷偷來的上課都不聽。

    南山感覺尤然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他每次來的時候都會等尤然房間的燈關(guān)了才離開，今天也不例外。

    尤然躺在床上她一閉眼前又會浮現(xiàn)出之前夢里美好的場景，只是一瞬又變成了那個視頻里的場景，它們就像揮之不去的陰霾，遮住了尤然的太陽。

    她的身上有晚上控制不住咬出來的牙印，不像南山那樣嚴(yán)重，每次她被疼醒就一個人蜷縮在床上發(fā)抖。

    小聲的叫著南山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堅強(qiáng)。

    昨天晚上尤然躺在床上想，自己真的是個很自私人，咬自己的時候痛了她會松開，可是南山呢？他就扛著，一聲不吭的讓自己咬，都流血了他也不叫醒自己。

    她抗拒不了人本身自私的本性。

    下午尤然要找剪刀，沒找到，阿婆也不在家，她就去奶奶家，看到阿婆也在。

    宋錦予看見尤然過來，從客廳沙發(fā)上起來，阿然怎么也過來了。

    尤然看著滿墻的照片，還是像以前一樣她一眼就看見了江奪的照片，其實(shí)江奪的照片放的不是很明顯，不過她總是第一眼就會看見，楞楞的說:我散步。

    看尤然一直盯著墻上的照片，宋錦予說:阿然要是想看的話，家里還有一本相冊，我讓你爺爺拿給你看。

    尤然眼睛都亮了，可以嗎？

    阿婆拉著尤然說:你看你阿爸還有什么可不可以的。

    宋錦予聽到阿婆的話立馬鼻頭一酸，轉(zhuǎn)頭去喊江岷淵拿了相冊過來。

    他們四個人坐在客廳翻看著相冊，宋錦予給他們介紹著每一張照片，她眼睛紅紅的卻一直笑著給尤然說。

    下面有一張照片是年輕的江奪，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比江岷淵高了半個頭，他們父子倆摟著對方的肩膀，笑容燦爛的看著鏡頭，尤然指著那張照片說:奶奶，這是我阿爸和爺爺嗎？

    江岷淵還有宋錦予和阿婆三個人都看著尤然，這是尤然第一次在他們面前叫江奪阿爸，江岷淵帶著眼鏡的眼眶里有了淚水。

    尤然抬起頭看著他們說:我叫錯了嗎？

    江岷淵摘了眼鏡，抬手擦去溢出眼眶的眼淚，笑著對尤然說：沒錯，他就是你阿爸。

    相冊里還有一張江奪和尤然母親的合照，是他們唯一的合照，宋錦予說: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看著阿然的臉愣了好久，回來后我就和老江說，我遇見了一個和如云很像的小姑娘。

    阿婆看著自己女兒的照片，又看了看尤然說:像也不像，她身上也流著江奪的血。

    尤如云很溫柔，骨子里透出來的溫柔，她的溫柔遺傳了尤然阿公，尤然只是長了和她阿公還有阿媽一樣的眼睛，她身上的那種攻擊性是繼承了江奪的血性。

    宋錦予握著阿婆的手說:奚云，我和老江得謝謝你，讓如云留下了阿然，你們把阿然教的很好，自信大方。

    阿婆攬不了這功勞，她只是不想逼自己的女兒做不喜歡的事情，那都是她的選擇。

    我和老江也沒有遺憾了，還能看見江奪的孩子成家，圓滿了。

    宋錦予和江岷淵是打心底的感謝阿婆，以前的那個時代，一個女人帶著女兒，結(jié)果女兒還未婚先孕，閑言碎語肯定少不了。

    阿婆也只是說的風(fēng)輕云淡，她曾經(jīng)也抱怨過是什么樣的男人拋棄了她的女兒。

    如果看到她一定會打斷那個男人的腿，可是現(xiàn)在連人都看不到。

    尤然挽著阿婆的胳膊回家，阿婆看著尤然比前幾天好多了，握著尤然的手說:這幾天心情不好是因?yàn)槟惆謫幔?/br>
    嗯，不過現(xiàn)在好多了，我的阿爸很優(yōu)秀，肯定有好多人羨慕他。

    阿婆逗尤然，開玩笑說：哼，我女兒不優(yōu)秀嗎？

    當(dāng)然優(yōu)秀，我的阿爸阿媽都是優(yōu)秀的人，阿婆也很優(yōu)秀，培養(yǎng)了我和阿媽都這么優(yōu)秀。

    阿婆笑著說: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尤然也笑了笑，她心里的陰霾在一點(diǎn)點(diǎn)消散，太陽出來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