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如夢
“可你不是…今年方才十六?”雩岑一怔,這過于古早的時間線猛地安在一個尚不足二十歲的少女身上,卻莫名覺得有些違和,熟料樂安卻只是捧著臉朝她側眸莞爾輕松道:“對呀…所以我從未見過我的親生父母,實則…或許見過也記不得記們模樣了罷。”繼而頓了頓,才將之前的時間線稍稍理清,接著講下去:“我的養(yǎng)父名為穆戈,我在不到一歲時便被病重的父親托付給了他,并得此成長至今而我也是稍大些真正懂了事,阿爹才主動與我說出當年之事,我成長的路上缺少娘親陪伴,阿爹便日日陪著我,雖說君子遠庖廚,但他一手好廚藝也是在那時一點一滴練出來的”“所以大概也是很久的后來我才真正知道,我的親生父親姓孟,原是這臨峣城南的大夫,而后與同為醫(yī)藥世家的母親成了親,但二十三年前的那場瘟疫并未蔓延到星幃,便只是在北尹極北的幾個小城流行,據說那時的那種瘟疫傳染性并不強,可若是不慎染上了,幾天內便病入膏肓,救無可救,再者北尹極北之地本就人煙稀少,故而那時的北尹皇族派兵將幾個存有瘟疫的小鎮(zhèn)全都封鎖了去,只派著些許御醫(yī)探診觀治,然害了病的人卻還是一一死去?!?/br>“父親母親初時些許聽聞,便不顧眾人反對毅然跋山涉水而去,這一路如此便車馬勞頓了一年,待到趕到時,病期已沒入了最尾…只因害了這些病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都死光了,雖說從頭到尾都并無藥可醫(yī)治,但父親母親還是日日尋戶問診,終在最后時刻研制出了可行的藥方,救了剩下的人,也就是在那時…亦碰巧救治了同患瘟疫的阿爹?!?/br>原還有這么一段奇緣…難怪樂安的養(yǎng)父會正值而立,便獨自撫養(yǎng)一個小女孩十些年有余。雩岑眨眨眼,便聽著樂安的回憶繼續(xù)蜿蜒——“之后的事,其實便平常得很了…阿爹受了恩,自是許諾往后定涌泉以報便匆匆離開,但報恩這事如今這世道卻大都只是客套,再說那時阿爹孑然一身,我父母便也從未放在心上…但阿娘自那年的車馬奔波后身子孱弱,連著些許年都養(yǎng)不起來,膝下無子女也頗惹人閑話,最后在二十七八時好不容易懷上了我…卻因此撒手人寰,父親悲痛之余也是一病不起,然正愁苦間,不想卻碰上了回來答恩送物的阿爹……”“故而這一來二去…我在幾個月大時便成為了徹底的孤兒?!?/br>……輕斂杏眸,雩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下話頭,其實若說她往日悲慘,卻也是在搖籃中有過輝煌名頭的…若自己的活法都全賴他人的評價,這百年萬年之長短,其實又有何異…“可我的生活,卻一點也不像孤兒?!?/br>她看見身側的樂安勾起唇角,一臉洋溢的幸福卻是連細碎的樹影也掩不住的。“阿爹教我走路,教我說話,教我認字,亦授我人倫禮義…他比這世間的許多父親都要稱職,我其實知曉他幼時常帶我去下館子其實是他把菜做糊卻不好意思坦白的借口,我也知曉阿爹名義上的孟母三遷為了給我尋找好老師之說只是他做飯把廚房燒塌了的理由…”“他于我如父如母,卻從不喜歡我叫他阿爹…他說人之人倫,生養(yǎng)之恩該稱為父,我自小便成了孤兒,便連父親的臉都是想不起來的,可他如此說我便不叫了,在常人面前還是稱他義父。”“他今年卻與我說…我是個大姑娘了,待到秋后真正十六的時候,他便為我擇一位令我合意的好夫婿風風光光地嫁出去…就算我是孤兒,也不能讓別人看低了我一等,都是有手有腳的健全人,又何曾比那些深閨小姐差。”