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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漸消,雩岑抬眸朝著無盡的遠(yuǎn)山望了望,將韁繩一撤,小小的馬車被停在路邊的某處樹林旁,小姑娘晃著頭頂?shù)母唏R尾往下一躍,便熟練地清出一方場地,隨意撿拾了一把枯樹枝就打著火石子升起火來。身側(cè)的棗紅大馬不安地蹭著蹄子,時不時在小姑娘轉(zhuǎn)身忙活的途中用著粗壯的小腿蹭幾下,或叼著她的衣角又拉又扯好不煩人,直至雩岑好不容易蓬頭垢面地升起了一堆篝火,才汗涔涔地將拴著車廂的固繩給扯松了,由著馬兒自己隨處吃些草。隨手解下發(fā)間纏繞的彩繩束了個結(jié),雩岑掰著結(jié)數(shù)日常仔細(xì)又?jǐn)?shù)了一番,第三十五個,今日過后,她已端端離了定衢走了小一個月了,除卻不久前路經(jīng)一個不大的小鎮(zhèn)休整一日之外,滿目的崇山峻嶺,日復(fù)一日的,不知何時才能走到盡頭。這一月來,這條路上甚至連多余的車隊都未曾見過一輛,仿佛只有這輛車,這匹大馬,一直在前進前進前進。火光燦燦間對面人影一晃,一道素色衣袍的身影款款撩袍而坐,雖說在這荒郊野嶺的泥爛之地,倒也不乏端著平日里筆直的身板,正襟危坐,似絲毫不受環(huán)境影響般,若天人坐臥霞海云間般,秉青松之風(fēng)骨綽約。雩岑撇了撇嘴,隨意用大袖擦了擦臉上的揚塵,平日頗為看不上零隨各種壞毛病的她此刻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男人端是個先天權(quán)貴的料子,明明兩人穿著相當(dāng),都只是最為基礎(chǔ)便宜的粗糙麻料,偏零隨莫名就能穿出一種世外高人的蒲柳淡雅之風(fēng),反看著她,倒完全融為一體,若是此刻灰頭土臉地被丟到哪個村里,也看不出與他人有什么區(qū)別。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手中的粗枝嘎巴一聲,被看似無害的小手一掌拗成了兩截。說來,他們自告別了葉父之后,零隨自然也不必再故作兩人夫妻恩愛的虛假面容,方才行出一日,自然便又恢復(fù)了那些將她使喚來使喚去的吊兒郎當(dāng)模樣,也卻再未提起過那晚令人尷尬的曖昧之事,仿若從未發(fā)生過一般,雩岑初始倒還僵硬得無所適從,見著男人這番模樣也逐漸將那事淡出腦海,權(quán)當(dāng)被路邊的小狗欺了一回,兩人關(guān)系依舊不對付,但似又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最直觀而言的,便是兩人關(guān)系似是沒有初時那么劍拔弩張了,至少在每日日落后烤火休整的一小段時間內(nèi),她也能與男人平和地坐著聊上一會。其實除卻眾多外在原因,兩人都是現(xiàn)下最是了解對方過去,將來也必須利益共擔(dān),榮辱與共之人。但又平白地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明明現(xiàn)在的零隨已經(jīng)毫無反抗之力,秉承著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干系,雩岑早不該與他有何牽扯,甚至令他償了那時的命也不為過,兩人莫名卻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現(xiàn)在,甚至亦極為親密的同床共枕過,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給本應(yīng)冤冤相報的仇人,可歷了太多,眾多的感情也淡了,甚至若不刻意去想,也很難將面前這個同自己一道凄慘落魄之人,會是九重天上威風(fēng)凜凜、受萬仙朝拜敬仰的天帝陛下。