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和親的異國公主31

    兒臣告退。

    御書房里，東方浩鄞稟完最后一件事，隱晦地看了一眼旁邊正舉著勺子給皇帝喂藥的顧璃，又迅速避開目光，默默退了出去。

    自從回宮之后，父皇的身體就一直不見大好，聽太醫(yī)說，是墮馬時造成了一點內(nèi)傷，從此需格外注意調(diào)養(yǎng)。于是父皇開始每日按方吃藥，也時常傳喚顧璃過來侍疾。

    但他每次看到她，腦中總會毫無預(yù)兆地想起那天在行宮內(nèi)殿，她赤身裸體地躺在東方宸身下的畫面。

    然后他便抑制不住地心煩氣躁。

    她是父皇的妃子。

    但卻似乎一直在跟別的男人牽扯不清。

    禁軍統(tǒng)領(lǐng)孟長毅自不必說，對她的保護已經(jīng)隱隱超出了職責范圍之外；謝良似乎也對她頗有好感；宸王兄更是已經(jīng)與她有過rou體關(guān)系。

    這樣的女子，若是母后還在世，定會斥責一句狐媚、妖女的吧。

    然而這么一個勾引人的yin亂狐貍精，為何他還總是忍不住地去想她？他難道喜歡上了自己一直厭惡的那種女人么？

    不可以。

    他不能任自己這般沉溺下去。

    斷了與她之間所謂的暗中結(jié)盟吧，也趁此，斷了對她的妄念。

    幾日之后，東方浩鄞尋了個時機悄悄去到長樂宮，準備最后見顧璃一面，親口同她說盟約作廢的事情。

    從此往后，他就只在心里當她是一個普通的庶母妃。

    然而她的侍女圖雅卻把他攔在了偏門之外。

    公主有樣?xùn)|西讓奴婢代轉(zhuǎn)交給殿下。她把他拉到了一邊無人的角落，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布包遞了過去。

    這是何物？

    為許皇后翻案的證據(jù)。圖雅小聲道，還有之前公主讓殿下暗中監(jiān)管的人，亦是此案重要人證，殿下順著這兩份人證物證去細查，當年的事想必可以水落石出。

    東方浩鄞怔愣良久。

    這是她給我的？他喃喃地問了一句。

    是，公主說，殿下是許皇后的孩子，圖雅模仿著顧璃的語氣，殿下有權(quán)為她做這些，也應(yīng)當親自為她做這些。

    她轉(zhuǎn)身欲行，又停頓了片刻：對了，公主還說，往后同殿下之間的盟約，可以結(jié)束了。

    為何？明明他也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但突然聽到這樣的話，東方浩鄞竟然心中一慌。

    因為此案水落石出之后，柳貴妃大概也顧不上再來害我們公主了。她露出輕松的笑意，殿下以后亦無需再來長樂宮。

    東方浩鄞看著圖雅走回去，關(guān)上了偏門。

    他在原地佇立了良久，終于轉(zhuǎn)身，緊緊地握住了手里的布包。

    半個月后，東方浩鄞在一個平凡無奇的夜里悄悄覲見了皇帝，遞上了數(shù)篇人證供詞以及物證若干。

    是夜，守在殿外的高公公等人都聽到了里面時不時爆發(fā)的怒斥及摔杯聲。

    他原以為是四殿下惹惱了皇上，然而等到黎明將至，卻見東方浩鄞基本神色如常地走了出來，如釋重負般地微嘆了一口氣。

    高公公立刻帶著人進去伺候皇帝洗漱更衣，準備早朝。

    就在這一日的早朝上，一向?qū)α液皖亹偵幕实酆鋈话l(fā)作，以四皇子提交的諸多條罪名及人證物證為據(jù)，將柳家派系的主要官員均予以罷黜，并親命三司會審柳家及柳貴妃牽扯其中的諸多案件。