“可我不想…”樂安的情緒落寞下來,緩緩將腦袋逃避似地枕在了膝頭,悶悶道:“…若是可以,樂安原意一生不嫁…便只陪著阿爹?!?/br>“他那樣的人,粗手粗腳連個像樣的衣物都補不了…就算會炒些大鍋飯又如何,整日蓬頭垢面的,又有哪個女子看得上他…!…還不如…還不如一直這般……”“樂安從來不嫌棄阿爹?!?/br>……樂安…樂安,喜樂,平安。明明這丫頭羨慕的是她的名字,雩岑卻突而覺得,這等飽含眾人祝福的名字反倒來得更為珍貴而有意義。不是望之成材的高遠,便只是喜樂平安,那時西方來昆侖講經的小佛陀曾說,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愛別離、求不得…她一路已遇見了無數這般有苦有樂的人,若身世凄苦如璟書、葉旻還是樂安,如天生富貴半途劫難的蘭錦,抑或是天生驕子的燕驍等人,莫不是在這些內輪回輾轉…以人為鏡,或可正衣冠,但若是太過依賴這面鏡子,卻反而成為了受人束縛評點的鏡中人。仔細想來,這樂安的養(yǎng)父如今該有四十多歲有余,恐怕也真心希望自己拉扯長大的小丫頭將來能有一個好的歸宿罷。可他人給出的最好的…便是自己想要的麼。雩岑頭一回發(fā)現,明明自己方才游走塵世數載,這一年之間若莊周夢蝶般,比起她虛晃若煙的千年,好似還要過得深刻些。人生如夢——那人人都追求的羽化登仙,又是不是實則從一場小夢投入了一場大夢呢…而現今的自己,又是否游走于一場夢中之夢?…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也合該是沉溺于人間的紅塵味。然兩人的一廂沉默寂靜,卻無端被遠處突而傳來的聲音所擾——“樂安——樂安——”一道身著書生藍袍的身影滲著虛汗愈跑愈近,最后氣喘吁吁地彎腰停在了二人面前,在兩個小姑娘神色各異的目光下,少年弓身喘了好幾口氣,方才磕磕巴巴道:“我…我說…你怎得跑這來了,令我…咳咳咳…令我好找!”“有事說事?!?/br>然還未張口,少年便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捂著胸口咳咳嗆得猛烈。方才還情緒頗為低落的樂安卻是稍稍恢復了些許靈動,晃著大眼睛蹙眉望著自己身前牟哥咳到滿臉通紅的小身板,隨口朝雩岑介紹道:“這是福子…就是我方才與你說的,那個趙大夫的小徒弟。”“怎得…藥材庫走水了不成,若是再跑快一些,你這個小身板怕是都要迎風飛了罷?!?/br>樂安抱起胸,明明兩人關系看似熟絡,但還是頗為不對付地揚聲嘲笑道。“穆…穆廚管正到處找你呢,這不是吃到了吃飯的點了麼…”某個小身板卻反時不時瞟一眼著樂安圓乎乎的小臉,臉側泛起的漲紅在不經意間又掩蓋著加深幾層,手腳似有些不自然,整個人有點呆呆愣愣的老實,搓著鼻尖似頗有些尷尬害羞。聽見穆戈的名字,樂安的臉色才微微放緩些許,順勢撐著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身后的蹭下的塵土,側臉與她笑吟吟交代道:“我阿爹找我啦,我便先回了——那個…下午你來北邊的廚帳找我可好?我阿爹早上才燉了去暑的綠豆湯,我等等回去用井水涼了,下午你來時我們一齊喝,然后我再帶你去后山的清溪抓魚去!”“好?!?/br>雩岑笑著點頭應下,想是著一年來舟車勞頓,鮮少有這般悠閑的日子,竟是幾乎淡忘了幾百年間在昆侖后山與顰瑤下河玩水上山打獵的歡欣,心下不免泛起幾分輕快與期待。“那便說定了哦!”樂安伸出小指猛地繞上她的,像是兩個孩童間的小約定,搖了搖摁上大拇指,表示誓定,“不來便是小狗!”