兩人本逐漸和諧的氣氛卻在三天之前被一夕打破。換而言之,雩岑已僵著三日未與零隨說話了。這件事說來也好笑,但事關(guān)主權(quán)尊嚴(yán),饒是隨意拉個阿貓阿狗來評評理,葉父塞給零隨存在他那的錢、她用濯黎婚服上的幾顆南珠換來的一大疊銀票,怎得就變成他的錢了!?。?/br>自己的錢還被人管著不能用,小姑娘險些被氣到當(dāng)場飆血而亡。她不服?。。?/br>然兩人冷戰(zhàn)的起因卻只是因為一盒小小龍須酥罷了。三日前終于路過某小鎮(zhèn)的雩岑興高采烈地帶著零隨趕著集逛了逛,順帶停留了一天,好好休整洗漱一番,隨之便瞧著集市火熱之地,正有一相貌清朗的青年當(dāng)街叫賣著,手中更是不停,赫然便是新鮮現(xiàn)做的龍須酥,本就在昆侖無趣地呆了千八百年,后來又只能三點一線在上界上班的小姑娘哪見過這個,眼眸發(fā)亮地混在人群中看了半天,直至購買圍觀的人群都散了,還孤零零地雙眼冒著光看了又看,直弄得攤主小哥滿臉羞郝,頗為大方地給雩岑嘗了一些后更愿意極為便宜的幾個銅板就能買上好幾盒地贈賣給小姑娘,雩岑這才后知后覺地滿身掏兜,待到反應(yīng)過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錢財全都在零隨那受管,哪知在身旁背著手站了半晌的男人卻面不改色地拋出一句:“我們不買。”任憑雩岑耍賴地彎腰蹲著、鬧著,甚至險些就地打起滾來都不同意掏錢,她更是厚臉皮地當(dāng)眾將男人身上摸了個遍,也沒找到那打存在感頗深的銀票,最后在眾人圍觀的唏噓間,若一個撒潑耍賴的小孩般,被零隨一臉淡定地扯著手腕強行拖走了。全然不顧那個攤主小哥一臉懵逼的愕然模樣。沒吃到糖的小姑娘隨后更是越想越氣,忍不住綰起袖子想去好好理論一番,卻被男人:“若是路費不省著些花,往后更無法打算?!?/br>等說教直接堵了回來,氣得眼眶泛紅,委屈得鼻涕泡泡都冒了一個又一個,根本不再想與男人說什么話。不就是一盒糖麼!哪用得著如此小題大做!再說那可是她的錢,他又憑什么管著她花?。?!零隨簡直是鐵石心腸!蠻不講理!話雖如此,雩岑卻還是自個如河豚般生著悶氣,日趨膨脹。然心下又覺得,男人左右道個歉將財政大權(quán)交還便揭過了,兩人以后還是可以經(jīng)常聊聊天,不若一路多悶得慌,話癆的小姑娘自然這兩日憋了一路無人說話,只當(dāng)是在懲罰零隨,卻早將男人大半個月都不一字的記錄給拋到腦后,日日盼著零隨對于這事好好給她一個交代不可,這樣她才能大人有大量地勉強原諒他的為非作歹。面前篝火烤了小半個時辰,雩岑都憋出了滿身的汗,盯著火苗的眼睛都晃花了,男人依舊閑適地一言未發(fā)。看來今天又沒戲了。所以說朝她道個歉真的有這么難嘛!小姑娘拍了拍土氣呼呼地起身,正想將遠(yuǎn)處吃飽喝足慢慢悠悠晃蕩回來的棗紅大馬栓上,誰知耳側(cè)卻冷不丁突然傳來一道毫無波動的清朗之聲:“怎得?…過了三日,氣還未消盡?”幾不可聞地,男人似淡淡嘆了一口氣。170、誆騙<上界職場求生指南(青禾芥子粥)|PO18臉紅心跳回身的幅度一頓,幸福來得太突然,雩岑的腦筋似是還未圜轉(zhuǎn)過零隨居然真的主動與她說話這個罕見場面,須臾愣在了原地,待到她回過頭時,瞎著眼的男人竟已經(jīng)熟絡(luò)準(zhǔn)確地將車?yán)餆男°~壺架在火上,探手一伸,便見著某匹方才還趾高氣昂的棗紅大馬三步并兩步將車門旁的水袋狗腿地叼到了零隨手上,溫順地?fù)Q得了一個摸摸之后,又悠哉游哉地甩著馬尾,自己乖乖臥到了不遠(yuǎn)處的一棵大樹下休息了。