    朝堂一下子掀起了軒然大波。

    柳家一黨紛紛忙著撇清關(guān)系，也有忠心者上疏為柳家喊冤，然而皇帝一概不理，只等三司會審的結(jié)果。

    見天子如此重視，負責的幾個官員們自然不敢大意，日日熬著通宵也要把柳家的老底給挖個清楚明白，結(jié)果還當真又查出了不少牽連之案，一時可謂朝野震驚。

    這其中最先查明白的，便是柳貴妃聯(lián)合柳家暗中謀害皇子皇妃之事。也就是顧璃與東方浩鄞遇刺的事件。

    一切便如顧璃猜測的那般，柳貴妃那時雖與皇帝一起去了帝陵，但留在宮里的內(nèi)應(yīng)悄悄從長樂宮那邊掌握了璃妃要出宮的消息，火速傳遞給了宮外柳家。因她平時都待在皇宮大內(nèi)，有禁軍侍衛(wèi)保護，難以下手，得此千載難逢之機，柳家干脆安排了人手直接在半路伏擊。

    而四皇子?xùn)|方浩鄞一直以來都是柳家的眼中釘，他們很早就想除掉他以扶持柳貴妃的六皇子上位，所以在主家的吩咐下，柳家豢養(yǎng)的殺手們也一直視東方浩鄞為長期目標，尋到機會便想動手。

    只是兩撥人都沒想到，彼此開始動手的地方竟然巧合般地離得那么近。也因此才被顧璃抓住了破綻。

    此案一查清，柳貴妃便被禁足在了延福宮。

    緊隨其后，當年許皇后的案子也被翻了出來。

    四皇子為母平反，提供了此案關(guān)鍵證據(jù)，再加上對柳家相關(guān)人員的審問提取到的供詞，以及見延福宮大勢已去后紛紛倒戈相向的一眾妃嬪們對當年事件一些邊邊角角的細節(jié)補充，基本就還原了當初真實發(fā)生的事情。

    表面上看，是許皇后在御花園扇了王美人一巴掌導(dǎo)致的胎兒小產(chǎn)，而事實上卻是藥物所致。

    當時王美人投靠了柳貴妃，幾乎每日必去延福宮，而那宮女侍奉上來的茶水里面便加了非常少量的致使滑胎的藥物，日復(fù)一日，胎相便漸漸不穩(wěn)起來。柳貴妃再命人暗中在她面前搬弄許皇后的是非，讓她以為許皇后要對自己的孩子不利，王美人又是個急躁粗心的脾氣，一聽便去御花園找皇后對峙了。

    毫不知情的許皇后自然一頭霧水，矢口否認，王美人以為她是心虛遮掩，一時氣急就沒了禮數(shù)，惹惱了許皇后，這才被扇了一掌。在原本受藥物影響胎兒就不穩(wěn)的情況下，回宮不久就小產(chǎn)了。

    王美人大出血一尸兩命，許皇后為證明清白投繯自盡，一箭雙雕，柳貴妃坐擁漁人之利，一舉成為了后宮權(quán)勢最大的妃嬪。

    此案的詳細經(jīng)過澄明之后，許皇后的污名被徹底洗清，皇帝又追封了一個孝賢皇后謚號以表哀思，并給許氏族人相應(yīng)安撫，同時也將正在禁足的柳貴妃徹底貶為了庶民，只看等柳家所有罪行一并查清之后，是判流放還是直接趕出宮去。

    然而就在這時，負責會審的最高官員連夜進宮，顫抖著手給皇帝遞上了一份新的證據(jù)。

    那是剛剛離開不久的避暑行宮里的來自馬廄的一個小奴仆的供詞。

    他稱自己親眼看見某個身著侍衛(wèi)衣裝的人在馬槽飼料里摻入了什么東西，后面又牽著那些馬出去，到后來才知道那些馬是用于給皇上親自出獵的。然后第二日便聽說了皇上和璃妃一起失蹤未歸的事情。