“是是是,我會去的?!?/br>雩岑笑著望著那兩道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拐角后,才微微收束表情,低嘆一聲又倚回兩人方才交談的大樹獨自閑坐了一會,待到日上正中,連她這種體寒也覺得頗為燥熱之時,小姑娘才拍了拍身后灰塵爬起,悠悠往自己的帳篷方向晃蕩,還在思慮著中午是否要回去小憩一番之時,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如此撞進了她的眼簾。“怎么是你?”247、風雷<上界職場求生指南(青禾芥子粥)|PO18臉紅心跳來源網址:shuise247、風雷雩岑眉頭一皺,感覺事情頗有點困難。所以實則這句話應該改作‘怎么又是你’或者‘怎么老是你’比較妥當罷。面前的少年一襲輕薄汗衫,高高束起的發(fā)冠上隨意別著一根的木簪,卻顯然理得一絲不茍,整齊得連一絲多余的雜毛都未多翹一根,頗為嚴謹,顯然是一副受過良好家教的模樣,可能因常年在軍中生活,身上卻毫無那些顯赫世家子弟的傲慢與高調。孟春的天氣顯然不熱,可對方額間濕轆轆的汗珠卻幾乎將額間碎發(fā)全都打濕,身上練武的常服若浸透般隱約透出內里健碩的腹肌,頗有些黏糊糊地貼在身上,見小姑娘的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轉黑,燕驍便只是頓了頓,嘴里依舊十分誠實:“在下晨時習完武便在中帳前的路旁等著姑娘,結果等到將近午時姑娘還未來,在下這才找人打聽了一下姑娘的去處故而方才至此,姑娘放心,在下未曾聽到些什么?!?/br>“那你也不會躲躲太陽麼?”雩岑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這小孩今日抽的又是哪根筋,好端端的大將軍不做,就算這天氣不熱,實實曬上一早端是個大男人也受不了,更何況燕驍顯然便是個實誠人,她完全可以確定某個傻子的確老老實實站在路邊等了她一上午。這孩子腦子不太好使啊。“站在陰影處,在下擔心姑娘看不到我?!?/br>說著說著,便聽兩人之間‘咕——’一聲,肚子響出饑餓的信號,雩岑尚還納悶著自己為仙身,饒是餓上幾月也不會如此,平日的吃吃喝喝多半只是過過嘴癮罷了,哪知面前的男人卻難得頗為靦腆地撓了撓后腦勺,垂眸不好意思直言道:“…因為擔心姑娘今日早起,所以在下還未來得及吃早食便等著了…唐突姑娘了?!?/br>而遠處日上天高,顯然便已是午食的時辰。由此可見,某個傻小子就如此不吃不喝地曬著太陽等了她一早上。不過雩岑至今還是未想明白,這個燕驍每日這樣堵著她,難道便為了找她尬聊幾句,好來日把她氣死來繼承她的遺產?…若不是她腦子有問題,這男人篤定便是個受虐狂。明知她不會有好臉色還日日往上貼,這并非她的主觀原因…咳…主要還是來源于客觀。或許她天生便對燕驍這種性格長相的人過敏罷。可是偏偏她所有認識的人中便也未有如此身份、氣質的人,她一個小仙,自然又與那些上界戰(zhàn)神完全搭不上邊,然話雖如此她卻總意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心里與其說是厭惡,更像是懼怕逃避這種接觸,潛意識便抗拒燕驍的接近,更抗拒這個少年進一步的接觸。若硬要扯上她以往受過的經歷,恐怕便是自從在昆侖山后玩水差點被不足自己身高的河水淹死之后,見到稍微深些的水域都繞著走,如同吃了苦頭徹底長了記性般,再也不想去碰觸那種來源于心底的無助和懼怕。