大馬名為棗子,雩岑本意是想給自家這匹朝夕相伴的老伙計取個例如杏兒、昭昭等溫柔可人些的名字,卻都被兩腿間掛著一雙大蛋蛋的馬兒斜眼橫了又橫,最后捻嘴隨意起的棗子才被勉強接受,叫時卻少不得被大馬喘著粗氣唏噓耍橫,態(tài)度極差,后來便時時見著零隨下車不便,勢必都要撐著馬脊撐一下力后,小姑娘本以為她與這匹脾氣賊差的馬兒日日相處都是如此,對零隨想必態(tài)度更差,誰知下一刻便跌破眼鏡地看見棗子對男人簡直是老鼠見了貓般又尊又怕,后來就演變成以服從零隨為榮,好端端的一匹馬倒將狗腿子三字詮釋得淋漓盡致,相比之下,她簡直毫無人…呸…仙權(quán)!零隨欺負(fù)她,一匹馬都騎到她頭上作威作?!@破日子還過不過啦!話雖如此,滿肚子怨念的小姑娘還是得一日一日當(dāng)牛做馬地一切如初。清水入銅壺,滿滿撞擊壺壁的清冽之聲在耳邊回響,頗讓人嘖嘖憶起化凍春水撞擊山石的清澈淋漓,繼而隨手扯下腰間懸掛的寶藍(lán)色小香囊,兩指一捻,一小把青嫩的松針從指尖灑下,輕輕攪起一池瀲滟,水溫升騰間,似還能聞到清晨林間未化的水霧清香。山中何事?送花釀酒,春水煎茶。楊柳尚青青。其實以他們目前的財力要買上幾兩好茶也是不難的,也不知零隨慣是喝透了上界的仙品香茗,對于人界這種俗雅之姿并不感興趣,或是他也對自己摳門摳得半死,甚至連兩三好茶都不愿花錢,只喚了棗子每日晨間為他銜來幾枝新鮮的松葉。撇了撇嘴,心中的怨氣卻漸漸消散,其實論說起來,零隨雖掌握財政大權(quán),但也過得不怎樣,兩個人明明身懷巨款,卻顯得比逃難的流民好不了多少。“不說話…?”怔愣間,一壺的淺水早已滾沸,散出淡淡清冽的松香,“那定是還生著氣…”“無妨,孤便明日再來問一回?!?/br>雙眼無神,依舊摸索著向前,手背卻無奈在方始就偏離了本該正確的路徑,下一刻便要貼上被燒的發(fā)黑的guntang壺面,誰知手腕一緊,大袖漂浮飛舞間,已千鈞一發(fā)之際被人擒住了小臂,避免了一出駭人慘劇的發(fā)生。手背的汗毛似被高溫所懾,緊緊往細(xì)嫩的皮膚上貼了又貼。男人卻好似什么都未發(fā)生過一般依舊淡定,甚至連眼皮都未多抬一下,由著小姑娘將他的手重重扯回,隨之趕忙墊著塊厚布將銅壺脫離了火堆,擺到了遠(yuǎn)處。“零隨!…你怎的…你是瞎了……”嬌俏的聲線開口斥責(zé),卻突而猛地一愣,愕然收了聲。“……抱歉?!?/br>小姑娘悶悶垂了頭。心中雖氣悶,倒也無可厚非,也不知這男人無意還是故意,卻總有法子令她先低了頭。“既是道了歉,可還生氣?”零隨揉了揉被掐得發(fā)紅的手腕,檀口一張,便又問了一回。“這分明是兩回事,怎…怎能混為一談!”“無事,孤明日再問一回便是?!?/br>還真是犟得十只天馬都拉不回來!“你…你!……”雩岑被此等態(tài)度氣得直跳腳,大腦一熱,也顧不上自己這些時日在心里嘀咕那些小心思,脫口便道:“明明是道個歉便了了的事,你非要如此!與人道個歉就如此難麼!還是你……”話語未落,便被凌空斬斷:“孤沒錯,為何要道歉。”男人一臉無辜。“那糖,還有…還有我的錢!”小姑娘一氣,口齒更是不利索起來,“明明價格低的很,趕路許久,哪能缺我?guī)讉€銅板的龍須糖錢了?…分明…分明便是故意要與我難堪,還說沒有錯!”“吃糖壞牙,孤這是為你著想。”圜轉(zhuǎn)間,零隨眼皮不抬,施施然又轉(zhuǎn)了個借口,依舊嘴硬,“你這是好心當(dāng)作驢肝肺。”“仙怎會壞牙,你這分明是誆騙無知年幼小仙!”