    那官員一聽這還得了，立刻安排他去指認相關(guān)人員，結(jié)果指證出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禁軍侍衛(wèi)來。再細細一查，便發(fā)現(xiàn)了這侍衛(wèi)背后指使的，竟然就是柳貴妃。他受命給皇帝和璃妃所要乘的馬的飼料中添加的東西，正是會令馬匹發(fā)狂的藥物。因此那日皇帝和顧璃才都被馬兒摔了下來。

    幸好帝妃二人都沒有出什么大事。若是萬一不小心那墮馬致死的案例也年年都有。

    也就是說，柳貴妃、甚至柳家，竟然有弒君謀逆之心。

    會審官員跪在御書房里瑟瑟發(fā)抖，怎么也想不到柳家和柳貴妃已經(jīng)到了這種膽大包天的地步，這是想直接擁立六皇子做幼帝嗎？

    一場傾盆大雨毫無預(yù)兆地沖刷下來，整個皇宮籠罩在了一片濕涼的水汽之中。

    被禁足在延福宮的柳貴妃終于等來了她一直想見的人。

    皇上她看著昔日也曾用溫柔寵愛的眼神注視過自己的男人，如今正以嫌惡厭憎的目光掃向她，那目光里，甚至連一絲傷心憤怒都沒有。

    這說明，她做的事情對他而言，甚至稱不上一個愛人的背叛。因此對他并無任何錐心刺骨的影響。他對她的感情，早已消磨殆盡了吧。又或許，從來不曾有過什么夫妻之情。

    如今，只剩成王敗寇。

    朕倒是真的沒想到，你如今對權(quán)勢的偏執(zhí)竟已到了如此地步?；实厶Я颂?，身邊的幾個小太監(jiān)便端上來幾個盤子，朕念你侍奉圣駕一場，留你全尸，你自己選吧。

    那幾個盤子上分別是鴆酒、白綾和刀子。

    柳貴妃顫抖著手拿起了那杯鴆酒。

    臣妾自知死罪，只求皇上一件事。

    軒兒的事吧？皇帝點點頭，你放心，罪不及幼子，軒兒往后我會交給淑妃來撫養(yǎng)。

    他想起之前在長樂宮談?wù)撈鸫耸聲r，糾結(jié)不知要把六皇子?xùn)|方浩軒交給誰，還是顧璃笑著說起來，說淑妃膝下只有一個小公主，也教養(yǎng)得乖巧禮貌，想必淑妃很有為母之德。他思慮一番，也覺得淑妃合適，便下了這個決定。

    什么？！柳貴妃聽了他這話卻一驚，淑妃一向與顧璃交好，孩子若是給淑妃養(yǎng)，那還不是等于送到了敵人的鼻子底下！

    皇上！她撲上去抓住了龍袍的下擺，不要把軒兒交給淑妃，她與璃妃向來同氣連枝，必看軒兒不順眼，萬一萬一害了軒兒

    你胡說什么，皇帝皺了皺眉，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以為人人都如你這般心狠手辣？淑妃和璃妃的為人朕都清楚得很，朕勸你勿要妄言。

    不皇帝抬腳欲走，柳貴妃卻死死抱住了他的腳，還想要反駁，掙扎之間就把剛剛拿在手上的那瓶鴆酒給摔破了，暗紅色的酒液流淌了一地。

    皇帝不耐煩地揮手道：柳氏，你想抗旨拒死不成？你可要清楚，你和柳家所犯下的罪，當真是萬死難辭其咎。說著側(cè)首對一旁的小太監(jiān)微微示意。

    兩個小太監(jiān)立刻上前來扯開了她扒拉皇帝的手，手腳麻利地取過一旁白綾套上了她的脖子，用力勒緊。

    柳貴妃被勒住了喉嚨無法說話，只踢騰著腿，痛苦地掙扎起來。

    皇帝終似有些不忍，快速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