那是一種相似的感覺。但偏偏她一個不會游泳的樹精最近常年與水犯起戒來,先是落入零隨后宮的華清池底不說,又在不會游泳之下與某個與她八輩子打不著關系的濯黎扯上了婚姻關系,再至之后被萬年不遇的星潮直接沖下了界…可謂是愈怕什么愈來什么。這大概便是傳說中的水逆?雩岑悲哀地吐出一口氣,但在某個傻小子滿面誠懇的注視下,小姑娘終究還是表示舉手妥協,她與零隨正吵著架,而某個醋精之前便不知翻了多少次缸,燕驍這般纏著她,若不一次說清,以后倒霉的怕還是她自己。“走罷,去那邊的陰涼處再說罷?!?/br>小姑娘揚頭用下巴指了指,率先向不遠處帳篷的投下的陰影處走去,而燕驍此刻卻反而有點像只頗為憨厚的、搖著尾巴的狼犬,一步一挪地小心跟在她身后。少年的身量許些高大,但顯然因年紀小還未完全長開,總顯然還是比她高過了大半個頭,身高直逼足有八尺的零隨,明晃晃投下的結實身影籠罩著她,若真正長成,恐怕不會低于九尺開外。回憶中,自己所認識的身量如此高挑的男性,似乎便只有玄拓一人。…玄拓……?雩岑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燕驍方方正正板著的俊臉,神色愈發(fā)復雜。少年雖不及她所認識的眾多男人貌美,相貌卻完全在人族中也稱得上上等,身上巍峨的氣質與剛氣亦令人頗有另一番值得令人品味的氣度,雖還稍有些青澀,但不失直率。“具體何事,一并說清罷…不必拐彎抹角了?!?/br>雩岑隨身倚在身后帳篷旁的小樹上,端起胸來望向燕驍,男人臉側被她一拳打過的淤青依舊隱約可見,方才打算硬起攤牌的心也泄力了大半…這件事總歸是她的不是。畢竟雩岑自己如今也想不明白,那日的自己怎會如此輕率暴躁。“那在下便說了…還望姑娘不要急著拒絕?!?/br>“嗯…?”“在下…在下想……”少年猛然漲紅俊臉,往日耿直的口吻頓時因過度緊張而變得支支吾吾起來,深吸一口氣,終是在雩岑面前傾吐出憋了好幾日的心里話:“…在下想與姑娘結為仙侶!”“……欸???”雩岑滿臉迷惑問號,瞇著眼一副見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臟東西的表情——“…大…大可不必,兄弟?!?/br>所以她這時仙生歷史上第一次被人正兒八經求婚了?…她那日也沒碰他頭啊,莫不是把這個小子打傻了???還是精神過度刺激造成的不可逆創(chuàng)傷,索性賴上她了???。?!一息間,小姑娘幾乎把所有糟糕的可能性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通,并且更加恐懼自己大概是被一個受虐狂碰瓷了。“…我便知道姑娘肯定會拒絕在下。”少年依舊有些面紅耳赤,但心里的石頭落下,氣息還是平穩(wěn)了許多,“所以——”“在下想拜姑娘為師,學一學姑娘那日使用的拳腳?!?/br>……?還未等雩岑從過快的急剎車中反應過來,便見燕驍板著面一臉實誠道:“姑娘那日拳腳間所用的靈力甚微,但完全是以力打力的控鶴擒龍之法,這些天在下夜不能寐,日日想著破解之法,卻一直不得其所,師傅告訴在下,若是打不過,那便加入…所以在下想學姑娘那日的拳腳,以后在戰(zhàn)場上也可少受些傷。”“…….”“就這個?”雩岑好不容易吞下這信息量巨大的請求,深噓出一氣擺了擺手放松道:“你早說啊…結什么仙侶什么的,很容易嚇死人的……”這要是傳到某個醋精耳里,還不得日日把她腌在缸里泡著。