雩岑爭了個面紅耳赤,心下強撐著定要拿下這一局,甚至連回懟的措辭都想好了,哪知下一刻,便忽而被男人反擰了手,一個慣性,險些整個人栽進了零隨懷中:“自然,孤誆騙的便是你?!?/br>雙目相對,兩人近得似乎連對方打在臉上的呼吸都清晰可觸,明明是無神的琥珀眸,表情似笑非笑地,仿佛能直接看到她心里,雩岑甚至貼了如此近才得知,零隨的皮膚當(dāng)真細(xì)得連毛孔都看不見,分明便是白白凈凈、形貌昳麗的畫中之人,眼眸流轉(zhuǎn)間,竟還無端顯出幾分勾人的媚態(tài)。雩岑發(fā)現(xiàn)自己錯的離譜。本以為在受盡濯黎那種世間尤物的輕輕抱抱、調(diào)調(diào)笑笑之后,以后也便會對所有不及此容貌艷麗的男人通通免疫,零隨相比之下分明便是那種不出挑、不起眼的長相,雖說比大多數(shù)仙、神已好看許多,處于中上水平,比起濯黎那等桃花灼灼、一眼傾城的明艷暗淡些許,也不知究竟哪好看…總之,總之小姑娘的臉?biāo)查g便不爭氣地紅到了耳朵尖。她的臉好燙。一時完全又忘了零隨眼疾的雩岑晃晃張一把便將男人近在咫尺的臉推出好遠(yuǎn),側(cè)身未坐穩(wěn),差點后仰一屁股坐進了熊熊而燃的火堆,又趕忙扯著零隨衣襟主動抱了回去,像是主動投懷送抱一般羞恥,所以還未等到對方出聲說些什么,整個人便似屁股坐了針般紅著臉彈跳而起,還險些自己狼狽地絆倒摔了一跤,好不慌張,對比之下,男人的衣袍便只是亂了些許,反是她才像做錯了事的人。171、籠鳥“當(dāng)真如此怕孤?……看模樣,孤倒是洪水猛獸,下一刻似便會吃了你似的。”男人倒只是不慌不慢地隨意整了整衣襟,微笑的臉色一收,又恢復(fù)了平日淡淡的表情,“其實倒不必如此,孤要對你出手,早便下手了,何苦等到現(xiàn)在?!?/br>“你不敢!”連滾帶爬摔出去好遠(yuǎn)的雩岑紅著臉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聽罷不知此刻是羞是怒,還是兼而有之,紅撲撲的臉又滾上幾層艷色,皮膚的溫度似平白再升高了幾分,插著腰朝著零隨背影嘟嘟囔囔道:“離了我,你倒上哪去找給你鞍前馬后的奴隸,也就是…也就是我才會……”話說一半,聲音卻越來越小,說不下去。雩岑自己也覺得愈發(fā)離譜,自己怎會當(dāng)初腦子一熱,便跳入了零隨挖的大坑。左右不回去便罷了,就算他日后記仇,她也早就逍遙人界,上界之人下來條件亦是十分苛刻,男人哪能大張旗鼓地搜羅報復(fù)她。嗨呀…還真是,愈想愈虧!“雩岑?!蹦腥颂纯谝粡垼铺旎牡仡^一回稱呼她的名字,小姑娘跟著一愣,便又聽男人緩道:“你是如何看孤的?!?/br>還未等她接話,便又聽他自顧自地續(xù)道:“你端是覺得,孤十惡不赦,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欺凌弱小的模樣?”“難道…難道不是?”他還倒知道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何等糟糕模樣。“可若是如此,天帝一脈的勢力怎會在幾萬年內(nèi)迅速崛起,與三清平分秋色,甚至可說壓了一頭也不為過?”“怕…怕都是被你那偽善的外表騙了罷?!宾п擦似沧煺f不上來,但回憶起當(dāng)初初聽零隨事跡,瘋狂迷戀這個虛無男人的那段日子,不知覺地,天帝的魅力倒比艷冠上界的青要帝君還受人吸引幾分,現(xiàn)下如此一想,她倒也想不起,當(dāng)初為何迷迷瞪瞪喜歡零隨喜歡得不要不要的感覺了,“真正了解你的人…哪會喜歡你這等脾氣?!?/br>小姑娘慫包的實話說得聲微如蚊,但在初春僻靜的林間,還是顯得尤為清晰。