“軍師說…”燕驍耿直地皺了皺眉,微微思索了一陣,才遲疑道:“軍師說這種方法為破而后立之法,具體便是先提出一個對方絕不可能答應的要求,然后再折中提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便比直接提要好得多,也更容易讓對方接受。”她能說不愧是拐了人家女兒的軍師嗎…這種政客之道她也曾在昆侖修習過一段時間,但終以腦容量不過關的掛科為結局。“那如若我答應呢?…”雩岑小心翼翼在危險的邊緣試探。“那在下也答應。”少年直板的面孔上完全看不出一點開玩笑的跡象,“姑娘如此強悍的身手,在下并不委屈?!?/br>…那她好像還挺委屈的。“可是結為仙侶什么的…不是要兩情相悅才可嘛,你又不喜歡我,何必給自己找這些不痛快…”小姑娘弱弱解釋,企圖喚起這個傻小子正常人的思考模式,“況且我這么暴力,你就不擔心萬一我以后一不開心天天打你怎么辦?!?/br>“就是…家暴?!宾п首鲀疵偷乇葎澠饋恚鞍涯戕粼趬ι洗返哪欠N?!?/br>然在燕驍居高臨下的角度看來,不在戰(zhàn)斗狀態(tài)的小姑娘好似在繡花一樣綿軟可愛。“現在不喜歡,將來也會喜歡的。”少年眨眨眼道:“我娘說,感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再者與其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在下更喜歡姑娘這種好身手的。”“天天打在下也無關系…便也正好督促在下要努力修煉,趁早超過姑娘?!?/br>“然后家暴回來?”雩岑的腦子和眉毛以一種詭異的形式扭在了一起。“不,若是以姑娘為妻的話,在下定不會動你一根手指?!?/br>“在下好歹是個男人,從道義上不打女人,從情理上更不該傷害妻子?!?/br>…難怪那時她一路攻過去,某個傻小子一動未動,跟個木靶子一樣,本來她還以為這將軍立著在那耍帥,如今卻還有這番緣故。也不知是好是壞。反正這腦子她是修不好了,請君將來另謀高就罷。雩岑知曉人界之中以強者為尊,擁有強力手腕的道修更甚,所以幾乎大部分道修都或多或少與各國權力與財富世家扯上些許關系,相互扶持利用,而兩國打戰(zhàn)時士兵雖還是普通士兵,但若論得上高些的官職一類,幾乎全都是天有靈根的道修,在武官之中幾乎更成為了標配,所以這幾日在軍營中聽見的消息中,也不乏燕驍本就是道修這條。所以她往時才奇怪,對方明明可以有時間凝聚靈力,卻還是當眾丟臉被她打下了馬。“所以如此,姑娘可會答應?…”燕驍臉色有些踟躕,也不知這軍師往日傳授的方法好不好用。“自然?!宾п瘮[了擺手,且當那日沖動還他的人情,包括其實她一直認為男人對于臉面尊嚴方面頗為在意,而當時她當著如此多人的面將他單挑繳械,其實慣也是傷了燕驍的顏面的,再者對方都如此誠意了,她找不到可以拒絕對方的理由。“不過…”聽聞小姑娘語氣轉折,少年剛剛放松下來的心情頓時又有些緊張起來。“時間地點我定,至于教些什么嘛…主要看你想學什么,只要我會的,均可教你。”沒想到啊沒想到…雩岑默默在心里叉腰大笑。她之前還頗被零隨各種教訓嫌棄的腿法轉過頭來竟被人拜了師。哼哼哼,還不是那個醋缸太嚴格了!頓時重拾自信心的雩岑擺出一副高瞻遠矚的師傅模樣,趾高氣昂地抬起下巴示意燕驍道:“不若你先釋放些靈力,我好根據你的情況先判斷判斷?!?/br>畢竟這腿腳功夫,有適應遠程閃避的,亦有適合近身強攻的。她本應屬于身法輕快的遠程,卻因為身體比較能抗打的強悍程度,自而也學了不少近攻的策略,以備不時之需。熟料須臾便見天上晴朗的天氣開始遮起陰來,白色的云端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烏,突起的狂風卷起一陣陣校場的細沙揮舞在半空。烏云之內,雷藍的電光徐徐穿梭,像是一條兇意暗涌的巨龍騰云駕霧其中,幾乎細微的電光火石間,面前之人的氣息也以某種堪稱恐怖的速度節(jié)節(jié)攀升,周身騰起的靈力似乎都帶著電流滋滋涌動的細響,騰起的右臂猛地一招,一條足有小樹枝干粗細的驚雷凌空批下,和著震耳的響雷,攜卷吞嗜一切的破壞之力猛烈向燕驍高大的身影瞬時劈來,令人幾乎神魂欲碎。軍營遠處一片嘩然與驚呼聲伴隨而起。然眼睜睜的,雩岑便見著那條似乎足以毀滅一切的雷藍色粗雷掠向燕驍,呼吸屏息間,卻在接觸到少年四周的靈力之時戛然而終,毀滅的氣息混入雷藍色的靈力波蕩,霎那在燕驍的右手緩緩凝結成一柄純能量形態(tài)的武器模樣。電光蔓延,雷光閃爍,蔓延著形成了一柄若那日她所見模樣的雷藍色的方天畫戟。輕橫一劈,兩人不遠處的一棵小樹應聲而斷,燒焦的截面飄出一陣難以言語的糊味。…雷…風雷……怎么會是…雩岑的臉色霎那間難看萬分,面前的身影好似與另一個,像是千百年都存在她心間的身影緩緩重合,那種靈魂深處的恐懼感和逃避感洶涌肆虐,身魂俱疼,脹痛的腦海間閃過一幕幕黑白斷章的序幕,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哥…來追我…追…’‘……今日…沒…回……’‘他…又…習武……與人…比試……’‘……不要…我…可以…星界……’‘…不必擔憂…很好……我無事……’‘去找…去找他!…荒域…六哥…六哥!!’“姑娘——姑娘!…岑姑娘…?!”耳鳴一片,像是整個世界的聲音便都被這漫長的干擾聲掩埋,待到雩岑隱約聽見身旁急促的高喚聲時,眼前的黑白的濃霧才漸漸消散,但仍是過了好一會,她才重新看清面前濃眉緊皺的俊臉。周圍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燕驍緊張的手狠狠箍著她一手可握的小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了似地,雩岑微微蹙眉輕嘶一聲,少年方才后知后覺地松開手腕,卻仍舊一臉放心不下的擔憂模樣。不似方才悠閑的倚靠,此刻的她竟是在不知覺中滑落癱坐在了滿是塵土的泥地上,臉色依舊有些不適的煞白迷茫,但緩緩上升的血色顯然比之前的狀況要好上許多。“岑姑娘…姑娘?”燕驍方時才控靈力斬斷樹干,轉過頭來剛想炫耀,便見身后的雩岑已是滿臉鐵青地捂著頭癱縮在地上,小臉埋進腿彎,捂著頭的小手都暴起猙獰的青筋,顯然極為痛苦。少年趕忙收了靈力緊張地喚了好一會,剛想將小姑娘打抱而起送去醫(yī)帳之時,雩岑這才緩緩會過神來,卻是滿目空洞,一臉迷茫的模樣。“可有什么不適,要不要在下帶你去醫(yī)……”“沒…我很好?!?/br>小姑娘揮了揮手,強撐起精神,扶著身旁的樹干有些虛弱的站起,然旁側的燕驍顯然放心不下,又多番提出要帶她去醫(yī)帳看看,卻都被雩岑一一拒絕。“我只是…只是怕打雷了些,多謝將軍關心…回去休息休息便好了,不必掛懷。”語罷,便頗為有些有氣無力地失神往回走去,少年幾次想去幫忙,卻又礙于漸到人多處以免人多口雜,只好不近不遠地跟在她后面,眼見著雩岑進了自己的帳篷之后,才背著手回了去,而帳內的小姑娘卻是一個悶頭伏倒在床榻上,無法多想什么,只幾息之間,便臉色蒼白地睡了過去。然卻絲毫未曾發(fā)覺營地中某個最靠左端的帳篷正門戶大開,內里空蕩蕩的,未有人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