“那又如何?”男人垂眸嗤笑一聲,話語暗含幾絲嘲諷,“你不若去問問你的好玄拓,他又為上界做了什么?!?/br>“他貴為玉清真神…自然,自然是為上界……”雩岑只知玄拓整日整日地處理公文,卻也不知,那公文之事究竟是何,一時急著為其辯解,卻也答不上話:“他若再不濟,也是上界那時征戰(zhàn)魔族的第一人,如此為原靈境而戰(zhàn),為天下蒼生而戰(zhàn),當(dāng)然比你好上萬分!”“道聽途說之言,你倒蠢得信了個萬分?!?/br>“你…!”雩岑氣得直跳腳,玄拓怎說再不濟,也不該零隨這種壞人來評說,“那你又為上界干了些什么,可與父神之子的玉清真神比肩!”“玉清真神…玉清真神?”零隨笑得諷刺,“不錯…不過他如今,便已只剩這個虛名了?!?/br>“十萬年前怕尚還有些武將無腦的功用,自死了神荼,便一日一日地像個廢人,當(dāng)真是丟人丟到了大荒域,令人恥笑?!?/br>“你當(dāng)真以為,三清一派,比孤這天帝光明磊落?”“自然萬事都是比你好的!”“那孤且問問,你又憑何說的這番話?”兩人雖背對著,言語間倒是針鋒相對,寸步不讓,“玄拓的養(yǎng)女、玉清真神的君后…還是那真神神荼的替身?”句句扎心。短短幾語,似乎完全將雩岑與玄拓那點見不得人的陰暗都翻開曝曬在陽光下,晃得刺眼。小姑娘握著拳顫抖得厲害,眼眶都紅了大半,嘴上卻再不知該如何狡辯。零隨說的的確實是字字實話。“可你若只是普通的小仙,又怎知,那些底層的大多數(shù),層層攀爬,修煉得多為艱難?”零隨閉了閉眸,“你不過只是他養(yǎng)在金籠的一只小雀罷了…”“你又知道些什么?!?/br>“我在昆侖的那些年……”雩岑無力地想要辯駁,卻又被男人的話語凌厲地一刀斬斷:“昆侖?你當(dāng)那是什么地方?…若沒有些背景家世,慣是常的小仙,怎能入西王母的仙塾受教?”“你自以為孤苦伶仃,受上界備嘲,又何曾知曉,你所謂的凍死骨,豈非他人的豪門朱戶?”“自哀自憐夠了,你可曾看過那些居于上界之底的散仙小修?……你與玄拓甚是無兩樣,你只是那群人里的特例罷了。”“住在金籠子里的鳥,又怎知外頭的破落。”“那你呢…你身為天帝,豈不又是高高在上的主,你又怎好有臉面,來批判我如何……”他要如此說,那零隨豈不是比她更脫離俗世,住在永遠(yuǎn)望不見下界的九重天宮。“雩岑,你可曾讀過簡史?”零隨深吸一口氣,緩了緩語氣,淺色的長睫輕顫,這才答非所問地又道:“定是未曾?!?/br>“昆侖代表著古舊的三清勢力,又怎會給你們讀些抹黑自己的真事?!?/br>“大戰(zhàn)…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聞零隨話語間滿是不屑,雩岑平了平躁動的心緒,擰著眉,干脆一屁股又坐回到了火堆旁。“你讀的簡史,定是會告訴你…十萬年前大戰(zhàn),上古真神死傷無數(shù)…”男人垂眸緩道,“那之前呢…魔族方才入侵的幾百、幾千年間,又是何人在抵擋那些魔族?”雩岑心里緩緩升起一絲不好的預(yù)感。“下界的…仙?”雩岑試探性地磕巴回道。“若非碰觸了某些群體的利益…他們又怎肯以命來搏?”零隨突而張嘴大笑,她甚少見到男人如此大開大合的情緒,又驚又愣,然明明是笑,卻無端讓人讀出滿目的悲涼嘲諷來,見不得半點喜意,直至男人笑至竭力,眼角都掛了幾分淚,這才突而轉(zhuǎn)頭若鷹一般朝她眼眸方向望來,“你當(dāng)真該看看,何為血流成河、殘尸遍野?!?/br>明明知曉零隨是瞎的,可如此凌利的眼神,卻令人胸口仿佛被用力攥起,一陣絞痛。“三清從來便是代表著上古真神的利益…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他們才不甚關(guān)心…甚至冷漠至極?!?/br>“你可知孤為何能與三清平分秋色?不過是靠著一群一群他們口中所謂的螻蟻擁護而上罷了?!?/br>“彼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零隨的手越攥越緊,“三清當(dāng)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若非孤,且不論濯黎這個后來得道的上神如何,便只是你這類普普通通的低級散仙,就永世上不了上界十重天,永生永世受三清等自詡為天生高貴的真神壓迫!”“他們有什么!一個好的出身,還是天生的神體靈力可供驅(qū)使…無窮無盡與天地同壽?……為何辛苦修道之人反要受這種無勞神祗支配,永遠(yuǎn)低他們一等?!”“玄拓不配!三清更不配!”零隨的臉已氣至滿面猙獰,鈍頓的指甲扎入掌心,滿手的紅痕。“可偏偏…偏偏還有你們這群,平白受了孤的扶持恩惠,卻仰仗著三清天生神祗的高貴日日信奉…!孤力排眾議革新,采納良才,開考,使得泛泛之輩亦能憑自身品質(zhì)游刃于官場權(quán)力之間,商賈不再被眾仙瞧不起,貶為賤業(yè)……”“如今種種,又哪是玄拓那等高貴之人能給你們的!…倒是可笑之極!”這怕是她認(rèn)識零隨以來,男人一氣說話最多的一次,亦是情緒波動最大的一回。平日氣定神閑的氣質(zhì)全都散了,倒顯得有些氣憤到歇斯底里,連氣都喘得無序。難以言說的…仿佛有一道墻,在她的心里被零隨徹底推翻。眾人言好之為好,惡之為惡…可善惡,本就是兩面的墻,無論誰站在各自的立場上,似乎都自有評說。她往常似乎看得太片面了……語罷許久,燥熱的氣氛逐漸冷卻,兩人一時都未再發(fā)言。零隨緩過了神,須臾似就恢復(fù)了平日那等淡淡的模樣,方才的控訴像是她的錯覺與幻象,她很難想象…有一天會與天帝零隨接觸,兩人就如此面對面坐著,討論這些許關(guān)于兩派紛爭的事……這對她而言,仿佛一夢黃粱,過往的煙悠悠地飄到梁上,氤氳繞不散。“可你…倒頭說來,不也是用著你眼中所謂螻蟻的命,去換你的名聲、前途麼?”“……你與他們又有何兩樣?”沉默了許久,雩岑靜靜抬眸,突而打破了一番寂靜:“你那晚殺我之時,又何曾想過這些?”“……”零隨意外地沉默了。“理由…零隨,給我個理由?!辈恢獮楹?,窩囊地憋在心里許久的問題,如此輕松便問出了口,倒令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她本以為自己永遠(yuǎn)不會有勇氣詢問一個殺人犯的作案動機的,甚至以后也是如此,然就這樣輕飄飄問出了口,心口卻頓時輕松了大半——無論答案是什么,對當(dāng)前的她而言,可能已經(jīng)不甚重要了。“…好聽的假話與難聽的真話……你想聽哪個?”雩岑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回些什么,便又聽零隨一字一句緩道:“孤不欲撒謊,也不想撒謊?!?/br>“可真相,并非膚淺到只為了孤一人之利?!?/br>她聽不明白。“藏好它…永遠(yuǎn)地藏好它。”零隨突而抬眸,無神的眼從虛空穿透她的靈魂,“不若…上界將永遠(yuǎn)與你作對。”“玄拓…還是濯黎,都護不了你?!?/br>——————————最近網(wǎng)絡(luò)基本白天就屬于死機狀態(tài),晚上深夜傳文才能勉強登的上大家都留言我真的每天都有看!但是回復(fù)不了幾個就卡死了17°(°0454790455°)°17會陸陸續(xù)續(xù)給大家回上的!mua~感謝各位的支持啦~